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第 120 章
起初想燒的是西廂,不知怎么燒到正屋去了,火勢越來越大,難以控制,謝氏看見也嚇了一跳,好似闖了大禍,趕忙讓人前去滅火。</br> 徐孟州看見天上濃煙,知道是自家著火,意識到不妙,立即快馬加鞭沖了回來。</br> 回府一看,見謝氏正圍在主院,府上仆人丫環(huán)全在進進出出提水滅火。</br> 謝氏看見徐孟州回來,臉色也有些難看,小心翼翼上前,“六郎……”</br> 徐孟州焦急如焚的,都沒看她一眼,撥開她就朝著院里沖了進去,謝氏被推出去,腳下一軟還差點跌倒。</br> 還好,燒毀的是西廂,正屋剛剛起火,他捂著口鼻沖進去的時候,盛長樂正倒在濃煙里地上,便趕忙將她抱起來就沖出了大火。</br> 盛長樂身上被濃煙熏黑,好在并沒有燒傷,只是昏迷不醒。</br> 落在謝氏眼里,還以為徐孟州是去把尸體揪出來了,當即哭著喊著上前去攔住他,“六郎,你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只是一具尸首罷了!”</br> 徐孟州氣得面紅耳赤,眸光凜冽的瞪著謝氏,謝氏還沒見過徐孟州對他這么兇過,當時被看得背脊都冒出了陣陣冷汗,再不敢多說一個字。</br> 而后徐孟州一言不發(fā),抱著盛長樂便去了書房,將她放在軟榻上躺著。</br> 男人緊緊擰眉,用帕子一點一點將她臉上的污漬擦拭干凈,動作又輕又緩,只怕一不小心要將她細嫩的皮膚擦破似的。</br> 因為秦艽留在了國公府照顧徐繼,所以這次來得很慢,等待的時間,徐孟州都覺得如坐針氈,焦灼不安的。</br> 本來是朝廷坐視不理,他便用了些裝神弄鬼的手段,加上藥物,把寧國公府那邊徐定州弄瘋了,現(xiàn)在徐定州說有惡鬼找他索命,在家閉門不出,整日神志不清的,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br> 他哪里知道,會因此牽連到盛長樂來,放火的竟然是他母親?</br> 好在秦艽來看過之后,瞇瞇的說道:“夫人只是吸入濃煙,并無大礙,母子平安。”</br> 徐孟州起初只是松了一口氣,隨后才反應過來,“母子平安”?</br> 他驚愕得愣住,隨之而來的是內(nèi)心的狂喜涌出,連忙詢問,“她有孕了?”</br> 秦艽緩緩點頭,“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是喜脈。”</br> 得知盛長樂有了身孕,徐孟州一時又驚又喜,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br> 盛長樂前世假裝身體不好,不愿意生,都是徐孟州自己想法子避孕,這輩子,本來是想盛長樂或許當真不易生育,沒想到這么快就懷上了。</br> 一想到他們有孩子了便激動不已,可一想到她在他身邊這么危險,就連躺在家里也會被無辜牽連,便又很是擔心。</br> *</br> 盛長樂醒過來的時候,看著男人正緊緊握著她的手,坐在床沿看著她,灼灼目光凝視著她。</br> 他唇角微勾,指尖輕輕撫過她的臉頰,捧著她的臉蛋,詢問,“昭昭,你可有何處不適?”</br> 盛長樂除了呼吸有些困難,頭暈眼花的,好像也并沒有太大不適。</br> 她撐著身子坐起,楚楚可憐的鉆進男人懷里,“夫君,我還以為我要被燒死了,怎么家里好端端起火了呢。”</br> 她今年也太倒霉了,從年初開始一直倒霉到現(xiàn)在。</br> 徐孟州都不好意思開口說是他娘放的火,只得拍拍她的背安撫,“昭昭,告訴你一個喜訊。”</br> 盛長樂仰起頭來,黑曜石般的瞳孔閃爍著璀璨光芒,眨巴著眼睛,好像是在等他的喜訊。</br> 徐孟州鳳眸微瞇,唇邊含笑,道:“我們有孩子了。”</br> 盛長樂眼睛瞪大,頓時激動得險些跳了起來,抓著他的衣襟,好似還有些難以置信,“真的?”</br> 徐孟州趕緊將她扶住,像是捧著瓷娃娃,好似一不小心摔下去就會碎裂。</br> 他微微點頭,“真的,你小心些。”</br> 盛長樂一時激動得忘記了頭暈,心下熱流涌出,臉上笑得如花燦爛,幸福的眼淚都快溢了出來。</br> 她埋下頭,輕輕捧著自己扁平的小腹,實在無法想象,她肚子里揣著孩子了,是她和夫君的孩子。</br> 這大概是今年以來最大的一件喜事,突然覺得,再讓她怎么倒霉都值得,只要孩子能平平安安。</br> 徐孟州的手,也蓋在她的手背上,與她一起捧著小腹里還只有星星火苗的小生命,好像有了這小生命,一切都有希望。</br> 盛長樂欣喜含笑,又問,“多久了?”</br> “一個多月。”</br> 大概就是,先前徐孟州整日混跡在云雀樓醉生夢死的時候,卻沒想到,竟然會無心插柳柳成蔭。</br> 徐孟州想了想,目光漸漸暗淡下去,吶吶說道:“我是時候進宮一趟了。”</br> 盛長樂漸漸收斂了笑容,擔憂詢問,“進宮作甚?”</br> 徐孟州目光堅毅,已然下定決心,捧著盛長樂的臉,聲音沉淀的說道:“不能再放任太后不管。”</br> 只有對付太后,才能保證盛長樂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全。</br> 現(xiàn)在徐孟州還一直無法下定決心,現(xiàn)在他必須這么做了,即使是親姐姐,做錯了事也應該承擔責任。</br> 盛長樂聽他的意思,似乎已經(jīng)想到了對付太后的法子,連忙詢問,“夫君,你想怎么辦?”</br> 徐孟州唇角微勾,還賣關子,“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br> 說著,一個吻落在盛長樂額頭上,兩人眸中含笑,雙臂相交,久久相擁在一起。</br> 想到有了孩子,越想越開心,好似撥開了濃濃迷霧,見到一縷曙光。</br> *</br> 安撫好盛長樂喝了藥,睡下之后,徐孟州才出門,面色便又陰沉下來,帶著人前去找謝氏算賬。</br> 一進屋,徐孟州面無表情道:“來人,帶老夫人去見官。”</br> 謝氏正在用晚飯,放下碗筷站起身來,看見徐孟州氣焰洶洶的模樣,疑惑詢問,“六郎,你這是什么意思?”</br> 徐孟州回答,“殺人與放火同罪。”</br> 謝氏氣得漲紅了臉,捏緊拳頭,咬牙道:“你,你還要把我送官?是太后口諭,讓我燒了那尸首,你帶我去見官也定不了我的罪!”</br> 徐孟州也火氣不小,冷笑道:“又是太后,你知不知道,昭昭就是被她害死的!”</br> 謝氏臉色一變,連忙否認,“怎么可能!太后怎么可能害她!”</br> 徐孟州一步步走上去,讓將仆人遣退,走到謝氏身邊,一字一句,壓低聲音道:“你怎么不去問問她,是不是她讓徐定州去截殺的昭昭,當初是不是她想給昭昭下毒,還把昭昭從攬月樓上推下來,差點摔死?”</br> 謝氏微微搖頭,自然不肯相信,“不可能,盛長樂墜樓的時候,太后明明不在京城,她養(yǎng)病去了!”</br> 徐孟州質問,“那你怎么不問問,她得的病,是不是大肚子那種,她生那個孩子,到底是誰的孽種?”</br> 謝氏整個人都震驚了,什么她生的孩子,太后何時生過孩子?</br> 宮里唯一的孩子,只有小太子,徐孟州的意思,莫非小太子……</br> 不,不可能,小太子怎么可能是太后生的,那明明是太后的孫子。</br> 謝氏目光呆滯,呼吸急促,雙腿一軟,跌坐在了椅子上,好像得知了什么天大的秘密,整個人都不好了。</br> 先前她就知道徐孟州跟太后吵架,甚至決裂的事情,可是她詢問太后和徐孟州兩姐弟到底怎么了,兩人都只字不提。</br>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后來盛長樂死了之后,徐孟州又突然要分家。</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莫非就是因為他剛剛說的那些事?</br> 徐孟州彎下腰,身上帶著一股凜然氣息,又沉聲道:“你知不知道,你今日險些把兒媳婦燒死了,一尸兩命?”</br> 謝氏心下更是咯噔一聲,這才恍然反應過來,莫非是盛長樂沒有死?那個根本不是盛長樂的尸體,而是她本人?她,她還懷孕了?</br> 是因為太后要殺盛長樂,所以徐孟州把她藏起來的么?</br> 謝氏只是想燒掉尸體,別讓邪氣再禍害她兒子,哪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br> 一想到差點釀成大錯,險些把盛長樂和她的孫子都燒死了,謝氏心下無窮無盡的悔意涌上心頭。</br> 她咽下一口唾沫,抬起手,抓著徐孟州的袖子,企圖解釋,“六郎,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我不知情,你也不告訴我……”</br> 徐孟州質問,“告訴你,你才好告訴太后,讓她再來殺昭昭是么?”</br> 謝氏支支吾吾,都不知如何解釋才好,她含著淚,拉著徐孟州的袖子,“六郎,你聽我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火會燒得這么快……”</br> 想了想,謝氏又站起身,“我去看看她吧……”</br> 徐孟州卻把她攔住,“不必了,你好好去問問太后,到底什么把她變成得如此心狠手辣,面目全非!”</br> 謝氏已然說不出話來,想見盛長樂更是不可能,當天就被徐孟州送進了宮。</br> 長生殿上,謝氏將徐孟州告訴她的秘密,劈頭蓋臉的質問在太后頭上。</br> 謝氏畢竟是母親,女兒雖然已經(jīng)是太后,可做出如此有違倫常,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來,她怎可能接受得了?</br> 她質問,“當真,六郎說的都是真的?你告訴我,熙華郡主當真是你害死的,小太子當真是你生出來的孽種?”</br> 徐太后被問得,眉頭緊擰,一時頭疼欲裂,“娘,不是你想的那樣的,都是茂之受人蠱惑,誤會了哀家!”</br> 結合最近發(fā)生的事情,謝氏自然是更相信徐孟州的話,“誤會,既然是誤會,你敢對天發(fā)誓,你什么也沒做過么,你敢發(fā)誓么?”</br> 太后被說得窘迫不堪,都懶得狡辯,許久才道一句,“帶老夫人下去安置。”</br> 徐孟州竟然把這秘密告訴了謝氏,徐太后也只能狠下心,把謝氏送到寺里軟禁起來,絕不能放她出去亂說,免得傳出半點不利風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