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 18 章
靖安侯府,云錦苑。</br> 外頭因為盛長寧的事情已經(jīng)鬧得天翻地覆,院子里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安寧。</br> 盛長寧落水已經(jīng)過去好幾日,鄭家來提親,盛儼口頭答應了,不過拖著沒有換生辰貼,估計是緩兵之計,先堵住京城那些人的嘴,等風聲過了再說,根本就沒打算真的把盛長寧嫁給鄭二那個庶出。</br> 好在,盛長寧不能再進宮,盛長樂也算目的達到了,其他事與她無關,她也不想摻和進去。</br> 盛長樂體態(tài)嬌柔,正靜靜坐在書案前,纖纖玉手優(yōu)雅提筆,抄寫那本要送給徐孟州的《握機經(jīng)》,一行行娟秀整齊的小字排列在澄心紙上。</br> 可是寫到一半,她握著筆的手突然頓住,漸漸狐疑的皺緊了眉。</br> 回想起來,徐孟州特意強調(diào),要跟衛(wèi)王一模一樣的……怎么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他莫不是知道衛(wèi)王那本書里另有玄機?</br> 她正想得出神時候,就見沉璧急匆匆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郡主,出事了!”</br> 盛長樂伏案寫字,漫不經(jīng)心的詢問:“什么事這么著急。”</br> 沉璧咽下一口唾沫,這才交代道:“是四姑娘今日跟鄭二公子見面,被逮個正著,把什么事都招供出來了!現(xiàn)在四姑娘指認說是郡主你指使她的!侯爺不在府上,老夫人請郡主過去當面對質(zhì)!”</br> 盛長樂寫字的手停下,唇角勾出一絲弧度,冷笑道:“她還真敢說。”</br> 沉璧皺眉道:“現(xiàn)在可怎么辦!”</br> 盛長樂鎮(zhèn)定自若的,“走吧,過去看戲。”</br> 她放下紙筆,提著裙擺,緩緩站起身,這才帶著沉璧出了門,前去與他們對峙。</br> 路上,沉璧又仔細將事情經(jīng)過給盛長樂說了一遍。</br> 說當初是鄭二找到四姑娘,希望四姑娘能幫忙撮合他跟三姑娘的好事,借此攀附靖安侯府,四姑娘正好想頂替三姑娘進宮,二人一拍即合,將計就計,合謀演了那出戲,害了三姑娘。</br> 如今事情敗露,三姑娘就指認是盛長樂指使她的,想拉盛長樂墊背,不過盛長樂有恃無恐就是了。</br> *</br> 侯府正堂上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面色凝重,盛老夫高坐在上方,旁邊葉氏和三房的人都在,被逮到的盛長安跪在地上,嚶嚶抽泣,鄭二已經(jīng)被綁起來送回鄭府去了。</br> 盛長樂翩翩邁步進來,眾人犀利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刺刀,直接朝著她射了過來,讓她無處躲閃,隱約都覺得有些皮膚火辣辣的疼痛。</br> 盛長樂倒是淡定自若,上前向眾人行禮,沒有主動開口說話。</br> 倒是跪在地上的盛長安先開了頭,指著盛長樂,泣不成聲道:“都是她指使我的!她自小跟三姐關系不好,怕三姐進宮以后對她有威脅,便跟我說,若是三姐出意外,就可以讓我頂替三姐的位置進宮!也是她安排我們?nèi)デ邃魣@的!我也是被她蠱惑,一時鬼迷心竅……祖母,爹爹……我真的不是有意的……”</br> 盛長安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肯定是盛長樂故意挑唆她和盛長寧去爭的,帶她們?nèi)デ邃魣@也是有所預謀!這些全都是圈套!這個女人心機如此深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她才是始作俑者!</br> 盛長樂立即爭辯:“四妹,我何時說過那些話了,你怎能如此胡編亂造,血口噴人!”</br> 盛長安毫不示弱,“這分明就是你說的!”</br> 盛長樂反問,“我說了什么?我只記得你曾來問我爹爹選誰頂替我進宮,我就老實告訴你選的三妹,其他的我可什么也沒說!</br> “四妹妹自己心術不正,為了想進宮,聯(lián)合外男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損害三妹妹清譽,現(xiàn)在還想往我身上潑臟水!</br> “枉我先前還相信你,以為你真是一心救三妹妹,無心害她,還在祖母面前替你說話,沒想到,你行跡如此惡劣,實在讓人失望透頂!”</br> 這一番理直氣壯的話下來,眾人也有些搞不清楚,到底誰真誰假,誰是誰非。</br> 盛老夫人自然向著盛長樂,她婚期將近最好別出什么亂子,便又質(zhì)問盛長安,“你還有什么話可說?”</br> 盛長安有些驚慌失措,支支吾吾半晌,才又開口質(zhì)問:“那你倒是解釋解釋,帶我們?nèi)デ邃魣@的總是你吧!若是不去清漪園,三姐怎可能落水?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到底有何居心!”</br> 盛長樂解釋,“是你們自己愿意跟著去,大姐不想去,不也沒人逼她,再說了,你有心害人,就算沒去清漪園,你自然也會有別的手段,怎能怪到我頭上來?”</br> 隨后,盛長樂便扭頭跪在盛老夫人面前,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哭聲道:“祖母,分明就是四妹妹自己心思叵測,這件事與我毫無瓜葛,還望祖母還我清白!”</br> 一旁三夫人陳氏聽她們爭論許久,自然是要出來為她女兒說話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這事就是有人從中作梗,挑撥煽動,自己束手旁觀,唯恐天下不亂!”</br> 盛長樂抽泣,看著陳氏道:“三嬸,我再有兩個月就出嫁了,我害她們對我有什么好處?總不至于因為我和三妹妹關系不好,我就要無緣無故害她清譽吧!”</br> 葉氏一想起來就生氣,當時都激動得站了起來,指著兩人道:“我看就是你們聯(lián)合起來謀害長寧,誰也脫不了干系!這次若是不給個說法,我絕不會善罷甘休!”</br> “……”</br> 又是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的,她們唇槍舌戰(zhàn),盛長樂有理有據(jù),就是撇清得干干凈凈?</br> 任由盛長安怎么說,這件事本來她也沒參與,都是她們自己弄成這樣的。</br> 直到外頭突然有個仆人跑了進來,驚呼道:“不好了,三姑娘懸梁自盡了!”</br> 葉氏驚恐萬分,蹭的一下就沖上去,“什么!你說什么!”</br> 那仆人咽下一口唾沫,才糾正,“已經(jīng)救下了,只是昏迷不醒,夫人快去看看吧!”</br> “寧寧,我的乖女兒!”</br> 葉氏當時就含淚沖了出去,只留下一句,“要是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拼命!”</br> 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紛紛站起來,面面相覷,神情愕然。</br> 盛三爺這才向盛老夫人請示道:“母親,我們先帶長安回去,仔細問問她,若是她當真做了,必定會給出一個交代,該怎么罰怎么罰!”</br> 盛老夫人頭都快疼得炸裂開來,扶著額頭,甩甩袖子示意他們趕緊離去。</br> 人漸漸走干凈了,只剩下盛長樂還流著淚跪在地上。</br> 盛老夫人瞥她一眼,朝著她招了招手,“過來我問你。”</br> 盛長樂由嬤嬤攙扶著起來,走到盛老夫人身邊,她委屈含淚,嬌滴滴的喊了一聲:“祖母。”</br> 盛老夫人擰著眉,嘆息一聲,只問:“此事到底與你有沒有關系?”</br> 盛長樂堅定道:“自然沒有!三妹落水的時候我分明隔得十萬八千里遠,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難不成我還能操縱四妹推三妹下水么?</br> “一開始四妹妹確實來找過我,問我關于進宮名額的事情,我就是隨口答了幾句,若不是她自己心懷不軌,就算我再說什么也是無濟于事!</br> “我?guī)齻內(nèi)デ邃魣@,全是因為聽說太后想給衛(wèi)王選妃,所以才帶大家都去,萬一被衛(wèi)王看中,能混個衛(wèi)王妃做也不錯。”</br> “祖母慧眼明心,他們不信我,難道祖母也不信我么?”</br> 盛老夫人對上她那濕漉漉可憐至極的眼眸,那雙眼睛簡直跟她娘生得一模一樣……</br> 她母親昌平長公主也是出了名的美人,頗有太皇太后當年的風范,只可惜紅顏薄命,生盛長樂的時候早產(chǎn),加之失血過多,曇花一現(xiàn)就那么去了,進靖安侯府總共也才八個月,盛長樂也是八個月早產(chǎn)的,出生時候只有巴掌那么大一點,險些都養(yǎng)不活,都是太皇太后抱進宮里,御醫(yī)整天圍著,這才得以健康成長。</br> 盛老夫人曾經(jīng)也心疼這么個可憐的孩子,只是太皇太后有意不讓她與靖安侯府多有接觸,久而久之差點都快忘記了她的存在。</br> 盛老夫人都幾度懷疑……</br> 不知想到什么,盛老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了,頭也更加疼得厲害,便揮了揮袖子,嘆息道:“回去歇著吧,老老實實備嫁,別再惹是生非。”</br> 盛長樂點點頭,“祖母好生歇息,保重身體要緊,孫女就先告退了。”</br> “……”</br> *</br> 從永福院出來,盛長樂若有所思的朝著回屋的方向走,路上還詢問沉璧,“三妹當真懸梁自盡了?”</br> 沉璧壓低聲音,回答:“奴婢讓人去看了,就是做戲的!”</br> 盛長樂冷笑了一聲,“也是,她怎么可能舍得死。”一哭二鬧三上吊,誰還不會?</br> 盛長樂走在抄手游廊時候,忽而迎面走過來兩個男人。</br> 走在前面的正是徐孟州,身著莽龍袍,一眼看去宛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都讓人眼前有些眩暈,就連盛長樂的父親盛儼也只能尾隨身側,退而其次,被他身上的光華蓋得嚴嚴實實。</br> 不知徐孟州怎會突然跑到靖安侯府來了,盛長樂還稍微有些詫異。</br> 隔得遠遠的,她連忙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緊張的詢問身邊的沉璧,“我看上去如何?”</br> 今日在家里,去與他們對峙的時候素面朝天的,也沒有特意打扮,盛長樂就怕自己不堪的模樣被徐孟州瞧見了,留下不好的印象,畢竟他喜歡的就是她的美色。</br> 沉璧看盛長樂見了未婚夫那手足無措的模樣,竊笑道:“郡主美得驚天地泣鬼神!”</br> 聽她這么夸張的拍馬屁,盛長樂都恨不得掐她,“就你嘴貧!”</br> 而后偷瞄一眼走過來的徐孟州,目中不自覺浮出笑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