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萬萬沒想到休息兩天重新開張,沈麗姝他們的生意反而比放假前更好了。</br> 大概顧客也是失去后才開始珍惜,一回到熟悉的場子,沈麗姝驚喜的發(fā)現(xiàn)他們竟然有忠實的老顧客了!</br> 當時他們也才開工,沈麗姝用清脆的聲音在人群中穿梭叫賣的同時,還舉起自己手寫的宣傳語。</br> 自從買了紙筆回家,沈麗姝這幾天就在苦練她的宣傳標語——熱騰騰、甜蜜蜜的糖炒栗子。</br> 是的,練字。</br> 沈徐氏那天整理他們的購物所得,以為姝娘獨獨沒給她自己添置東西,腦補到破防,殊不知沈麗姝從不虧待自己,她這么辛苦賺錢還要送弟弟們?nèi)ド蠈W,那是因為她自己沒得上。</br> 倘若這個時代女子也能讀書考公,沈麗姝才沒這個閑工夫管小老弟,她自己早就沖了。</br> 培養(yǎng)別人哪有培養(yǎng)自己來得靠譜?</br> 正是因為自己想上學沒得上,就不想弟弟們也當失學兒童。</br> 但是上輩子接受過義務(wù)教育的人,沈麗姝就算無法再進校門,也不允許自己擺爛當個半文盲,光跟著老爹學認繁體字并不夠,能讀能寫還能算才是真女子。</br> 有條件了,她得把書法課程也安排上。</br> 所以那天斥巨資買的筆墨紙硯,一多半是為沈麗姝自己準備的。</br> 不過沈麗姝購買文房四寶的時候,并沒有想到這句標語需要她自己來寫。</br> 畢竟她上輩子也就小學的時候上過幾次書法課,中考前被父母狠抓了幾個月鋼筆字,后來上了大學直至工作,就放飛自我筆走龍蛇了,寫的字除了她自己,親媽都不認識。</br> 這輩子更是連筆都沒抓過,沈麗姝都做好了從頭開始學寫字的準備,在自己出師之前,宣傳標語只能請全家文化水平最高的沈爹執(zhí)筆。</br> 然后,沈麗姝就被老爹的字丑哭了。</br> 也是她想多了,老爹雖然自詡能讀能寫,可家里連紙筆都沒有了,多少年不練字,他又能寫得多好看?</br> 關(guān)鍵他還是親爹,沈麗姝再能耐也不能像管小老弟那樣,揮皮鞭督促親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br> 所以一看到老爹那手歪歪扭扭的鬼畫符,沈麗姝就知道這個爹沒救了,放棄吧。</br> 靠誰都不如靠自己。</br> 于是她挽起袖子上了,勤學苦練兩天,以廢了半刀紙,并把沈徐氏心疼得直抽氣為代價,沈麗姝終于寫出了這張還算端正、至少不會潦草到讓人費勁辨認的宣傳單。</br> 沈麗姝舉著手寫宣傳單走在前面,身后的徐力和他弟徐林都莫名驕傲起來,腰桿挺得筆直,很快吸引了人們的注意。</br> 第一單生意就是老顧客。</br> 其實關(guān)照過他們的顧客何止千八百,讓他們都眼熟是不可能的,沈麗姝算是小伙伴中記性最好的,可能記住的客人也才那么幾種,要么給小費大方,要么打扮華麗,還有長得好看,或是特別會還價的。</br> 總之有特色才能被記住。</br> 這位老顧客就沒什么特色,沈麗姝毫無印象,對方自己說幾天沒看到他們了,雖然這期間也有別家賣糖炒栗子,價格也便宜,可是既沒她家做的香甜可口,一到手還都是涼的,吃著沒意思。</br> 姝娘很感動,并決定當場漲價——如她所料,放假回來的板栗市場已經(jīng)重回穩(wěn)定,價格剛好卡在她的底線,一斤三文錢。</br> 沈麗姝不知道別家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核算了下自家的人工和成本,只能接受一斤三文的底價,再往下降的話,就算仍有點賺頭,她也不想陪他們玩了。</br> 大不了跟小伙伴們商量一下,雙方各掏幾貫,湊夠買鍋碗瓢盆和爐子推車煤餅的錢,搞套設(shè)備去街上去夜市或廟會擺攤賣板栗燒雞。</br> 想想就連看似不重口腹之欲的爹娘,都忍不住對她那道板栗燒雞念念不忘,沈麗姝覺得生意也不會太差。爹娘在鄉(xiāng)下的親朋故舊多,家家戶戶都有養(yǎng)雞的習慣,他們真改行,仍然有自己的優(yōu)勢。</br> 到時候板栗賣完了,還可以想辦法做其他吃食賣。</br> 就算不想擺攤了,這套設(shè)備也可以轉(zhuǎn)手賣給需要的人。</br> 他們最后怎樣都不會虧本,只會打亂沈麗姝的節(jié)奏。</br> 所以發(fā)現(xiàn)市場控制在三文左右,沈麗姝就帶著小伙伴們回歸老本行了。</br> 比起東一榔頭西一棒錘的折騰,她顯然更喜歡這種按部就班,把計劃從頭執(zhí)行到尾的感覺。</br> 不過她能接受最低價,但是也不會嫌錢多啊,老顧客的話透露了兩點關(guān)鍵信息。</br> 第一,降低價格后有人就開始偷工減料不舍得放糖了。</br> 第二,不是所有人都跟他們一樣住的近,可以隨時把剛炒出爐的栗子送過來賣。</br> 前者還好說,只要愿意隨時能改進,但后者卻很有可能是他們獨有的優(yōu)勢。</br> 沈麗姝一想這不就是核心競爭力了嗎?</br> 有了底氣,不坐地漲價那就不是合格的奸商了。</br> 于是她給老顧客報價時面不改色的道,“大爺您放心,我們賣的糖炒栗子是一如既往的香甜軟糯,看我手上的白紙黑字,熱騰騰甜蜜蜜,不騙人。如今我們的價錢也便宜了,現(xiàn)在一份半斤的,只要兩文錢。”</br> 沒給對方嫌貴的機會,沈麗姝繼續(xù)笑盈盈說,“這也入秋了,一天比一天涼快,大爺您一個人,先買一份就行了,趁熱慢慢吃,吃完再買,我們的板栗用了干凈厚棉被裹著,客人什么時候來買都是熱騰騰。”</br> 沈麗姝把漲價說成降價,還笑容甜蜜語氣真誠,全是為對方考慮的架勢,再加上一份兩文錢,比那些只能按斤賣的還少了一文,倒顯得他們物美價廉了。</br> 于是聽她這么忽悠的顧客基本都開開心心掏錢買了。</br> 畢竟能常來瓦舍消遣,還舍得花錢買零嘴而不是自帶干糧的,家底都不會太差。</br> 另外,她用心準備的宣傳單,也得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br> 沈麗姝之所以突發(fā)奇想準備這個,也是覺得城里的識字率似乎挺高,尤其是有閑錢逛瓦子里的,多少都讀過幾年書,那她投其所好,弄個宣傳單,只要每天能多招攬幾個生意,這份準備就不虧。</br> 而事實是逛瓦子里的讀書人也很不少,他們一看沈麗姝這副因為老爹太菜、不得已挽袖子自己上的“墨寶”,就能猜到寫字之人怕是剛握筆沒幾天,從書法的角度來評價,運筆一塌糊涂,形態(tài)亂七八糟。</br> 但考慮到稚嫩的筆觸和軟綿綿的力道,推測寫字之人應(yīng)該是個才開始讀書識字的孩子,那就還是有可取之處的。</br> 至少其字跡還挺工整,一筆一捺也算自然流暢,短時間內(nèi)達到這種效果,也需要一定的天賦加很多的努力。</br> 剛好舉著這張紙的也是一群孩子,大的最多十歲,小的才六七歲,年齡和他們的猜測正好對上。</br> 于是一個不小心,沈麗姝就給自己和小伙伴立下了自強不息、人窮志不窮的特別人設(shè)。</br> 鑿壁偷光、囊螢映雪等沒條件也要創(chuàng)造條件讀書的典故,能夠流芳千古,就知道讀書人有多喜歡這種調(diào)調(diào)。</br> 許多書生就算不想買栗子,都會好奇的招手喊他們過去,問一問字是不是他們寫的之類。</br> 沈麗姝也從來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點頭:“對,字是我們自己寫的。”</br> “是的,賣完板栗還要回家看書。”</br> “不只我們喜歡讀書,家里四歲的小弟弟也想去學堂。”</br> 每當她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時候,身后的小伙伴們都羞得滿臉通紅,一臉心虛的不敢直視問話的人。可是那些讀書人寧愿把他們的心虛反應(yīng)當成謙虛害羞,也要相信姝娘的話,然后用實際行動肯定他們的“向?qū)W之心”并鼓勵他們繼續(xù)保持——紛紛掏錢買他們的板栗。</br> 有那俠義之心的,往往買兩份板栗能給他們十文錢,剩下的都是打賞。</br> 就在多重效果加持下,結(jié)束一天工作的幾人回家迫不及待清點收入,最后由沈麗姝統(tǒng)計報數(shù),“一千九百零六十九文。”</br> 算上給爹娘和兩個弟弟的工錢,依然是日入兩貫錢。</br> 聽到具體數(shù)字,饒是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備的小伙伴們,都激動到險些抱頭痛哭,而一點準備都無的,比如沈家旺和沈徐氏,更是目瞪口呆,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你們沒數(shù)錯嗎,怎么還能賺這么多?”</br> 沈麗姝三言兩語解釋了下他們偷偷漲價還很受歡迎的事實,沈家旺便開始瘋狂撥算盤,“按照之前的打算,一斤賣三文,大概是你們生意最好時候的一半,每天一千兩三百文,而今天你們卻多賺了近八百文,每天都能如此的話,讓我看看你們這次能多賺多少……”</br> 一陣清脆響亮的算盤聲過后,沈爹激動宣布:“半個月就能多賺十二貫!”</br> 姝娘震驚,賬還能這么算的嗎?m.</br>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么算也未嘗不可啊,多賺的那部分像極了從地上撿錢,快樂無邊。</br> 這一瞬間,沈麗姝又找回了剛召集小伙伴們創(chuàng)業(yè)時的興奮,甚至覺得她還可以爬起來再戰(zhàn)二十四小時!</br> 她都不小心被打雞血了,徐家四兄弟更是摩拳擦掌,恨不得下一秒就天亮,好讓他們繼續(xù)賺錢。</br> 老話說越努力越幸運,沈麗姝帶著小伙伴們熱火朝天搬磚的時候,鎮(zhèn)上的堂兄弟們也如火如荼的滿村子給他們收板栗,數(shù)量多到讓負責運送進城的徐二舅和沈四叔都傻眼,最后他們輪流背一麻袋,剩下的讓驢子馱進城。</br> 其實徐家兄弟放假回來帶的那么多板栗,也不全是他們自己背進城的,數(shù)量太多幾個孩子根本背不動,是徐二舅趕了家里的驢子幫他們運進來的。</br> 只是那天徐二舅覺得驢子沒地方栓,也不給妹子留飯的機會,放下東西就推說還有事情跑了,沈家旺回家后自然看不到他。</br> 而這一次,沈徐氏卻無論如何也不答應(yīng)就這樣放他們離開,上前拽住驢繩不放,“二哥,孩子他四伯,今兒說什么也得吃了飯再回去。你們這兩個月一趟趟的幫我們搬東西過來,卻連我家一杯水一口飯都沒吃上,傳出去,別人就算不指著我脊梁骨罵,我自己也抬不起頭啊!”</br> 沈徐氏難得強勢一回,大有綁也要把徐二舅和沈四伯綁在家吃飯的架勢,理由很簡單,她今天剛好買了肉,可以招待好娘家和婆家來的親戚了。</br> 當然沈徐氏這肉并不是特意給徐二舅和沈四伯準備的,畢竟他們進城之前沒送口信,誰也沒法未卜先知。</br> 沈徐氏不年不節(jié)買肉的理由只有一個——姝娘想吃。</br> 考慮到孩子們做生意賺的多、累也是真的累,需要補身子,還有個天天嚷著要吃肉的姝娘,沈徐氏這些天也有在伙食上下功夫,學著姝娘用油炒菜,再放點醬油和鹽,味道也不錯,孩子們飯都吃得比以前多了。</br> 只是天天吃肉依然不可以。</br> 沈徐氏就算手頭越來越寬松了,她的底線也是最多三五天吃一回葷腥。</br> 正好四天前才吃了魚,她今天就咬咬牙,回來的路上又拐去另一條街買了一斤多肉,還是姝娘嘴里念念不忘的肥瘦相間的三層肉,老貴了。</br> 這肉沈徐氏是準備喊姝娘起來做的,她說的勞什子鹵肉飯自己壓根不懂。</br> 只是她還沒去喚醒姝娘,先看到了來送貨的徐二舅和沈四伯,于是把他倆也扣下了。</br> 不許走,都嘗嘗姝娘的手藝!</br> 沈徐氏還不知道鹵肉飯是什么,但卻信心十足,人認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嘗一口都會被征服,那樣,自家這幾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補回來了。都嘗嘗姝娘的手藝!</br> 沈徐氏還不知道鹵肉飯是什么,但卻信心十足,人認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嘗一口都會被征服,那樣,自家這幾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補回來了。都嘗嘗姝娘的手藝!</br> 沈徐氏還不知道鹵肉飯是什么,但卻信心十足,人認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嘗一口都會被征服,那樣,自家這幾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補回來了。都嘗嘗姝娘的手藝!</br> 沈徐氏還不知道鹵肉飯是什么,但卻信心十足,人認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嘗一口都會被征服,那樣,自家這幾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補回來了。都嘗嘗姝娘的手藝!</br> 沈徐氏還不知道鹵肉飯是什么,但卻信心十足,人認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嘗一口都會被征服,那樣,自家這幾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補回來了。都嘗嘗姝娘的手藝!</br> 沈徐氏還不知道鹵肉飯是什么,但卻信心十足,人認定只要二哥和四伯哥只要嘗一口都會被征服,那樣,自家這幾次的招待不周就都找補回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