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第 126 章
看見徐景明的一瞬間,徐孟州鳳眸微瞇,眼中星辰流轉(zhuǎn),若有所思的模樣。</br> 不過他還是假裝不認(rèn)識,目光沒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br> 徐景明帶著人,一間間的屋子敲開門,問話搜查,最后來到徐孟州門前。</br> 徐孟州易容過,所以對面的徐景明也沒認(rèn)出來他,只是照例問話,檢查是否易容,搜查屋子里是不是藏著人,都被徐孟州演技輕易敷衍過去。</br> 大概是查了太多的客棧,加之時辰已晚,徐景明看得眼花繚亂,有些麻木了,不想多浪費(fèi)時間,所以看著不像是徐孟州就匆匆?guī)е穗x去。</br> 看他們離開之后,徐孟州不緊不慢的關(guān)上房門。</br> 可背過身去,面色漸漸陰沉下來,眉頭擰緊了一些。</br> 他快步來到床前,拉開簾子,就見盛長樂正裹著錦被,提心吊膽的看著他,悄聲詢問,“怎么樣?”</br> 徐孟州微微搖頭,其實,他也不能確定,是沒被發(fā)現(xiàn),還是徐景明已經(jīng)認(rèn)出他來了,卻故意放過了他。</br> 他道:“是景明。”</br> 盛長樂詫異,“他怎么來了?”</br> 徐孟州回答,“應(yīng)該是奉命來逮捕我們的。”</br> 盛長樂心跳劇烈,焦灼不安,連忙說道:“我們現(xiàn)在要不要趕緊走人?”</br> 徐孟州搖頭,現(xiàn)在走的話,怕是正好暴露了身份行蹤,到時候所有官兵都會蜂擁而至,他們就插翅難飛了。</br> 現(xiàn)在,也只有先抱著僥幸心理,徐景明沒認(rèn)出來,今晚若無其事的睡一覺,明日再不慌不忙的離開此地。</br> 起初,兩人都毫無睡意,只怕夜里會有偷襲,抱在一起時刻警惕著。</br> 可后來,盛長樂實在太困,便枕著男人的胳膊,不知不覺,沉沉睡了過去。</br> 只剩下徐孟州還獨自清醒著,守護(hù)他懷中的軟玉嬌香,嗅到吐氣如蘭,一垂眸,便正好看見她那紅潤鮮艷,誘人采摘的櫻桃紅唇瓣,微微蠕動,因為呼吸,胸前的弧度正均勻的上下起伏,惹人無盡肖想。</br> 不過他也只是腦子里想一想罷了,想一想正好睡不著,更精神了些。</br> 次日一早,眾人吃過早飯,準(zhǔn)備好干糧之后,這才跟往常一樣出發(fā)。</br> 離開縣城,徐孟州頻頻回頭,確定有沒有人追過來。</br> 他們一行只有阿東、鵲羽、秦艽,以及盛長樂和徐孟州夫婦這五個人,坐著兩輛馬車,其余侍衛(wèi)和暗衛(wèi)都是要么遠(yuǎn)遠(yuǎn)跟著,要么分散行動。</br> 走出大半日之久,確定安全之后,盛長樂才總算松了一口氣,“看來我們又要換一套打扮了。”</br> 換一套裝扮其實挺麻煩的,不僅衣裳馬車要換,易容要換,還要準(zhǔn)備偽造的通關(guān)文牒。</br> 徐孟州將牛皮水壺遞給盛長樂,“嗯,我這就讓人前去準(zhǔn)備。”</br> 于是吹響他的暗哨,不過片刻,有暗衛(wèi)騎馬趕來,將他的命令交代下去,把需要的東西在下一個關(guān)口處準(zhǔn)備好。</br> 路上,搖搖晃晃的前行,盛長樂靠在男人胸口上,還有些歉疚,“要不是我拖累了夫君,夫君早就應(yīng)該逃出生天了。”</br> 徐孟州低頭,手掌蓋在她腹部,“分明就是他拖累了我們,待他出世好好罰他。”</br> 盛長樂嗤笑,“哪有你這樣做爹的,都還沒出生,就開始在想如何罰人家了?”</br> 徐孟州捧著她的臉,“誰叫他讓昭昭受罪。”</br> 盛長樂側(cè)過身去,都不想理他。</br> 本來在他們以為已經(jīng)相安無事之時,卻遠(yuǎn)遠(yuǎn)聽聞有馬蹄聲傳來。</br> 阿東扭頭回去一看,就見有人獨自騎著馬,朝著他們飛奔而來,明顯是沖著他們來的。</br> 靠近之后,才看清楚,竟然是徐景明。</br> 阿東頓時警惕起來,推開車門,詢問,“六爺,是徐景明,獨自一人騎著馬追過來了,也不知有何意圖。”</br> 徐孟州撩開卷簾看了看,確實只見徐景明孤身一人騎著馬,便吩咐阿東將馬車停在路邊,然后讓盛長樂把帷幔戴上,準(zhǔn)備會一會徐景明。</br> 徐孟州騎馬來到馬車旁邊停下,翻身下馬。</br> 正好就見徐孟州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居高臨下對著他。</br> 徐景明蹙眉,道:“六叔。。”</br> 徐孟州呼出一口濁氣,也就問他,“你如何認(rèn)出來的?”</br> 徐景明指了指徐孟州的手,“六叔手上的紅繩,是我親自系上的。”</br> 寧國公過世,徐孟州無法披麻戴孝,全身上下,只留著從葬禮上帶出來的這根紅繩,算是在心里服孝了,卻是不知,小小的一根繩子竟然會暴露了他的身份。</br> 徐孟州輕笑,“所以,你是奉命前來捉拿我的么,怎么也不多帶些人馬,一個人來,你覺得把我捉得回去?”</br> 徐景明道:“六叔誤會,景明只是想來送六叔一程。</br> “景明知道,六叔定是冤枉的,不可能是六叔害死的祖父,可是,景明勸過幾位叔叔,卻無濟(jì)于事,實在兩邊為難,此番主動請求前來捉拿六叔,其實就是想給六叔開路。”</br> 徐孟州將信將疑,久久審視著他。</br> 徐景明說要護(hù)送他一程,明日保他離開安定。</br> 安定是最后一道防線,往西是沈歸守城的平?jīng)觯偻骶褪切l(wèi)王所在的隴西,所以只要能過了安定,那邊有沈歸的人接應(yīng),到時候就安全了。</br> 徐景明抬眸審視著徐孟州,看他眸光深不可測,也不知有沒有起疑,只得小心翼翼的道:“景明也是一番心意,六叔若是心有疑慮,景明回去就是。”</br> 徐孟州眸光卻漸漸暗下來,嘆息道:“我正愁不知如何過安定,你若能幫這個忙,自然是好。”</br> 徐孟州同意了,徐景明頓覺暗喜。</br> 本來徐景明是想跟著上徐孟州馬車的,順便套套話,卻無意間瞥見里頭還坐著個女人。</br> 徐景明疑惑詢問,“這是?”</br> 徐孟州回答,“是錦瑟。”</br> 徐景明是在云雀樓見過錦瑟的,也知道這個錦瑟姑娘頗得徐孟州寵愛,倒是沒想到,已經(jīng)寵愛到逃離京城都帶在身邊的程度。</br> 不是說他一心還念著亡妻么?看來也不過如此,還是這么快就移情別戀了。</br> 徐景明騎著馬,一路跟隨在馬車背后。</br> 車內(nèi),盛長樂得知徐景明要送他們,心下難免還有些忐忑。</br> 她悄聲問,“夫君,他當(dāng)真靠得住?”</br> 徐孟州眸子暗沉,“我自有分寸。”</br> *</br> 因為今日有徐景明同行,所以夜里留宿客棧更為方便了,不怕被官兵查房,還可以找一個大一些,舒服一些的客棧。</br> 夜里,眾人在客棧里留宿,徐孟州送盛長樂回屋,照顧她安頓好了之后。</br> 徐景明說是請徐孟州過去喝幾杯,有些話想說。</br> 桌上是讓客棧備好的一些招牌菜式,有雞有鴨,有魚有肉,還有一壺美酒,看上去倒是色香味俱全,讓人垂涎欲滴。</br> 徐景明將酒壺里的酒斟上一杯,送到徐孟州面前。</br> 他如此耐心伺候著,無非就是想套出徐孟州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盤,便試探著詢問,“不知,六叔此番離京,今后有何打算?”</br> 徐孟州淡淡回答:“他們?nèi)莶幌挛遥匀挥腥巳莸孟拢乙仓徊贿^是想找個安全之處,茍且偷生罷了。”</br> 徐景明嘆息,“想來,他們也是因為祖父的死,一時受了刺激,才會做出如此偏激之事,或許過兩日便后悔了,要接六叔回去。”</br> “……”</br> 徐景明有意無意的試探,可徐孟州繞來繞去,半點有用的信息也沒有分明就是在跟他繞彎子,想來是對他有所防備,什么也不肯說的。</br> 第一壺酒喝完,徐景明又去換了一壺酒,兩人繼續(xù)一邊喝一邊說話。</br> 其實這種場景,若是放在以前,他們叔侄二人坐在一起喝酒,實在太尋常不過,可是放到現(xiàn)在,明顯味道都變了。</br> 新添的酒,喝了才沒兩杯。</br> 徐孟州自然察覺到徐景明沒有喝的。</br> 他沉吟片刻,轉(zhuǎn)了裝眼珠子,隨后突然搖搖晃晃,無力的倒下去,趴在了桌面上。</br> 他想要撐起身子,卻有一次倒了下去,將面前的碗和杯子都撞到了地上,摔成隨便。</br> 他詢問,“徐景明,你竟然給我下藥?”</br> 眼睜睜看著徐孟州喝下酒,又看著他無力的趴在桌上,徐景明唇角微微勾起一些,還有稍微有些得意忘形。</br> 他放下酒杯,走到徐孟州面前,彎下腰,對著他的臉,幽幽笑道:“只是一般的軟筋散罷了,六叔不必著急。”</br> 徐孟州聲音都有些綿軟無力,質(zhì)問,“你想做什么?”</br> 徐景明輕笑,“我早就說了,我是來送六叔一程,不過,是送你下地獄!太后都說了,若是我能抓住你,她便讓我襲爵。</br> “我還以為,要抓住六叔很難,沒想到如此輕而易舉,不費(fèi)吹灰之力,不費(fèi)一兵一卒,我單槍匹馬,動一動手指就能將你擒下。”</br> “你說,我是應(yīng)該把你活著帶回去,還是把你的這顆腦袋割下來,帶回去?”</br> 說著徐景明抽出刀,架在徐孟州的脖子上。</br> 徐孟州眥目瞪著他,“徐景明,你也跟他們一樣是么?”</br> 徐景明道:“我跟他們可不一樣,六叔你讓那秦艽給我爹下藥,害我爹變成了瘋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所以我也只不過是替父報仇罷了,六叔你也別怪我。”</br> 徐孟州道:“你爹讓人殺了熙華郡主,是他罪有應(yīng)得!我已經(jīng)是手下留情了!”</br> 徐景明湊到徐孟州臉上,帶著詭異笑容,直視著他那雙眼,“六叔,你不是這么聰明么,做夢都沒想到吧,殺熙華郡主的根本不是我爹,而是我。”</br> 徐孟州聽聞這番話,當(dāng)時整個人都愣住了,屏住呼吸,咬著牙根質(zhì)問,“你說什么?”</br> 徐景明看著他動不了的模樣,含笑道:“我說,熙華郡主是我親手所殺。</br> “可惜了,熙華郡主那般絕世美人,我殺她的時候還真是于心不忍,我先在她眼皮子底下殺了她的婢女,嚇得她一直尖叫不停,那聲音好聽得很,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br> “不過,害死熙華郡主的人其實是你,是你讓我去護(hù)送他的。”</br> 若不是徐景明親口承認(rèn),徐孟州都不知道他藏得這么深,前世他分明不是這樣的!</br> 都讓他不禁懷疑,是不是因為他們重生的影響,才導(dǎo)致他也變了,變成這副模樣,就像太后一樣,因為一些事情影響,都已經(jīng)變得面目全非。</br> 徐孟州質(zhì)問他,“我待你不薄,你為何要這般狠下殺手!”</br> 徐景明嘆息道:“我只不過為了是幫我爹襲爵罷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都是你,利用秦艽用藥續(xù)命這點,一直控制著那老東西,讓老東西為了活命,什么都聽你的……”</br> 徐景明嗤笑一聲,“對了,老東西的壯陽藥,其實也是我給他換的。”</br> 徐孟州一聽,手漸漸攥緊拳頭,額上青筋凸起,胸腔都快被怒氣沖得炸裂開來,恨不得立即將他薄皮削骨!</br> 他質(zhì)問,“你到底有沒有人性,那是你親祖父!”</br> 徐景明冷哼一聲,“他早就陽壽已盡,要不是你用那些邪門歪道,他早就該死了!怎會還賴在這世上擋路!”</br> “現(xiàn)在,我馬上就送你下去見他,你們父子二人黃泉路上才好做個伴!”</br> 說著徐景明手中的刀,就想割斷徐孟州得喉嚨。</br> 只是徐景明的手舉到半空,卻感覺被人給一把抓住。</br> 是徐孟州突然抬起袖子,緊緊扼住他的手腕,緩緩直起身子。</br> 男人面容陰翳,目光狠厲,周身環(huán)繞著凜冽寒意,讓盛夏的天氣都陰冷下來幾分。</br> 徐景明驚愕,“你,你不是中了軟筋散么!”</br> 他明明親眼看見徐孟州喝下酒!怎么會沒有中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