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第 90 章
盛儼絞盡腦汁,想方設(shè)法要除掉徐孟州。</br> 倒是不曾料到,最后他竟為一個女人甘愿跳崖。</br> 雖然盛長樂背叛,可終歸還是美人計起的效果,他最終還是因她而死。</br> 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br> 原本,盛儼是想松手將盛長樂也扔下去,讓他們這對苦命鴛鴦在黃泉路上作伴。</br> 可是,如今山崖上已經(jīng)被徐孟州的人團團圍住,盛儼若想脫身,還是得用盛長樂要挾,希望能退回去,待安然回到營地,一切就大功告成了。</br> 盛儼將盛長寧放回地面上,還帶著斑斑血跡的佩刀,就這么架在她脖子上。</br> 他站在盛長樂背后,對著哭得撕心裂肺的少女,絲毫也沒有憐憫之心,好似戳破之后,徹底露出冷漠陰狠的真面目。</br> 他道:“哭什么哭!原本你若乖乖聽話,我不介意多你這么個女兒,你卻三番五次忤逆于我,這都是你自找的!”</br> 盛長樂想著男人為她跳崖,那般果斷決絕,往事種種歷歷在目,有前世五年的朝夕相處,前世她的冷漠決然,以及這輩子的點點滴滴。</br> 她頓覺痛心疾首,一時只顧哭得肝腸寸斷,洶涌如泉水一般的熱淚,花了臉上妝容,猶如梨花沾雨一般。</br> 山崖上一片漆黑,只有眾士兵手中無數(shù)火把照出微光。</br> 盛儼劫持著盛長樂,威脅斷崖上的阿東、沈歸和徐遠州等人,“牽馬來!”</br> 眾人對視一眼,也只得拖延這時間,前去牽馬。</br> 沈歸經(jīng)過思考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盛長樂肯定是他的骨血。</br> 他怎么這么蠢,現(xiàn)在才知道,她還為他生了個女兒!他們有女兒!</br> 他自然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畜生把他女兒要挾帶走的。</br> “想走,也不問問我同不同意!”</br> 男人一步一步,拖著刀,邁著步子靠近,冷厲的聲音只讓人不寒而栗。</br> 一股不知殺了多少人才有的血腥煞氣襲來,沈歸手中拖著一把長長的佩刀,刀尖從地面的巖石上劃過,擦出一道道忽明忽暗的火花,讓他整個高大威猛的身形,看起來仿佛撕裂地獄爬出來的羅剎。</br> 盛儼抬眸,對上沈歸那猩紅的目光,仿佛面前站著的是一只被激怒的猛獸,怒火沖天,正朝著他撲上來。</br> 盛儼頓時背脊冒出了冷汗,連忙將盛長樂擋在面前,“別過來!不然我就割斷她的喉嚨!”</br> 沈歸恨不得立馬沖上去,可為了盛長樂安全,也只能忍耐談判,“拿一個弱女子要挾,算是什么真男人!往你自恃一朝名將,竟做出如此卑劣無恥之事,也不怕傳出去讓天下人恥笑!</br> “有本事我們單打獨斗,若是你能接我三招,今日我就放你一條生路!”</br> 盛儼一愣,隨即冷笑一聲。</br> 他雖然受傷,可好歹曾經(jīng)也帶兵打仗的武將,一向身手不凡的。</br> 就算沈歸再怎么厲害,他怎可能接不住他三招?他也太小瞧人了!</br> 盛儼想了想,道:“當(dāng)真我接你三招,你便放我離去?”</br> 沈歸一刀就能砍死這畜生,更何況三招。</br> “這么多雙眼睛看著的,我沈歸敢以亡母名義發(fā)誓!”</br> 盛儼想了想,最終同意下來,將盛長樂扔到一旁。</br> 盛長樂脫離掌控之后,來不及悲傷嚎哭,第一時間就跑到徐孟州跌落的懸崖邊,看著底下黑暗的深淵,喚了一聲,“夫君……”</br> 她癱軟的跌坐在地上,繡著芙蓉的衣擺都沾染上了泥土,回聲在懸崖之上久久回蕩,哭得是聲嘶力竭。</br> 怕她一不小心跌落下去,阿東趕忙過來,拉著她的胳膊。</br> 盛長樂一時沖動,差點真的落下懸崖抽噎道:“我夫君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放開我!”</br> 阿東連忙安慰,“夫人莫急,屬說不定六爺能死里逃生,屬下都派人下去找了……”</br> 盛長樂上來之時,知道這座山有多高,也知道這懸崖有多深,她知道,徐孟州肯定已經(jīng)粉身碎骨了!</br> 若是她今日不跟過來,就不會出這種事了……前世是她害死了他,這輩子,她又一次害死了他。</br> 她越想越傷心。</br> 轉(zhuǎn)而抬眸,將帶著寒意的目光投向盛儼。</br> 都是這個畜生,前世利用他不說,現(xiàn)在又害死了徐孟州,竟然還要殺她!</br> 她要讓這盛儼給徐孟州陪葬!</br> 盛儼沒想到,他竟然只能接沈歸兩刀,便已經(jīng)被沈歸一腳踩在地上,動彈不得。</br> 如今落入他們手中,想來是絕無生路了。</br> 盛長樂帶著前所未有的恨意,一把奪過阿東手上的短刀,走到盛儼面前,蹲下身,含著眼淚,憤恨不平的看著他。</br> 時至今日,盛長樂就想問他,“你可曾有半點,把我當(dāng)作你女兒?”</br> 盛儼冷笑,“我女兒只有長寧,已經(jīng)被你們給害死了!只有你去給長寧陪葬,她才會死得瞑目!”</br> 盛長樂苦笑,原來,在他眼里心里只有盛長寧,她連半個女兒也算不上,只不過是讓他體面的利用工具罷了。</br> 盛儼自知必死無疑,自然是有什么說什么,“時至今日,也不怕告訴你,你娘當(dāng)年難產(chǎn)也是我做的,只有她死了秀云才能進門!”</br> 盛儼雖然跟葉氏和離,可背地里也是與葉氏是說好的,將來一切平息下來,定會接她回來。</br> 當(dāng)初葉氏懷有身孕,為了讓她早些進門,盛儼便將昌平長公主做成意外難產(chǎn),反正太皇太后給的好處他都已經(jīng)收入囊中了,娶跟人茍合懷上孽種的公主,簡直就是他人生最大的恥辱!</br> 聽聞此話,本來就因為徐孟州墜崖備受打擊的盛長樂,當(dāng)時渾身一震,好似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崩塌了。</br> “盛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狗東西!我要殺了你!”</br> 盛長樂舉著刀,掙扎著,拳打腳踢的,若不是阿東拉著,她真的要親手殺了他!</br> 盛長樂知道父親從小對她視若無睹,也知道他前世只是想利用她,一直偏心他那個真愛生的妹妹。</br> 以前想著怎么也是她親爹,骨血親情,養(yǎng)育之恩,她也無可奈何,只能毫無怨言。</br> 可現(xiàn)在才知道,盛儼不僅不是她父親,還是她的殺母仇人!</br> 她竟然認(rèn)賊作父,前后二十年,被她利用,還傻乎乎的以為他會是她一輩子的依靠?</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她一直生活在一個騙局里,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br> 盛長樂真的恨不得親手殺了他,為母親報仇,為夫君報仇!</br> 旁邊的男人,與盛長樂感同身受。</br> “你娘當(dāng)年難產(chǎn),也是我做的!”一句話,仿佛猛然重重撞在沈歸的心坎上。</br> 他先是震驚,隨后悲痛,最后憤恨至極,咬牙切齒,一瞬間排山倒海的怒火襲來,將他烈焰焚身。</br> 這個狗東西不但這么對他們的女兒,竟然還害死了她!</br> 今日若不把他千刀萬剮,實在難泄心頭之恨!</br> 沈歸暴怒,額上青筋暴起,一刀就戳穿盛儼的肩膀,血液飛濺,一把抓著他的頭發(fā),將他腦袋擰起來拽著。</br> 男人紅著眼,幾乎是拷問道:“你這畜生,當(dāng)真是你害死的阿莞?”</br> 盛儼被這一刀扎得疼痛鋪天蓋地而來,口中的都溢出一口鮮血。</br> 他倒是突然奇怪,這沈歸這么生氣作甚,而且,他口中竟然叫著公主的閨名?</br> 盛儼沒說話,沈歸將他背上的刀抽出來,換了個地方,又一刀刺入,他喘著粗氣,對他說道:“你說不說?”</br> 盛儼口中溢出鮮血,“你有本事就一刀殺了我!今日落在你們手里,算我倒霉,反正也有徐孟州給我陪葬,我死得不虧!”</br> 沈歸冷笑,“我會讓你死得那么痛快?”</br> 沈歸殺過多少人,他自己都不記得,拷問的手段有多殘忍,更是駭人聽聞的,甚至可以給他戳成篩子,還保證他不死。</br> 沈歸三刀下來,盛儼受不了了,只得服軟,“我方才不是說了么,你還要我說什么?昌平公主就是我害死的!本來是想一尸兩命,一了百了,奈何這孽種命大,竟然沒死!</br> “沈歸,此事與你何干,你跳出來多管閑事作甚!”</br> 沈歸氣得又給了他一刀,“你說與我何干,你口口聲聲的孽種,就是我的種!”</br> 此話一出,不僅是盛儼、盛長樂,就連后頭的阿東等人都驚呆了。</br> 盛長樂本來還在哭,頓時差點咬到舌頭,瞪圓眼看著沈歸,大概還以為自己聽錯了。</br> 盛儼吐著血,搖頭晃腦,“不可能!她分明就是公主跟人茍合懷上的孽種,不可能……”</br> “阿莞本來就是我的妻,是他們把她搶走的!你這畜生!讓你當(dāng)了這么多年便宜爹,你還不知好歹!今日我就把你剁成肉醬,為阿莞報仇雪恨!”</br> 沈歸徹底失控,雙目血紅,嚼穿齦血,一刀又一刀扎在盛儼肉身上,驚悚的慘叫聲回蕩在山崖之上,整個驪山都被恐怖的氣息環(huán)繞。</br> 一時間鮮血濺射,血肉模糊,就像是一只野獸正在瘋狂啃食他活生生的獵物,血液都濺射到了一旁枯草落葉之上。</br> 那場景,嚇得盛長樂渾身雞皮疙瘩都豎了起來,連忙側(cè)開臉,閉著眼不敢直視。</br> 不知何時,盛儼的慘叫聲停止了,整個人都徹底安靜下來,還是背后親隨過來將沈歸攔住,他才猛然清醒。</br> 男人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朝天咆哮一聲,整個天地山川都為之撼動,隨后又恢復(fù)了徹底的死寂。</br> 不過,一想到旁邊還坐著他女兒,沈歸才反應(yīng)過來方才自己的失態(tài),他慌忙將披風(fēng)脫下來,將盛儼已經(jīng)快被剁爛的尸體蓋住,只怕是剛剛的舉動嚇到她了。</br> 沈歸深吸一口氣,恢復(fù)平靜,側(cè)目小心翼翼的看向盛長樂。</br> 就見盛長樂雙目哭得紅腫,面色發(fā)白,清澈的眼眸之中透出一絲懼怕,也正機警的看著他。</br> 沈歸本來因為阿莞被人謀害,悲痛萬分,可看到女兒,心里又多了幾分慰藉。</br> 這是他們的女兒,跟她生得極像,他竟然這么多年都不知情,他們當(dāng)年還有個女兒,還讓這畜生這般虐待。</br> 沈歸久久看著她,一時心下愧疚,張了張嘴卻不知應(yīng)該說什么才好。</br> 還是盛長樂先開口,小心詢問,“你,方才說你是我爹?你就是那個侍衛(wèi)?”</br> 問題,秦嬤嬤不是說,她爹是當(dāng)年那個侍衛(wèi),早就已經(jīng)死了么?怎么可能是沈歸?</br> 她提起侍衛(wèi),沈歸知道,她定是已經(jīng)知曉內(nèi)情了。</br> 沈歸一拍額頭,歉疚道:“是我太蠢,竟然會沒想到……”</br> 他兩句話,概述了他跟昌平公主李清菀當(dāng)年的事情,便已經(jīng)能夠確認(rèn),他就是盛長樂的親爹,不然不可能知曉這些內(nèi)幕。</br> 盛長樂久久沒反應(yīng)過來。</br> 沈歸看著她這般畏懼的模樣,連忙又用身體擋住盛儼的尸首,“方才我也是一時失控,沒把你嚇著吧。”</br> 盛長樂搖頭晃腦,“你幫我娘和我夫君報了仇……”</br> 說到這里,盛長樂才又想起來,徐孟州已經(jīng)死了!</br> 為什么她突然有了親爹,丈夫卻沒了!</br> 她鼻子一酸,哇的一聲哭出來,“我……我夫君死了……”</br> 此時,懸崖底下,一個有氣無力的詭異聲音,突然傳來,“你要再不扔繩子下來,你夫君就真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