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在主家的熱情招待之下,沈麗姝他們一家人不知不覺就待了大半日。</br> 登門大包小包禮數(shù)周全,離開時手里也各拎了些回禮,并且大人小孩全都吃飽喝足,堪稱連吃帶拿。</br> 無論如何,被用心對待總歸是值得高興的,更何況他們的此行的目的圓滿達成,一家人從林宅離開時,臉上都帶著無法掩飾的燦爛笑容。</br> 與他們同行的林夫子,在一塊告辭離開前,被林舉人以還要說幾句話為由留下來了,因此走出林宅大門的只有他們一家六口,路上每個人都還沉浸在如愿以償?shù)目旄校蛯γ篮梦磥淼幕孟胫?一不留神,便下意識又回到了徐姥爺家。</br> 剛要跨進院子的沈家旺多少有點慚愧,他知道這么重要的事,不僅岳父和舅兄們忐忑激動,隔壁叔嬸和兄弟們只會比他們更上心,他和媳婦今兒從城里出來,就急匆匆直奔岳父家,還可以說是為了早些接了孩子們去拜訪林舉人,情有可原。</br> 可如今都帶著好消息從林舉人府上離開,他們卻還是直奔岳父家,回鎮(zhèn)上大半日,竟不曾去看看叔嬸,委實說不過去。</br> 意識到自己不是合格端水大師的沈家旺不由得開始反省,決定進岳父家略坐片刻,簡單分享過好消息,就立刻趕去沈家也小坐會兒。</br> 不能太厚此薄彼。</br> 不過這個計劃他在正式邁進院子,看到里頭情形那刻就宣告破產(chǎn)了。</br> 因為沈爺爺沈奶奶、四位兄弟、并五個進城打工的大侄子,可以說沈家如今有話語權的人,全都整整齊齊都的坐在了徐家,立刻把不大不小的院子塞得滿滿當當。</br> 一院子的人有說有笑好不熱鬧,當然也有人熱烈聊天的同時,注意力始終放在門口,翹首以盼某些人的歸來。</br> 一看到沈家旺這一家六口的身影,沈奶奶激動到反客為主,騰地站起來招呼道:“哎喲,可算是回來了,在舉人老爺家待了大半日,午飯吃過沒?大弟二弟過來給奶奶瞧瞧,舉人老爺怎么說,有沒有答應收下你們?”</br> 沈文殊和沈進殊去年在鎮(zhèn)上生活了一個多月,雖然只住姥爺家,但爺爺奶奶也是很待見哥倆的,隔三差五就要喊他們去吃飯,要不然就親自來給他們送好吃的好玩的。</br> 尤其是沈爺爺雙手可靈巧了,他們都不知道,原來四伯的木工活都是跟爺爺學的,沈進殊跟爺爺抱怨他和哥哥姐姐小時候都沒木馬玩,娘只給小弟弟買的偏心事跡,爺爺便花半個月功夫,精心打磨了一架他們這么大個年紀也能騎的大木馬。</br> 可惜那木馬太沉了,平日只放在他們屋子里,何況最會哭的沈進殊也自認是個大孩子,不好意思像臭弟弟那樣玩木馬。</br> 但有些東西并不需要實用性,它的存在就象征著意義,關起門來的兄弟倆可寶貝這臺木馬了,有事沒事把它擦得錚光瓦亮。</br> 與此同時,沈爺爺?shù)牡匚凰疂q船高,成為兄弟倆最喜歡的長輩之一,連帶著跟沈奶奶和幾位伯父的關系也一下拉進了,所以現(xiàn)在和沈爺爺坐一塊的沈奶奶起身招呼他們,兄弟倆興高采烈就過去了,并大聲回答:“老師收下我們了,明日就去老師家讀書。”</br> “太好了!老沈家一下要出兩位讀書人,這可真是祖墳冒青煙。”沈奶奶聽得眉開眼笑。</br> 沈家旺也上前兩步,好笑的問他們怎么全都來了,可沈爺爺沈奶奶的注意力都放在此刻好像渾身都發(fā)著光的孫子身上,一時懶得搭理他。</br> 沈三伯便親親熱熱勾著他的肩膀去一旁說笑打趣,“這么大的事,你坐得住,我們可坐不住,不早點過來這邊等消息,今兒怕是什么活都干不成。”</br> 沈奶奶還在摟著乖孫滿心歡喜。</br> 其他事他們可能還要暗地里跟老徐家別一別苗頭,等著老五他們親自上門,而不是自家眼巴巴跑來徐家等。</br> 但今天這事他們可在家里坐不住,也委實沒必要別苗頭,大弟二弟說到底也姓沈不姓徐,但凡他們中有一個讀出名堂考上功名,那便是老沈家的榮耀,他們這些姓沈的都能跟著昂首挺胸。</br> 只要想到那個未來,沈奶奶就徹底放下了跟老親家不蒸饅頭爭口氣的心思,甚至前所未有感激起對方來,要不是他們把孩子們照顧得妥妥當當,她的乖孫在別處分了心,說不定就沒法在夫子跟前展現(xiàn)出全部的聰明才智,自然也就不能讓林夫子這般器重他們,盡心為他們鋪路了。</br> 老徐家都是大好人啊!</br> 沈奶奶得知好消息的第一時間,就給老親家發(fā)了張大大的好人卡,不過這會兒驚喜來的太突然,她反倒顧不上感恩了,抱完孫子們,就從懷里掏出一方帕子,一層一層打開,眾人便看到一個精致小巧的銀元寶。</br> 老人家顯然是得意忘形,竟是一股腦兒把這錠銀子往小朋友們身上塞,“好孩子好孩子,竟然有這運道,往后可要跟著舉人老爺好好學,他是咱們鎮(zhèn)上最聰明最有學問的人,還有舉人老爺那兒子,見過的讀書人都說林少爺只是年紀小、身子骨沒長成,他但凡下場,一個秀才功名絕對跑不了。可見舉人老爺不但學問好,也很會教人讀書,你們都是聰明孩子,只要好好學習,以后就會像林少爺,走到哪里都只有被夸獎的份。”</br> “這錢是爺爺奶奶準備給你們讀書的,想拜舉人老爺為師,這點子兒怕是遠遠不夠,但至少可以給你們買些好的紙、紙,啊對,筆墨紙硯!大弟二弟,快收起來呀。”</br> 看到奶奶一下就給他們掏出十兩銀子,沈文殊再蠢蠢欲動,也知道這錢不能收,不過沈進殊卻是人小心大,被奶奶一催,立刻笑瞇瞇接過來,好聽的話張嘴就來:“謝謝奶奶,奶奶真好,我們會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br> 沈家旺和沈徐氏見狀連忙上前,一個道,“使不得使不得,叔嬸,林舉人體諒我們出城不容易,非但親口拒絕了拜師宴,且拜師禮也不讓準備貴重之物,他說就算備了也不收,退回來,沒必要多此一舉,因而只需按著規(guī)矩準備束脩六禮,總共花不了幾個錢,我們手頭還是很寬裕的。”</br> 另一個也忙對沈進殊說:“二弟快把錢還給奶奶,可不敢花長輩的錢。”</br> 沈進殊其實也知道不合適,只是忍不住還想試一試,如今失敗了,他也乖乖把錢吐出來,“那娘幫我們還給爺奶吧。”</br> 說完就拉著他哥溜了,機靈鬼的小朋友顯然知道接下來大人要為這十兩銀子極限拉扯了,他們還不如去找阿姊玩。</br> 他們的阿姊確實很會玩,已經(jīng)津津有味的開始吃瓜,時不時找小伙伴們補充一下場外信息,“奶奶這次很大手筆啊,我瞧著那錠銀子有足足十兩了吧?”</br> 沈大柳也興致勃勃回復道:“剛好十兩,姝娘你知道這錢哪來的嗎?”</br> “你們這次賺的錢,大半都拿來投資開店了,剩下的買東西也花得七七八八,找你們幾個怕是湊不齊十兩的,我猜是四伯上交的那份。”</br> 小伙伴們齊刷刷搖頭,給了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不是呢,爺奶這次沒讓四叔交出工錢,說讓他們好好收起來,給青娘攢彩禮。”</br> 此時徐力忍不住亂入了一下:“為何是彩禮,不應該是嫁妝嗎?”</br> “四叔雖然沒有兒子,但現(xiàn)在也能跟著姝娘賺錢了,爺奶說不如以后給青娘找個倒插門,生的孩子跟咱家姓,青娘性子要強,想來能壓得住。”</br> 徐虎這時也不由加入了吃瓜行列,“青娘怎么說,她愿意嗎?”</br> 據(jù)他所知,一般愿意倒插門的可不是什么好對象,多是娶不起媳婦才想入贅的。他記得那青娘性子確實了不得,曾有好事者當面笑話她娘生不出兒子,被才七八歲的青娘罵得還不了嘴,一把年紀竟然說不過一個小娘子,那大娘臊的慌,兩月沒敢從沈家門前經(jīng)過,青娘也在鎮(zhèn)上一戰(zhàn)成名,從此再沒人敢嘲笑她爹娘斷子絕孫,就算要說也得偷偷摸摸背著他們家,就怕被個小丫頭片子找到家門口罵。</br> 這么要強的小娘子,恐怕不會逆來順受,聽從家里安排找一個娶不起媳婦的光棍成親吧?</br> 放在半年前,徐虎大概率想不到這么深,那時他觀念里的小娘子,不管性格溫順還是潑辣,都一樣三從四德,父母兄弟說什么是什么,讓她們嫁誰便嫁誰,就像是提線木偶,他想不出她們跟男子一樣有思想有主見的樣子。</br> 最開始跟著姝娘搞事業(yè),他也沒想太多,因為是他爹和姑父等令人信賴的長輩在支持表妹,與其說他們是被姝娘的能力和人格魅力征服,倒不如說是出于對男性長輩的服從。</br> 不過姝娘確實了不得,才相處沒幾天,他們漸漸對她言聽計從,發(fā)展到如今,連父母和姑父他們都比不上她的話重要了。</br> 徐虎幾人的思想,也在這個過程中潛移默化改變,漸漸意識到女子跟他們男子并無不同,她們也有自己喜好和主見,也會……像男子一樣權衡利弊,而不是盲目聽從誰的吩咐。</br> 所以聽沈大柳他們聊到青娘要招贅的事,徐虎第一想到的就是當事人愿不愿意。</br> 若是不愿意,恐怕就難辦了,聽說青娘是沈家最像姝娘的人,那真鬧起來,怕是誰也吃不消呢。</br>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br> 感謝在2022-05-1823:58:35~2022-05-1923:56: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yoyo50瓶;characteroo40瓶;小魚35瓶;sl阿貍、朝朝暮暮、祺祺圓圓、果子、沉迷話本的咸魚阿彬10瓶;箐玲、青花魚沖鴨5瓶;大黃蜂、歸零3瓶;元元2瓶;ts、暖融融、花開、哇汪汪、瑾言、晚椿、夏末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