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天剛蒙蒙亮,春雨初停,整個皇宮內好似還蒙著一層朦朧霧氣,宮殿之間,碧瓦飛甍,萬頃玻璃被連日來的細雨沖刷得熠熠發(fā)亮。</br> 宮道上,皇后乘著鳳輿,正朝著相思殿去。</br> 原本她是派人悄無聲息的將瑤妃捂死的,可派去的人一夜沒回,所以她打算親自過去一趟。</br> 皇后到相思殿外,宮人還倉皇出來阻攔,“瑤妃娘娘因為耗盡力氣,現(xiàn)在正昏睡不醒,皇后娘娘不如晚些時候在來吧。”</br> 皇后端著身姿,瞥她一眼,抬了抬袖子。</br> 身邊隨從聽令,便氣勢洶洶的上前,將相思殿的宮人都制住,就這么硬闖入大殿之內,一看便是來者不善。</br> 來到床前,可見瑤妃毫無生氣,正靜靜躺在床榻上。</br> 她被外頭動靜吵醒,眼睫輕顫,微微睜開眼,抬眸看向皇后,呼吸好似都有些艱難。</br> 皇后輕笑道:“聽聞瑤妃喜得龍子,本宮特意過來看看你。”</br> 瑤妃抬眸看向皇后,聲音微啞的詢問,“皇后娘娘昨夜都派人來看過了,何須親自來一趟。”</br> 這意思,瑤妃知道昨夜皇后派人來的事情。</br> 皇后一聽,既然都已經(jīng)拆穿,也就不需演戲了,笑容漸漸消失,目光都冷冽下來。</br> 她道:“念在你辛辛苦苦為圣上產(chǎn)下皇子,本宮是特意來送你一程的。你也別怪本宮,這都是太后的意思,當初太后讓你進宮,便與本宮說好的,庶長子必須去母留子。</br> “你若心有怨恨,便去陰曹地府找太后說去吧……”</br> 瑤妃生孩子撿回來的半條命,差點沒被徐玉珠當場氣死。</br> 她何曾想到,自己設的局,自己說出的去母留子,到頭來竟然讓自己栽了跟頭。</br> 她恐怕做夢都沒想到,竟然是她最疼愛的侄女給她下催產(chǎn)藥,昨夜想派人捂死她不成,現(xiàn)在竟然還親自帶著人找上門來,非要制她于死地。</br> 要不是她突然早產(chǎn),隱隱覺得有些不對,早有提防,估計昨晚就已經(jīng)悄無聲息的斷了氣。</br> 隨后皇后點了點下巴,派人上來,就要對瑤妃動手。</br> “嘭”的一聲巨響傳來,大殿的門被人猛然關上,從暗處窸窸窣窣沖出來兩個暗衛(wèi),將皇后帶來的人紛紛打倒在地。</br> 皇后正驚訝,她怎么能在宮里藏暗衛(wèi)?這皇宮里,估計只有太后和皇帝能藏暗衛(wèi)的!難道是皇帝安排給她的?</br> 徐玉珠頭一次感覺到,這個瑤妃,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簡單。</br> 瑤妃撩開錦被,緩緩坐起身來,虛弱無力的坐在床邊,眸光幽冷的看著皇后,道:“我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看著自己帶來的宮人不堪一擊,皇后早已失了先前的得意,已然是花容失色,手心冒汗,連連后退。</br> “本宮是皇后,你敢動本宮!”</br> 瑤妃失笑,面具遮住半張臉,露出的嘴唇毫無血色,唇角微勾,笑容看上去讓人不寒而顫。</br> 她都覺得有些可笑,徐玉珠這個皇后之位,是她親手捧上去的……</br> 說起來,她還真有點擔心這個侄女這么蠢,沒了她,能在宮里活多久?</br> 瑤妃聲音一改之前的溫柔似水,變得帶著些許威懾力,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后娘娘,是你先想要我的命。”</br> 徐玉珠對上她幽冷的目光,不禁背脊一涼,冷汗把內衫都淋濕了,突然覺得,瑤妃的這一瞬間的眼神,跟太后實在太像了,看得她心底發(fā)慌,大氣都不敢喘一口。</br> 其實,先前就有人說瑤妃的眼睛像太后,宮里私底下早就有人在傳,說瑤妃估計是太后進宮之前的私生女。</br> 徐玉珠思來想去,心里一沉,這個瑤妃,頗有太后的風范,該不會真是太后的私生女吧?那豈不是她表姐?</br> 次日,瑤妃讓人一查,才得知前幾日盛長樂曾經(jīng)進宮找過皇后。</br> 一提到盛長樂,瑤妃頓時恍然大悟。</br> 是盛長樂,肯定是她在背后搗鬼沒錯了!</br> 肯定是她假裝失憶,還挑撥皇后來去母留子!除了她,不可能還有別人。</br> 這個黃毛丫頭,沒想到還有些手腕,竟然把她害得這么慘,早產(chǎn)險些丟了性命,還差點被皇后給捂死了!</br> 瑤妃想一想,她何時淪落到這等地步過?差點就氣得快要嘔血,眼前眩暈,無力的癱睡下去。</br> 趁著現(xiàn)在徐孟州沒回來,該好好清算一下了!</br> *</br> 隔日,瑤妃便以皇后的名義,請熙華郡主盛長樂進宮覲見。</br> 盛長樂大概七八天前從宮里回去之后,便一直都在等消息。</br> 等了幾天,聽聞瑤妃早產(chǎn),生下皇子,盛長樂便知道,皇后果然動手了!</br> 只是后續(xù)幾日都沒了動靜,也不知是不是徐玉珠下不了手。</br> 今日,徐玉珠傳盛長樂進宮,她估摸著也是商量此事,所以就去了。</br> 她穿著芙蓉紫的交領春衫,烏云疊鬢,面如春花,比起一年前多了幾分婦人獨有的嫵媚,身材因為上次受傷,纖弱了許多,卻也是柳弱花嬌,盈盈多姿。</br> 進宮之后,盛長樂徑直去了清寧宮。</br> 依舊是華麗寬敞的大殿,殿上卻空無一人,寂寥冷清,不見皇后身影。</br> 盛長樂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大殿的門被人“嘭”的一聲關上。</br> 她心下一沉,連忙回身拍了兩下房門大喊,“開門!”</br> 可回答她的聲音,卻是從背后傳來的,“別白費力氣了。”</br> 幽涼嗓音在空曠的大殿上回蕩,好似山間鬼魅,只讓她頓覺頭皮一麻。</br> 盛長樂扭頭聞聲看去,才見是瑤妃被宮人攙扶著,自內殿撩開帷幔,走了出來。</br> 瑤妃剛生產(chǎn)三日,身子還虛弱,從頭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的,出來坐在軟榻上方,居高臨下,睥睨一切的眼神,看向盛長樂。</br> 盛長樂倒抽一口涼氣,手指不自覺捏緊了袖口,擠出一絲笑意,“這不是皇后寢宮么,怎么是瑤妃娘娘?”</br> 當時她心里都冒出一個念頭,皇后那個蠢貨,莫不是事情沒成,已經(jīng)被反殺了吧?</br> 太后當真那么喪心病狂,連自己侄女也下得去手?</br> 瑤妃冷哼一聲,“首輔夫人不如過來坐下說話。”</br> 盛長樂怎么可能過去!她現(xiàn)在手心冒汗,只想奪門而去,根本不愿意靠近半分。</br> 瑤妃看她不肯過來,抬手示意,宮人便才上去,客氣的請她。</br> 這意思,若是請不過來,恐怕就要強來了。</br> 盛長樂只好過去,在瑤妃賜的椅子上坐下,宮人拿出繩子,就將她手腳都綁在了椅子上。</br> 她大驚失色,掙扎想要逃離,卻被一人壓著肩膀,兩人死死鉗制,根本動彈不得。</br> 她抬眸看向瑤妃,“娘娘這是什么意思?”</br> 瑤妃也就懶得費力氣再跟她演戲了,直接問,“現(xiàn)在只有你我二人,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br> 瑤妃說話都嫌吃力,也讓人搬來椅子,過來坐在盛長樂對面。</br> 她面對面,直視著她,質問,“你失憶是裝出來的吧?”</br> 這意思,已經(jīng)是要跟盛長樂攤牌了。</br> 盛長樂滿目驚恐的看著她,久久沒說出一句話,由衷的感覺到,她今日恐怕真的小命要沒了。</br> 瑤妃道:“原本你若是不多管閑事,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至于會到今日這般地步,誰知你就是不知好歹,死咬著我不放……</br> “你這條命,還真是夠硬的,竟然五層閣樓下來都摔不死你,還會假裝失憶,呵……</br> “原本你若一直裝下去,不管是真是假,看在茂之這么喜歡你的份上,我都打算放你一馬了。誰知你竟然還蓄謀報復,想要我的命,還真是沒看出來,手段了得啊?</br> “是我一時心軟,竟差點死在你手上。”</br> 盛長樂屏住呼吸,機警的看著她,聲音都有些顫抖,“所以,你是承認了,你就是太后?”</br> 瑤妃想了想,又不禁失笑,“太后不是駕崩了?盛長樂,你倒是說說,我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br> 瑤妃能夠確定,太后駕崩,絕對也是盛長樂的手筆,可是她卻一直想不明白,她到底怎么做到的。</br> 按理說,盛長樂根本沒有那個本事,就算有那個本事,在徐孟州眼皮子底下,她不可能刺殺太后還沒被發(fā)現(xiàn)。</br> 盛長樂反問,“我也百思不得其解,你的臉是怎么做到的?”</br> 瑤妃抬起袖子,取下面具,就見她面色憔悴,也沒有妝容,已然失了美人的風采。</br> 她下了命令,背后宮人便上前,用特殊的技法,自她腦后取出來兩根銀針。</br> 她面容漸漸融化,才恢復了原有太后的模樣,連說話聲音都變回去了,“你以為哀家會沒有準備么?”</br> 她本來是為了準備應付皇帝的,卻沒想到,皇帝被她搪塞了過去,最后倒是盛長樂揭了她的面具。</br> 盛長樂看著太后的臉,神奇的恢復真容,先是驚愕萬分,隨后突然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笑得前仰后合的,清如銅鈴般的笑聲在大殿上回蕩。</br> 太后本來就蒼白的臉上愈發(fā)難看,“你死到臨頭了,還笑得出來?”</br> 盛長樂笑了片刻,帶著些許嘲諷的語氣,問,“太后娘娘還真是有閑心,放著高枕無憂的太后不做,竟然想做寵妃,莫不是守寡太久,想男人想瘋了吧?</br> “不過,娘娘又不是不能養(yǎng)男寵,那么多美男子任由你選,你怎么就偏偏品味獨特,喜歡亂.倫,莫不是看皇帝生得樣貌俊美,早就暗生情愫,不能自拔,寧愿放肆太后的身份,也要跟他雙宿雙棲?</br> “那你生的那個孽種,到底應該叫皇帝兄長,還是父親?也不怕先皇棺材板要蓋不住了?</br> “對了,你不是想知道,太后怎么駕崩的么?告訴你就是皇帝干的!他恨不得讓你死,你卻在這里給他生子……</br> “哈哈哈……你說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br> 說話時候,盛長樂已經(jīng)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br> 她的一字一句,仿佛一根根尖刺,狠狠扎在徐太后身上。</br> 徐太后惱羞成怒,都顧不得身上的痛,氣不打一出來,起身上前,抬起手,“啪”的響亮一聲,一耳光狠狠甩在盛長樂臉上。</br> 盛長樂臉上吃痛,這才挺直了笑聲,皺起了眉。</br> 雖然徐太后虛弱無力,可氣急敗壞的一耳光,打在盛長樂細嫩得跟豆腐似的臉上,赫然留下鮮紅的五個手指印。</br> 徐太后垂目斂眸,陰狠的目光瞪著她,咬牙切齒道:“你馬上就笑不出來了,今日,哀家就親手送你上路,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