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第 119 章
原本皇帝以安撫徐孟州的名義,給他賜婚,是打著如意算盤,徐孟州若是抗旨不尊,就以此為借口,把他抓回大理寺問罪,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他進(jìn)去了就別想活著出來,必定在劫難逃,</br> 誰知道,徐孟州竟然接旨了。</br> 皇帝驚得下巴差點(diǎn)掉地上,當(dāng)即拍案而起,瞪大眼睛問,“什么,他當(dāng)真接旨了?”</br> 下頭太監(jiān)笑得很是難看,緩緩點(diǎn)頭,“首輔說,多謝陛下隆恩,他改日再進(jìn)宮謝旨。”</br> 皇帝臉都黑了,他萬萬沒想到徐孟州竟然接旨了,他這又是玩的哪一套?難不成當(dāng)真自暴自棄,還是有什么陰謀?</br> 徐太后聽聞徐孟州竟然真的接旨,驚得嗆了一口茶水。</br> 這個徐孟州,不是為愛妻悲痛欲絕么,竟然一轉(zhuǎn)眼就同意再娶?果然,男人都是嘴上說說罷了!</br> 皇帝給徐孟州賜婚的消息,本來徐孟州是讓人捂住,不準(zhǔn)讓盛長樂知道。</br> 盛長樂關(guān)在屋里,還被蒙在鼓里了幾天。</br> 直到她實(shí)在悶壞了,偷摸出來院子里透氣,隔著墻就聽到有路過的人在議論。</br> “你聽說了么,夫人吵著讓六爺把先夫人的棺槨下葬了,六爺還不肯。”</br> “可不是要趕緊下葬么,圣上剛剛給六爺賜了婚,喪期一過,新夫人就要過門,還留著個不吉利的棺材作甚?”</br> “你小聲點(diǎn),可別讓六爺知道了!”</br> “……”</br> 兩人聲音漸漸走遠(yuǎn),盛長樂都驚呆了,幾度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皇帝竟然給徐孟州又賜婚?他還同意了?</br> 這個死男人,莫不是真當(dāng)她已經(jīng)死了吧,竟然要娶別的女人?</br> 難怪這兩天他都神出鬼沒的,問他他又什么也不說,總覺得奇奇怪怪的,原來是已經(jīng)準(zhǔn)備另娶了!</br> 那把她藏在屋里作甚,還不讓她出門!</br> 氣得盛長樂臉都綠了,一腳踩身邊的花壇里,把一棵草踩得稀巴爛還覺得不夠解氣。</br> 盛長樂暫且忍耐著,假裝若無其事的模樣。</br> 徐孟州回來,她便心平氣和的,先跟他一起用飯,后來,趁著他去浴房洗澡的時候,偷偷聞了聞他換下來的衣服有沒有女人的味道,聞完又在他衣裳里翻了翻。</br> 正在仔細(xì)檢查的時候,突然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腰,嚇得她渾身一震。</br> 側(cè)目一看,才見是徐孟州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她背后,唇瓣貼在她耳廓,灼燙的氣息灌入,耳朵周圍一片都是癢癢的很熱。</br> 他磁性聲音問,“你在找什么?”</br> 盛長樂慌忙將衣裳放好,支支吾吾道:“沒,沒什么……你不是要沐浴么?”</br> 徐孟州光著上身,雙臂圈著她的肩膀,從背后抱著她小小的身子,“你陪我去。”</br> 盛長樂才不被他色.誘,果斷拒絕,“不要!自己去!”</br> 徐孟州皺眉,“昭昭,我想你,你還要生氣多久啊?”</br> 盛長樂跟他賭氣,上次一瘸一拐受罰,曬了一天的太陽之后,現(xiàn)在好幾天了,他還沒碰過她,而且只看不能吃,實(shí)在無法忍受。</br> 這幾日徐孟州又是給她帶吃的,又是帶用的,她就是不領(lǐng)情。</br> 想到他又賜婚的事情,盛長樂目光漸漸暗淡下去,啟口道:“我關(guān)在屋里,悶得厲害,現(xiàn)在又不能出去見人,不如,你讓人送我去平?jīng)稣椅业桑俊?lt;/br> 不知為何,她突然說起這個,徐孟州還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先前攆都攆不走,現(xiàn)在自己突然又想走了。</br> 徐孟州一本正經(jīng)的問道:“你當(dāng)真要走?”</br> 盛長樂點(diǎn)頭,她走了,讓他自己再娶妻去吧。</br> 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徐孟州就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br> 她現(xiàn)在怎么這么愛吃醋啊。</br> 不過,她這次倒是又不哭又不鬧的,倒好像看開了一樣。</br> 男人漸漸擰眉,捧著她的臉,讓她抬起頭來,二人四目相對,薄唇輕啟的詢問,“你知道了?”</br> 盛長樂癟著嘴,別開臉去,沒有說話。</br> 徐孟州趕忙把她的臉掰回來,解釋道:“你信不過我?”</br> 盛長樂呼出一口濁氣,搖搖頭,如實(shí)道:“我知道,或許夫君為了達(dá)到什么目的,所以才同意續(xù)弦,而且,如果抗旨不尊,必定讓他們逮到借口,只能同意指婚。</br> “為了前程,休妻再娶的都有,夫君這也算不得什么,反正我名義上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br> “我只是不想看見,也不想給你惹麻煩,不如就讓我躲遠(yuǎn)一些,反正我整日在這里躲著,不能出去見人,都快憋死了。”</br> 徐孟州失笑,“我接了圣旨,并不代表我真會娶啊?”</br> 盛長樂背過身去,低著頭沒有說話。</br> 徐孟州揉了揉她的腦袋,輕笑一聲,“我看應(yīng)該給你改個名字,叫小醋壇子。”</br> 盛長樂趕忙道:“我才沒有吃醋,我都說了,是因?yàn)椴幌胩砺闊?lt;/br> 徐孟州嘆息,“你要是改變主意,現(xiàn)在又想去平?jīng)隽耍^兩日我就送你去可好?”</br> 盛長樂眼巴巴的看著他,“那你呢?”</br> 徐孟州道:“放心,她不會愿意嫁給我的,不過,要你和我演一出戲。”</br> 盛長樂恍然大悟,這是皇帝給徐孟州下的套,想趁機(jī)對他下手,他沒有抗旨拒婚,但是可以讓女方拒婚啊!</br> 所以,徐孟州這幾日便散播了一些駭人聽聞的謠言。</br> 鎮(zhèn)國大將軍次女朱二姑娘自然是讓人四處打聽的,得知徐孟州到現(xiàn)在還把亡妻棺材停在房間里,每天晚上都摟著尸體睡覺,時常屋里還傳出女子的聲音。</br> 原本她還覺得謠言不可信,特意讓身邊的親信,偷偷摸摸進(jìn)徐府看一看,沒想到還真的看見徐孟州抱著亡妻的尸體,出來曬太陽,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讓那尸體保持得跟活著的時候一樣。</br> 朱二姑娘一聽,這還得了?徐孟州不是變態(tài),就是腦子有病,她怎么可能嫁給這種人!</br> 自然是鬧死鬧活,說什么也不肯嫁,在家里絕食了好幾日,都餓暈了過去。</br> 鎮(zhèn)國大將軍和云陽大長公主沒辦法,親自進(jìn)宮求皇帝,硬是要退了這門婚事,李元璥也只能黑著臉,無奈同意了。</br> *</br> 徐孟州抱著亡妻尸體睡覺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城里都傳遍了,從此誰也不敢靠近徐孟州,人人都指指點(diǎn)點(diǎn),議論紛紛,都說是他受了刺激瘋了。</br> 徐府的丫環(huán)也都在私底下議論,說徐孟州屋里經(jīng)常有女人的聲音,詭異得很,從此誰也不敢靠近徐孟州的院子,想起來就頭皮發(fā)麻。</br> 謝氏聽聞,那還了得?也找了個機(jī)會,親自跑過來查看。</br> 沒想到透過窗戶紙,就瞧見徐孟州正在給趴在軟榻上的尸體捏背按摩。</br> 氣得謝氏直接白眼一翻,暈倒過去。</br> 醒來之后還以淚洗面,他兒子,還真是病得不輕啊!</br> 她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他,不能這么放任不管。</br> 讓下葬他又不肯,本來是覺得徐孟州肯定中邪了,想請大師回去做法的,徐孟州死活不愿意,把人給攆了出去。</br> 謝氏實(shí)在沒辦法,只得進(jìn)宮求助太后。</br> 謝氏用手帕抹著眼淚,泣不成聲的訴說道:“那個女人活著禍害我的茂之也罷,死了還要禍害他,你說,茂之整日跟一具尸體待在一起,這身子能好么?而且,他們都說,屋里時常有女子的聲音,怕不是什么鬼魂還纏著茂之……</br> “太后娘娘,你可一定要幫我想想法子,救救茂之!”</br> 徐太后想了想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琢磨著,莫不是徐孟州在用什么邪門歪道,想復(fù)活那個女人?可自古以來,人死是不能復(fù)生的。</br> 思來想去,徐太后總覺得有些不安心,便道:“不如一把火將那尸體燒了,一了百了。”</br> 謝氏自然想過,可是徐孟州怎么可能同意把他的寶貝尸體燒掉?</br> 徐太后提示,“趁著他不在,做成意外著火不就行了,總之,也是為了他好。”</br> 謝氏想了想,覺得說得極有道理,燒,必須燒!絕對不能留著再害她兒子。</br> 當(dāng)天夜里,徐太后做了一個噩夢。</br> 夢里,女子披頭散發(fā),渾身是血,一步步朝著她靠近。</br> 她拖長著嗓音,喚著,“太后娘娘……”</br> 徐太后看清,那就是盛長樂,一時驚恐至極,連忙往后退,想要逃跑,可是一雙腿卻軟得厲害,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br> 最后盛長樂一頭撲到她身上,那瞪圓的雙目,滿臉的鮮血,猙獰的面容,實(shí)在比惡鬼還要可怕,一口就朝著她咬了上來。</br> 徐太后猛的從夢中驚醒,翻身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額上還有汗珠順著臉頰滑下。</br> 回想起方才那個夢,徐太后還覺得心有余悸,有些背脊發(fā)涼。</br> 隨后再倒下,眼前還全是那個渾身是血的身影揮之不去,害得她一夜翻來覆去,無法入眠。</br> *</br> 次日,眼睜睜看著徐孟州出門之后,謝氏便下了命令,讓人偷摸前去停放尸體的屋子放火,就在正院的西廂暗室,主屋對面。</br> 因?yàn)橄奶欤疹^正盛,天干物燥,等發(fā)現(xiàn)火燃燒起來的時候,早已經(jīng)來不及了,而且天氣炎熱,風(fēng)一吹,吹起來的火星子,連帶著把主屋也給點(diǎn)燃了。</br> 盛長樂正在屋里睡覺時候,突然感覺熱得厲害,濃煙陣陣襲來,直接將她嗆得蘇醒過來。</br> 卻見屋子已經(jīng)燃燒起了熊熊烈火,濃煙滾滾而來,熏得她都睜不開眼,大火炙烤得她都肌膚生疼。</br> 她趕忙翻身下床,可是剛邁出一步,便是一截燃燒的帷幔掉落下來,差點(diǎn)砸到她身上,再跑出一步,四面八方都已經(jīng)被火圍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塌陷掉落,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br> 濃煙太嗆,盛長樂咳嗽不止,實(shí)在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倒過去。</br> 眼前烈火焚燒,好似隨時都會將她化為灰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