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情人眼里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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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眾人不肯讓戚瓏雪動手,但她一句“針線好”,其他人就沒話了。
戚瓏雪洗了手,細細地用帕子將那女人臉上血污擦掉,然后顫抖著手指,一邊不住作嘔,一邊將從衣裳上抽出來干凈棉線仔細地對著篝火穿過細如鋼針銀簪子,然后默默地流著眼淚,仔細地將女人臉皮抹平整,然后拿出自己好針黹手藝,屏氣凝神地用簪子去縫,若忽略她不時吞咽酸水動作,看她神情,就好似縫制一件華美嫁衣。
“……竟然這樣也不醒來。”瞽目老人原本還怕女人疼醒,然后哭鬧著不肯叫戚瓏雪去縫。
“這女人到底是什么來頭?袁玨龍打仗還帶著她,她定是小妾堆里佼佼者。”金折桂不敢去看那女人,便將梁松衣裳脫了,慢慢去擦他身上傷口。
眾人面面相覷,后被綁著兵卒頭子道:“她原是花魁,被個阿于奉承小人獻給了寧王。寧王不好色,但看她極擅長劍舞,又風流裊娜,便留府中充作舞姬。一日寧王宴客,寧王看袁將軍一直盯著她看,便大方地把她送給袁將軍了,袁將軍對她十分信賴。”
“原來是轉(zhuǎn)過幾次手,難怪舍得叫她去勾引梁松。”自稱不會醫(yī)治皮外傷范康想到“驚雷”秘密握梁松手上,便從金折桂手上接過濕布,替梁松擦了擦,將嵌傷口中木楔渣滓并鐵砂清理出來,又摸了摸他脈搏,笑道,“花爺爺蜘蛛認識人嗎?怎會養(yǎng)梁松身上也不咬他?”說話間,完好那只手梁松右手腕上用力一掰,只聽咔嚓一聲,梁松脫臼手腕就接上了。
金折桂看范康救梁松不救那女人,又回想一下緗蕤那清秀小佳人腰帶沒了一路提著褲子跟范康走,也沒被范康輕薄,便想范康莫非不好女色?
瞽目老人道:“他吃過解藥。”走來梁松身上摸了摸,思量著,便與范康合計著開出幾味草藥令人明日去山上尋,見他還有幾處傷口流血,便用草木灰先按傷口上止血。
范康嘴角微微勾起:原來吃過解藥就不怕蜘蛛了。
“哇——”戚瓏雪終于縫完了,將簪子一丟,便兩手血地跑到樹后去吐。
阿二趕緊攙扶她去水邊洗手。
金折桂湊到那女人身邊,將她臉上血擦了擦,不禁暗嘆戚瓏雪果然手藝很好,要不是簪子太粗了一些,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無疤美容縫針了,“她眉眼生得好,皮膚又雪白細膩,一白遮三丑,等傷口痊愈了,模樣照樣是比下有余。”
“這、這怎么能跟下頭比?”戚瓏雪嘟嚷道,不理解事關(guān)女子容貌,金折桂怎地還這般看得開。
“大家早些休息吧,出了這樣事,指不定袁玨龍明日就會叫多人來再探。”金折桂等戚瓏雪、阿二回來,便督促眾人早些歇息。
如今有人搓繩子,于是眾人就各自施展武藝,把繩子編成大網(wǎng)營地上方固定住,然后用蒲草樹葉一層層蓋網(wǎng)上做屋頂,后又網(wǎng)下樹木間架上模樣各異繩子編成吊床。
此時聽金折桂發(fā)話,眾人便各自回床上去睡。
“……明天姓袁沒來,我就抓兩只野雞來養(yǎng)。”
“兔子也抓兩只。”
“嗯。”
金折桂迷迷糊糊聽著人輕聲商議畜養(yǎng)野雞野兔,沒分辨出到底是誰說,臉蹭了蹭身下當褥子紅狐貍皮,便沉沉睡去。
巳時,又是陽光明媚一天。
馬鳴聲中,金折桂揉著眼睛醒來,瞥見一張狼皮掛她吊床對面,篝火已經(jīng)熄滅,四個泥胚子灶臺上,兩個罐子里飄出藥味,剩下兩個則上面吊著烤肉。
金折桂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從戚瓏雪手上接過水漱口,然后草草地擦臉,望見其他人有還睡,也有不知從那邊回來,便下床去看躺一層兔子皮上梁松,細聽梁松氣息勻稱綿長許多,又看他經(jīng)過范康“精心照料”,傷口越發(fā)血淋淋,便用濕布向他嘴唇上滴水,看他眼皮子動了動,待以為他醒了,卻又失望地發(fā)現(xiàn)他眼珠子又不動了。
“……梁大哥……我……”
金折桂、戚瓏雪趕緊向那女人看去,只見她微微搖頭皺眉,囈語半日,也只是喊梁松名字。
金折桂再轉(zhuǎn)過頭來,對上梁松不知何時睜開眼睛,不禁嚇了一跳,“梁大、梁松,你醒了?”
梁松眨了下眼睛,盯著金折桂許久,才看清楚她臉,“花……小前輩,月娘呢?”略頓了頓,才又問:“公子呢?”
金折桂忙扶起他叫戚瓏雪給他喂水,“曾公子此時樂水,你放心,玉破八拿下樂水了,他們現(xiàn)沒事。”
“……這是樂水?”梁松疑惑地仰頭看向那遮天蔽日樹枝,眼睛眨了眨,疑惑地看向周圍綁樹與樹之間網(wǎng)。
“這不是樂水,我們現(xiàn)樂水、瓜州之間。”金折桂道。
“那月娘呢?”梁松被水嗆住。
“對不起,對不起。”戚瓏雪滿懷愧疚地端著碗,想到梁松此時這般急切地找那女人,等看見那女人被她縫成了個丑八怪,不知會不會厭棄那女人。
金折桂拍著梁松后背,又碰觸到他傷口上,便趕緊指著一邊說:“你瞧,她好端端躺那邊呢。”見從自己這角落看,只能看見那原本叫聘婷,此時叫月娘女人完好那邊臉。
梁松看了那女人側(cè)影一眼,便閉上眼睛。
“梁大俠,你受苦了。那……月娘為什么跟你走?”戚瓏雪好奇地問。
梁松一頭霧水地看向戚瓏雪。
“梁大哥,這是阿五,閨名瓏雪。”金折桂又大致地將營地里有什么人說了一說,梁松精神不大好,聽了一遍,知道安全了,沒力氣回答戚瓏雪話,就又昏睡過去。
眾人一邊準備著應(yīng)對袁玨龍人,一邊忙里偷閑,抓了野雞、兔子用繩子拴著養(yǎng)。又有人采到野生蘭花,便獻殷勤地送給戚瓏雪。
金折桂破天荒地收到一捧很像滿天星野花,奈何她起床起得遲,沒瞧見是誰送。
安逸地過了兩日,梁松一直躺著,那叫月娘女人卻能起身了。
戚瓏雪忐忑地看那女人坐起身來,猶猶豫豫地遞上一碗水。
月娘先喝了一碗,看戚瓏雪又遞上一碗,便疑惑地看她,隨后低頭看見碗中倒影,影子上,一道如蜈蚣一樣傷痕爬她臉上,領(lǐng)會到戚瓏雪意思,就笑道:“阿五姑娘放心,我沒事。”因臉上腫著,聲音含糊不清。
“當真沒事?”戚瓏雪趕緊問,女子容貌何等重要,怎會沒事。
“第一美人風頭,我出過了,苦頭,也吃過了……如今,就嘗嘗第一丑人甜頭……反正,”眼睛脈脈地注視著梁松,月娘柔媚地一笑,“反正我是為他變丑,他甩不掉我了。”又喝了口水,見緗蕤要給梁松擦臉,便掙扎著過去。
戚瓏雪哎了一聲,訥訥地想月娘怎么就能肯定梁松不會拋棄她?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管是容貌受損,還是天生疾病,只要相知,就什么都不怕。”阿大不知何時冒出來,抱著手臂,袒露著胸口仰頭看向蜘蛛網(wǎng)一樣“屋頂”,偷偷瞥了金折桂一眼,十分遺憾地想她怎沒看過來?
飽暖思□!金折桂不由地想如今人手多,又背山靠水,吃喝不愁,一個兩個都兒女情長了!太懈怠了!
梁松聽見月娘話,便伸出手要叫她過來。
戚瓏雪含著眼淚扶著月娘過來,梁松握著月娘手,看她原本細嫩手上傷痕累累,又見她腫起來臉上有一道奇怪丑陋疤痕,眼眶一熱,鐵漢柔情地安慰她:“……先太子妃手上有生肌秘制藥膏……”
“我不用。”月娘立時抽回手,氣喘吁吁地嗔怒道:“你定是、定是想,等我臉好了,你不欠我,就能擺脫我了。”
“我沒有。”梁松急道。
“你有。”
“我沒……”
腦仁疼!金折桂趕緊打斷二人,“兩位歇一歇,有沒有容后再說。所謂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如今乃是非常之時,請諸位且將男女之情、私人恩怨放一邊——再說把臉上線撐開了也不好。”看一眼范康,唯恐梁松從哪里知道范康做下事,跟范康窩里斗,依稀聽見誰捏著嗓子說“還真是老姑娘心思”,便瞪向玉入禪。
玉入禪喊冤道:“不是我。”
“我知道,是范神仙。敗家子,還不去搓繩子?”金折桂嚴厲地看向玉入禪。
玉入禪怔忡住。眾人眼中范康算是他師父,師父犯錯,徒弟受罰乃是天經(jīng)地義,見范康戲謔地看他,心知范康就是有意要整他,只得認命地去搓繩子。
“誰值班?”金折桂話音落下,聽見一聲野雞叫。她不禁扶額,戰(zhàn)地生活太精致,也不是好事,早知道她就不慫恿人“蓋房子”“架床”“砌灶臺”了。
“是阿二、馬大克兩組人。”阿大道。
金折桂道:“瓜州幾天不來人,定有古怪。叫人再去山上看看,免得袁玨龍叫人迂回地從山上過來探咱們底細。”
“是該去看看,瞧見哪處機關(guān)叫人碰上了,再趕緊補。”范康心知瓜州一天不來人,統(tǒng)領(lǐng)大局、壓力大金折桂心就懸一天,因此他跟瞽目老人,理解金折桂為何看見人家打情罵俏就頭疼。
梁松聽見范康聲音,看了他一眼,一時間沒認出他是誰,只想跟兩位花前輩一伙人,總不是壞人。
忽地看見阿二跑來說:“瓜州又來人了。”
戚瓏雪忙站起來要去,金折桂趕緊拉住她,“如今用不著你去了。你好生照看梁大哥、還有盈盈姑娘。”說著,便問:“來了多少人?”
“……兩千多。”阿二握拳為難地說。
這人數(shù)十分尷尬,要說少,以他們眼下人力若硬來定不能取勝;要說多,如今就動用后大機關(guān),又有些殺雞用牛刀,大材小用。
“坐船來。”阿二又咬牙,坐船來,昨天石頭、樹枝也不能再用了,因心急便紅了眼。
金折桂聞言罵道:“你一口氣把話說清楚會死。”說完,見范康、阿大、阿四過來尋她商議對策,便先問范康:“爺爺、范神仙有何妙法?天干物燥,能否將船燒了?”
范康道:“他們定準備了弓箭手,咱們?nèi)诵枰呦律剑拍軐⒒鹕溥^去。況且,他們?nèi)魺侥兀俊?br/>
一句燒山,眾人都提心吊膽其起來,就連一直被綁著陸過臉色都慘白起來,當真燒山,他也性命不保。
“燒山……不至于吧。”陸過氣勢不足地道。
“狗急跳墻,這也是不一定事。”金折桂交握著手,換做她,弄不清楚山里到底藏著多少敵人,非常之時,也會用燒山法子。只是如今他們有傷員,不能立刻撤走,就只能保住這塊地。
瞽目老人道:“派兩千多,而不是兩百多……看來咱們輕敵了,只當袁玨龍上次被天雷嚇走,他就必定是個無能之輩。沒想到,他還有些道行。這兩千人心里是有譜,必定不會像上次那樣看見嚴邈之露面,便亂了心神。這次人,怕是已經(jīng)領(lǐng)了軍令狀……”
“這軍令狀是,敢跟上次人一樣逃命,回去了軍法處置?咱們要是暴露了攏共又多少人,就全死了。”金折桂冷哼道。
“……令符,我有袁玨龍調(diào)兵遣將令符。”一直沉默不語月娘含含糊糊地開口道。
阿二道:“這不可能,岳瓊摸遍你全身都沒找到。”
“什么?”梁松咳喘著握著月娘手,虎目向四周看去,“誰是岳瓊?”
“……男女之情、私人恩怨且放一邊。月娘,你把令符放哪了?”金折桂將周遭人都看了一遍,瞽目老人害得范康手斷了一只;范康跟他們配合把梁松伙伴坑死了大半;老好人梁松一向不跟人紅臉,可他女人又被入伙岳瓊給摸了。想來離開這地,再沒人提起什么患難之交話,都會一心想法子怎么將對方弄死。
月娘乃是青樓出身,又每常被寧王用來饗客,跟隨了袁玨龍后,也被袁玨龍指使著幾次三番用美人計拉攏那些傳說中高人,便是為救梁松偷盜令符,也沒少叫兵卒們占便宜,因此并不將那句摸遍全身話放心上,只是見此時自己不再花容月貌,卻老天保佑地叫她遇上一個肯為她吃醋男人,心里甜滋滋,叫戚瓏雪攙扶著她起來,“我去去就來。”又對梁松道:“那位岳瓊……公子,是個、是個正人君子。”說罷,便示意戚瓏雪扶著她向樹林里去。
過了一會子,戚瓏雪臉色羞紅地扶著月娘回來,然后將令符遞向金折桂。
金折桂猶豫著要不要用手去接,畢竟,月娘藏靈符地方,實可疑。@@##$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