第十五章
張逢春終于回來了。
祝明月看到他,有些特別的感覺,仿佛兩人許久未見。他穿著戰(zhàn)袍、披著銀色的鎧甲。這樣的裝束,英氣和書卷氣在他身上完美地融合。
林管家和云錦等人緊跟著他。林管家情緒有些激動。他微笑著,安撫著管家。他想把府里的空間騰出一些來,安置戰(zhàn)斗中的傷兵;還要把家財全拿出來,捐給義軍做軍費。林管家不愿意,畢竟是林家?guī)纵呅量鄴陙淼幕鶚I(yè)。
林管家勸了他很久,始終拗不過他,不情不愿地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事。云錦和綠蘿兩人,也奉命去騰空府邸,只留下聽風(fēng)齋給府里人居住。
張逢春走過來,站到祝明月身邊。
“你也喜歡茶花?我總是在花園里看到你。”
祝明月點點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受張逢春的影響,她好像是蠻愛茶花。這花沒有牡丹艷麗、沒有玉蘭雅致,卻姹紫嫣紅、別有一番風(fēng)韻。
“昨晚的事,嚇到你了吧?”他又問。
“沒有,”祝明月心想,我膽子哪有那么小?
張逢春笑了,“你說話還是那么簡短。”
“你為什么參加義軍?”祝明月心里佩服他,但有疑問。他是富貴公子,不愁吃穿,沒必要冒著殺頭的危險來造反。自己的父親,當(dāng)年是因為吃不飽飯,逼不得已才反抗朝廷的。大部分人參加義軍,都是這樣的情況。
“我見不慣朝廷欺壓百姓,”張逢春雖然出身富貴,但卻是嫉惡如仇的性格,愛打抱不平。他也曾游走四方,知道老百姓過得是什么日子。
“我、我還以為你……”祝明月想起以前誤會他,有些不好意思。
張逢春哈哈一笑,“沒關(guān)系,說起吃喝玩樂什么的,我確實精通,”他看了一會兒花,又說:“我要走了。”
“啊?”祝明月驚奇,他才回來又要走?“你去哪里?”
張逢春沒有說話,忽然挨近她,伸出手。
祝明月呆呆地站著,想讓開,卻不知為何,沒有動彈。他在她的頭發(fā)上輕撫,慢慢拿下來幾片樹葉。
“不知道的,還以為鳥在你的頭上做窩,”他笑出聲。
祝明月有些臉紅,這些該死的葉子,是什么時候掉落在她頭上的?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剛才他挨近她的時候,她的心跳了。
張逢春緩緩把樹葉抖落。他已經(jīng)被吳王封為將軍,吳王命令他鎮(zhèn)守當(dāng)?shù)亍K缇桶档乩锝Y(jié)交了一些兄弟,幫他做事。現(xiàn)在他需要招募新兵,并且訓(xùn)練。他會很忙,常常都會在城外的軍營里練兵,沒有多少時間回家。
祝明月聽到他會很少回來,心里有些失望。她明白,他做了將軍,是應(yīng)該有自己的隊伍,不然也是光桿司令一個。就好像她的父親,原來在別人手下做事,才干出眾,卻處處遭到壓制和排擠。后來,她父親組建了一支自己的隊伍,才有了地位和底氣。
她猶豫著,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世告訴張逢春。兩路雖然都是義軍,但雙方常常爭地盤什么的,常有戰(zhàn)斗,也不是常常那么友好。
正在這時,幾個女兵裝束的女子來了。她們急匆匆地跑過來,對張逢春說,她們將軍找他急事,讓他去軍營里一趟。
祝明月了解到,義軍女將是吳王的女兒陳麗貞,因為她軍隊的旗幟上面繡有百花圖案,有百花將軍的名號。女兵口中的將軍,應(yīng)該就是指陳麗貞。
陳麗貞在還沒有破城之前,就曾經(jīng)偷偷地潛入到城里來,和張逢春會面,商討攻城的計劃。那天晚上,祝明月在花園看到的黑衣女子,就是她。
祝明月心想,在她父親軍中,打仗的都是糙漢子。可到了張逢春這里,做了將軍,和他搭檔的居然是女將,還帶著一群女兵。而且,云錦和綠蘿依舊跟著他,他還有丫鬟服侍。這人真有女人緣!
以前以為他膽小,是冤枉了他;但是,說他風(fēng)流,恐怕沒有說錯。
“等我下次回來,找你喝茶談天,”他對祝明月微笑,跟著女兵們走了。
祝明月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悵然若失。
張府很快大變樣。在云錦和綠羅的指揮下,府中人都住到了聽風(fēng)齋,把其它地方騰了出來。很快,府里住進來一些傷兵,還有大夫和照顧他們的人。
綠蘿等女眷一開始不太習(xí)慣,好在聽風(fēng)齋是個獨立的、幾進幾出的院落,還有單獨的門戶可以出入,才不會覺得不方便。
杭州城里也變化很大。比起原來,似乎有了活力,到處熱熱鬧鬧。
義軍打開原來官府的糧倉,取出糧食救濟民眾;并且開始招募新兵。招兵很順利,很快就集聚了上萬的人。張家原來的家丁、還有附近的農(nóng)民、城中的男子,很多人都參軍了。
這些天,張逢春忙著訓(xùn)練新兵,沒空回來。
祝明月想著,以前對他確實不太禮貌,還出言諷刺過他。他為人,還是不錯的。英兒的腿,雖然受傷和他有些關(guān)系,他不是故意的,對她們也算照顧。有機會,她想跟他道個謝。
她還有些擔(dān)心,杭州是軍事重鎮(zhèn)、富庶之地,現(xiàn)在丟失了,朝廷會不會派重兵來,打擊義軍?陳麗貞將軍,只帶來萬把人,張逢春的兵,也才開始訓(xùn)練。
果然,林長生傳消息回來。他辦事穩(wěn)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張逢春的副將。
他說朝廷的將領(lǐng)慶陽王父子,聚集了十幾萬人馬,來攻打吳王的根據(jù)地。
吳王緊急調(diào)兵去護衛(wèi)都城,陳麗貞和張逢春都要帶兵奉命北上,留下義軍里另一個將領(lǐng)鎮(zhèn)守杭州。張逢春的軍隊雖然才開始訓(xùn)練不久,但是情況緊急,也只能先征用。
兵貴神速,他們馬上就要出發(fā),張逢春連家也來不及回。
他走以后,宅子里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張府下人,還有幾個受了重傷的傷員。大家沒事做,也會給傷員們送送飯,簡單換一下藥。
張逢春的軍隊走后,一直渺無音訊,聽說正在和朝廷惡站。
一兩個月過去了,他們不見回來。城里傳聞滿天飛,據(jù)說義軍打了敗仗,朝廷軍隊很快會來攻打杭州。一時人心惶惶。
這天,廚房做好了飯,祝明月姐妹去給一個傷員送飯。
病人是個年輕小伙,身材瘦弱,他傷有點重,但好在沒有生命危險。年輕人和她們是同鄉(xiāng),李英兒喜歡和他聊幾句。
偶然間,這個傷員說起,他以前在祝明月父親的軍隊中,一次戰(zhàn)斗中和部隊失散后,才又投奔到吳王的軍隊。
祝明月姐妹向他打聽父兄的情況。他說,祝明月父親的義軍,正派兵在江南作戰(zhàn),據(jù)說,已經(jīng)奪回了太平等幾個城池。
兩人興奮不已,太平距離這里并不遠,李英兒說想回家。
祝明月有點矛盾。英兒的腿已經(jīng)差不多好了,她們還呆在這里,她是在期待什么嗎?是等著張逢春回來,一起賞花喝茶?可自己并不是他什么人,也沒有許下什么承諾。
杭州變成了危險的地方,張逢春也沒有消息。為了安全著想,還是要盡快把英兒送到她父兄身邊。祝明月也很想念母親和哥哥。
思前想后,祝明月決定離開杭州,去太平。萬一消息不準(zhǔn)確,她們就繼續(xù)往北走,到義軍在北方的根據(jù)地。反正,現(xiàn)在英兒的腿也好了,行動方便;她們也有了路費。繼續(xù)留在杭州,不是辦法,而且這里也不安全了。
至于其它事,她只有往后放一放了。張逢春是對她不錯,但他可能對每個女孩子都那么好。自己不要自作多情。現(xiàn)在,他還在戰(zhàn)場上,只能希望他一切平安。
決定好了,祝明月姐妹和林管家他們辭別。張逢春生死未卜,眾人也沒有什么心思,只是淡淡地告別。祝明月想留只言片語給張逢春,考慮了一下,還是作罷了。
姐妹兩人收拾好簡單的行裝,上路了。
她們故意做男子打扮,穿著破舊的衣服,一副難民的樣子,不惹人注意。她們走了幾天,路上基本還算順利。
一天晚上,天黑了,前面一個小客棧,有些破舊。
進去以后,她們發(fā)現(xiàn)這里還在經(jīng)營,祝明月想,這個老板算是膽子大的了,強盜流民太多,沿途很多客棧,早就廢棄了。她們運氣好,客棧里還有點吃的。
祝明月要了一間房,兩人晚上住在這里。如果睡在野外,又冷又濕,還要擔(dān)心野獸和壞人。有個住的地方,是最好的。
到了晚上,祝明月兩人剛剛躺下,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砥婀值穆曇簟?br />
她仔細聽,似乎有馬蹄聲、還有哭喊聲。聲音越來越近。兩人趕快做起來,穿好衣服,下到大堂。
老板舉著燈,正準(zhǔn)備開門,門就轟隆一聲,被人撞開了!進來好幾個如狼似虎的士兵,見人就抓。
客人們都嚇壞了,往后門方向逃跑。祝明月帶著李英兒,也跟著大家往后跑。可是兩人很快都被軍士抓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