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 14 章
次日一早,盛長樂如常前去永福苑給外祖母請安。</br> 今日侯府大大小小的女眷都在,盛長樂一來便成了眾人眼中的焦點,紛紛朝著她看了過來。</br> 特別是,盛長樂無意間目光落到四妹盛長安身上時候,發(fā)現四妹也正在看著她,唇角還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br> 只是簡單的一個對視,盛長樂都能感覺出來,四妹是聽懂她昨日的意思了?</br> 她也唇角微勾,回了一個微笑。</br> 向盛老夫人請安之后,各自寒暄幾句,無非都是在提到盛長樂這樁婚事,有問到頭上的,盛長樂都一一應付過去。</br> 眾人請安離去之后,盛老夫人特意單獨留著盛長樂在屋里敘話,也多是交代籌備婚禮之事。</br> 盛長樂還笑了笑,“祖母年紀也大了,這些事何必親自費心,不如就交給她們下頭的人就是。”</br> 盛老夫人冷笑了一聲,道:“能交給誰,交給葉氏?她那沒見過世面的樣,能辦得妥善?你這婚事可非同小可,寧國公、首輔和太后,乃至于全京城的皇親國戚、世家勛貴……這么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全天下無數雙眼睛看著的,到時候萬一出了什么紕漏,可不只是丟你我的臉!”</br> 盛老夫人反正至今看不順眼葉氏。</br> 當年盛儼原本一開始是想娶葉氏的,可盛老夫人嫌葉氏門第不高,小家子氣,不同意這門親事,所以盛儼和葉氏就沒成。正逢仁宗皇帝突然要將昌平公主許給盛儼……</br> 公主早產難產離世之后,還沒一年,盛儼說什么也要娶葉氏過門,這回肚子里已經揣著有了,盛老夫人氣得半死,拗不過他也只能妥協(xié)。葉氏進門之后生下龍鳳胎,更是被盛儼護得嚴嚴實實的,盛老夫人依舊不滿葉氏,可看在那一對龍鳳胎孫兒孫女的份上也就沒太計較。</br> 盛長樂從小跟著太皇太后住在宮里,只有偶爾逢年過節(jié)才回侯府一趟,對父親和盛家沒什么印象,也是后來回侯府之后才發(fā)現,爹爹的真愛是繼母,眼里只有那對龍鳳胎弟弟妹妹,與她素無感情,繼母又看她礙眼處處刁難,從前對她阿諛奉承那些人,紛紛都換了一副嘴臉,一個個恨不得把她踩到泥土里去,她明明貴為郡主,可是卻處境艱難,活得像是無依無靠的孤女。</br> 她那個時候才意識到,以前是因為她有大靠山,人人都奉承太皇太后所以才會對她好,太皇太后一走她就什么也不是了,她若不為自己籌劃,必定前途渺茫。</br> 盛長樂用了一年的時間,先在侯府靠上盛老夫人這顆大樹,后又進宮給李月容做伴讀,攀附皇帝,通過種種手段維系她在皇室的人脈關系,這才一點點恢復原本應該有的模樣。</br> 也正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就看透了那些趨炎附勢、人性冷漠的丑惡嘴臉,才早早意識到身居高位,手握權力的重要性,因而下定決心,哪天她也要成為那個大靠山,讓天底下所有人都跪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br> 盛長樂從永福院離開之時,帶著幾件盛老夫人賞給她的嫁妝,另外還有一名負責婚前禮教的嬤嬤,以及精心挑選出來給她作為陪嫁的兩個丫鬟和兩個仆人。</br> 當然,這五個人其實都是父親借著祖母的名義塞給她的。</br> 只不過,顧忌到秦嬤嬤很可能是徐太后的眼線,父親沒有像上輩子那么明目張膽了,請來的嬤嬤單純只負責禮教,丫環(huán)仆人也只是挑選了精明能干且會武藝的,余下要陪嫁的盛長樂在自己院里挑,免得讓太后聽見風聲起疑。</br> 如此正和盛長樂的心意,想來把秦嬤嬤帶回來也算沒白費心思。</br> 前世她學了三個月的旁門左道,還包括引誘男人的床笫之術,托秦嬤嬤的福,這輩子不用再學一回。</br> *</br> 往后幾日,盛長樂都關在閨房里,心不在焉的跟著紀嬤嬤學那些的禮教課程。</br> 因為前世都學得差不多了,她如今只是做做樣子,還總覺得百無聊賴,有些靜不下心來。</br> 好在,正當她悶得發(fā)慌之時,淮安長公主李月容給她送來請柬,說是衛(wèi)王五年未回京,過兩日要在清漪園宴請舊友,才以李月容的名義給她送來請柬。</br> 位于西郊明月湖畔的清漪園是皇室諸多皇家行宮園林之一,以前盛長樂倒是也跟著李月容去過一回。</br> 此番收到請柬,盛長樂趕忙吩咐沉璧道:“去跟大姐、三妹和四妹都說一聲,讓她們后日隨我一起去清漪園吃酒。”</br> 沉璧以為自家郡主在備嫁,應該不打算出門的,誰知她不但要去赴宴,還要帶著侯府的姐妹們一起去。</br> 問題帶著大姑娘和四姑娘,沉璧還能理解,連三姑娘也要帶著……想想三姑娘最近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臉,連沉璧都很厭煩她。</br> 沉璧湊上來,疑惑的皺起眉,“郡主平時都不帶她們的,今日突然要帶,人家不一定會領情,何必呢?”</br> 盛長樂輕笑一聲,“說是長公主的意思即可。”</br> 前世在家備嫁她推掉了所有的請柬,現在,誰的請柬都可以推掉,可是衛(wèi)王的不能,她必須早些提醒一下五表哥才是,免得再釀成前世的悲劇。</br> 至于為什么帶著三妹和四妹……眼看著時間將近,盛長樂覺得,有必要推波助瀾一下。</br> 果然盛長樂派人過去一說,三妹和四妹都爽快的就答應下來,大姐一向不喜歡摻和這種場合,所以找了個借口婉拒。</br> 于是過了兩日,盛長樂早早起身,挑選一件新裁的裙子,上身朱槿色織金妝花孔雀羅掐腰小襖,下身同色羅裙,頭戴的是金鑲珠寶九鳳銜珠首飾,特意精心的梳洗打扮了一番。</br> 而后前去與三妹四妹匯合,三人各自乘坐著馬車,動身前去云雀樓赴宴。</br> *</br> 衛(wèi)王回京之后,此番向皇帝借來清漪園設下宴席,宴請的都是京城各個王公貴族家的公子,也借著淮安長公主的名義,請來不少世家貴女,畢竟太后的意思,還讓衛(wèi)王在京城挑一挑有沒有合心意的姑娘,要給他賜婚。</br> 清漪園是皇家園林,綿延不絕坐落在明月湖岸邊,一眼看去亭臺樓閣,雕梁繡棟,鱗次櫛比,如今正逢初春,百花齊放之時,春日金色陽光灑在清澈見底的湖水之中,泛起星星點點,一眼看去風景美輪美奐,無可比擬。</br> 盛長樂一到,使者立即就將她引到花園閣樓之內,來在淮安長公主面前。</br> 李月容朝著盛長樂迎上來,完全沒有架子,含笑招呼,“昭昭,我還以為你不會來的呢。”</br> 盛長樂微微一笑,“衛(wèi)王殿下設宴,怎敢不給面子?”</br> 隨后盛長樂引薦身后的二人,“這是我三妹長寧,四妹長安,我以前跟長公主提過的。”</br> 盛長寧和盛長安只得向李月容恭恭敬敬的行禮,“民女見過長公主殿下。”</br> 李月容表面笑了笑,便招呼她們,“本宮要與昭昭說說話,你們先去入席吧,昭昭的妹妹就是本宮的妹妹,大家不必見外。”</br> 隨后兩人便被帶去入席,只留下盛長樂與李月容。</br> 李月容看著她們二人背影還有些奇怪,“昭昭,你跟你那個三妹不是關系不好么,以前也不愛帶她們出來。”</br> 盛長樂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偶爾帶她們見見世面也是好的。”</br> 隨后盛長樂才想起來問,“你把我單獨留下,可是有話想說么?”</br> 李月容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悄聲說道:“是我五哥想見你,多年不見敘敘舊而已,別無他意,若是你覺得不方便就算了……”</br> 盛長樂今日來的目的就是想見衛(wèi)王,自然立馬答應,“你陪我去就是,有什么不方便的。”</br> 李月容臉上漸漸浮出笑意,點頭道:“那我們去湖邊找五哥!”</br> “嗯!”</br> *</br> 與此同時,某個三層閣樓的陽臺之上,正站著兩個男人并排站立,居高臨下,眺望著遠處景色,相互攀談。</br> 其中一男子暴躁的一巴掌拍在欄桿上,厲聲說道:“這衛(wèi)王狼子野心,此番回京分明就是另有所圖,我就想不明白,你怎會同意他回來?”</br> 徐孟州眸光微斂,靜靜看著遠處的景色,回答:“既然他那么想回來,也無妨,不過來了就別想再回去。”</br> 身邊站著的是寧國公府的五爺徐遠州,徐孟州同父異母的兄長,今日同徐孟州一起來清漪園赴宴的。</br> 他聽聞此話,顯然有些驚訝,“你要讓他留在京城?”</br> 徐孟州卻久久沒有答話,只是目光陰冷,凝視著前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緊緊掐著面前欄桿,遠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怒意。</br> 徐遠州還有些奇怪,順著他帶著寒意的目光看過去,才見遠處明月湖邊的風亭里,衛(wèi)王正與兩名少女見面,其中一個,分明就是熙華郡主。</br> 才剛剛把皇帝關在宮里讀書,她一轉眼就跟衛(wèi)王勾勾搭搭,水性楊花的女人!</br> 徐孟州眼中帶著一絲戾氣,一字一頓道:“他既這么喜歡這座皇城,不如就叫他長眠于此!”</br> 話畢,徐孟州輕哼一聲,轉身負手離去。</br> 徐遠州盯著他離去的背影,更加驚愕,這意思不讓衛(wèi)王活著回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