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0 章 陰山村
牧四誠摸了摸下巴,剛想繼續(xù)追問細(xì)節(jié),他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板凳挪動的聲音,驚了他一跳。</br> 那兩個坐在前面的老人動作僵硬地站起,摁住調(diào)頻要把電視關(guān)了,但這臺接觸不良的老電視似乎不怎么好關(guān),那個老人垂著頭一直摁,電視的畫面變得扭曲層疊,里面的人聲也變得刺耳高頻。</br> 牧四誠剛想問這是在干什么,白柳拍了一下牧四誠的肩膀,示意他看柜子下面。</br> 電視機的插頭靜靜地躺在那里,根本沒有插電。</br> 沒有插電的電視,人為配音的聲音……</br> 牧四誠緩慢地轉(zhuǎn)頭看向白柳,他額頭上滲出冷汗來,一字一頓地用口型說:“所以這根本不是什么電視畫面……”</br> “是實際畫面。”白柳冷靜地說。</br> 電視上的變幻畫面猛地一轉(zhuǎn),定格了下來。</br> 黑白的屏幕上面出現(xiàn)了縮在角落里的白柳和牧四誠兩個人。</br> 他們周圍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一圈垂著頭,穿著壽衣,拿著壽帕的女人,正對著他們還放著兩口敞開的棺材。</br> 那個狹小的電視背后緩慢地伸出一雙雙青黑交錯的手,一個個滿臉黑色裂紋的頭顱從電視的周圍鉆了出來,五官被拉扯成奇異的形狀,斜眼死死看著白柳他們。</br> 背對他們的老人的頭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慈愛的臉上是怨毒的憎容,口中牙關(guān)站站,發(fā)出從電視機那種配音人聲:</br> “你們這些后人終于回來了,把他們拖到亂葬崗去,好好入土為安!”</br> 白柳毫不猶豫地拉起還在懵逼的牧四誠,抬腳跳過擋在身前的兩口棺材,起身就跑。</br> 身后的鬼物冒著黑氣,宛如蜘蛛從脖頸腹部探出節(jié)肢手腳,四散向墻壁爬去,面目猙獰地追趕著白柳他們,那兩個老人頭顱扭轉(zhuǎn)到背部,口中一邊嘿嘿嘿地笑著一邊前后揮舞著手腳,倒走來追白柳。</br> 這兩個老人雖然是倒走,但速度極快,幾個眨眼就要摸到牧四誠的衣角了,青白衰老的臉上浮出一股喜意,尖牙齜開,口水滴答。</br> “靠!”牧四誠回過神來,反客為主地扯著白柳胳膊,一路狂奔起來。</br> 牧四誠一路沖出屋門,那些東西緊追不舍,漆黑的陰山村里到處都是迷霧,牧四誠本想直接往廟宇這個方向走,因為這個地方肯定最安全。</br> 結(jié)果要跑到廟宇的時候,牧四誠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廟宇的門口的燈忽明忽暗,明暗交錯的燈光下,隱約能看到廟宇的門口擺放的一地花圈旁邊,站了五個人影正在向他們一搖一晃地緩慢揮手,似乎正在叫他們過去。</br> 牧四誠略微走進一看,發(fā)現(xiàn)是五個穿了壽衣,面容青黑發(fā)紫的老人,臉上帶著慈愛卻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招手,一下一下?lián)]舞著長了一寸不止的黑色手指甲。</br> 廟宇內(nèi)是整整齊齊打開了的七口棺材。</br> “這里五個,屋內(nèi)兩個,正好七個。”白柳迅速作出判斷,“現(xiàn)在這個點陰氣太重,這七個老人都從棺材里跑出來了,廟內(nèi)不能回了。”</br> 牧四誠一邊狂跑一邊急問:“那我們?nèi)ツ睦铮浚 ?lt;/br> 白柳當(dāng)機立斷:“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哪里都不安全,去橋頭亂葬崗。”</br> “啊?!”牧四誠傻了,“去那兒干嘛!”</br> “去挖墳。”白柳波瀾不驚地回答。</br> 牧四誠悚然反問:“挖墳?!為什么啊?!”</br> “黃歷師記載村中喜喪娶嫁大小事宜,喪事時會給下葬的尸體寫生平,伙同當(dāng)日村事黃歷一同葬入墳中。”白柳一邊跑一邊快速解釋,“這邊的墓穴是后修的,葬的都是符合某種條件的尸體,大部分陰山村的人不葬在這座墓穴里。”</br> 牧四誠反應(yīng)過來了:“你是說一百多年前那些男人死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被這個黃歷師寫成了黃歷記載下來,和他們的棺材一同葬進山頭了?”</br> “沒錯。”白柳點頭,“而且不光是這樣,你還記得墓穴里我們遇到紙道人過鬼橋趕僵尸嗎?我覺得那些僵尸就是葬在山頭那邊死在外面的那些男人。”</br> “對,那些僵尸是被撕得四分五裂然后再縫合起來的,和電視里一樣,還是那些殉橋鬼的丈夫……”牧四誠幡然醒悟,“是的!”</br> 白柳往村口方向疾跑,呼吸不勻,語速卻飛快:“紙道人就是僵尸道人的化身,它一方面把這些僵尸男人從山頭趕過橋,往村里趕,一方面操縱倀鬼把墓穴里的那些新娘子棺材給搬出來,搬到村里,最后還吸食掉了村里最后七個后人的生氣。”</br> “等到在頭七這個極數(shù)匯集,這么濃重的陰怨之物匯集成的陰氣,加上這個持續(xù)了百年之久的煉尸邪術(shù),足以讓這個僵尸道人化形現(xiàn)世,大開殺戒。”</br> 白柳跑到了村口,終于停下了。</br> 他后面的鬼物遠(yuǎn)遠(yuǎn)地發(fā)出畏懼的嘶吼聲,似乎害怕這里的某個東西,不敢輕易靠近過來,而白柳身前的村口牌坊旁,赫然立著一個身材高大,平舉雙手,臉上身上都貼滿黃符卻紋絲不動的道人僵尸。</br> 白柳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這個僵尸,突然走上前去,撕開了這僵尸臉上的兩道陰尸符。</br> 這僵尸去掉臉上兩道符之后,大致露出了臉部。</br> 和高大的長相不符,這僵尸閉著眼,眼周漆黑,眉目清秀俊逸,膚色死白。</br> 牧四誠一看又是倒抽一口涼氣,他的視線反復(fù)地在白柳的臉和這個僵尸之間游離,最后看得幾乎成了兩個蚊香眼:“……白柳,這僵尸和你長得一樣!”</br> 沒錯,這僵尸除了身高,和連續(xù)熬夜加班一周的白柳那種失去生氣的模樣幾乎是一模一樣。</br> 白柳倒是很平靜:“我用邪術(shù),這個僵尸道人也善用邪術(shù),我應(yīng)該是他的后人,長得和我一樣很正常。”</br> “你早就知道這僵尸長得和你一樣,所以你在放它出來的時候,才用了那么多陰尸符糊住了它的臉不讓孔旭陽他們發(fā)現(xiàn)。”牧四誠猛地意識到什么,“這僵尸不追你,也是因為你是他的后人,對不對?”</br> 白柳淡淡道:“應(yīng)該是吧。”</br> “……奇怪啊……”牧四誠摸了摸下巴,“你不是說孔旭陽他們玩過一次游戲嗎?他們這么怕這個僵尸應(yīng)該見過這個僵尸吧?看到這個僵尸的臉和自己周圍某個玩家長得一樣,他們沒發(fā)現(xiàn)角色扮演后人這個設(shè)定嗎?”</br>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白柳若有所思,“但從他們最后的反應(yīng)來看,我覺得孔旭陽對這個僵尸的近距離接觸十分恐懼和回避,僵尸一靠近他就縮頭在地上狂爬,我感覺他應(yīng)該沒有直面過這個僵尸。”</br> “而楊志一直在轉(zhuǎn)頭看這個僵尸,我覺得他應(yīng)該是見過這僵尸的臉的。”</br> “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奇怪,楊志和這個孔旭陽應(yīng)該都是玩過一次這個游戲的,但楊志對很多事情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和我們一樣,在廟里他就一直在問孔旭陽,但有些事情他又比較清楚……”牧四誠擰眉深思,“比如對這個僵尸,楊志很明顯面對過,但他一點都不像是知道后人設(shè)定的,明明只要看到僵尸的臉就大概率能猜到。”</br> “為什么楊志記不住呢?明明是這游戲這么恐怖。”</br> 白柳忽然轉(zhuǎn)了個話題:“你覺得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人會忘記對自己沖擊力很強的場景?”</br> 牧四誠想了想:“遇到更有沖擊力的?忘性太大?失憶了?”</br> “嘖。”牧四誠搖頭,他皺眉,“這些理由都有點牽強,而且楊志看起來也不像是失憶了,失憶的是我們,怎么反倒是他不記得這場景,真是怪。”</br> 白柳緩緩地轉(zhuǎn)頭看向牧四誠,露出了一個微笑:“你提醒我了。”</br> 牧四誠被白柳笑得頭皮發(fā)麻:“提醒你什么了?”</br> “一個人除了失憶,還有一種可能會混淆忘記自己遇到過的強沖擊力場景。”白柳望著那僵尸和自己一樣的臉,“那就是記混了。”</br> 牧四誠懵:“記混了?不至于吧?又不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他怎么會記混?”</br> “如果這對于楊志來說,就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白柳嘴角勾出一個弧度,“你不覺得我們一進這里就失憶,在一個比賽性質(zhì)游戲來說,對我們這兩個參賽者稍微有點不公平了嗎?”</br> 牧四誠遲疑:“你什么意思?”</br> “我在想。”白柳看向牧四誠,“這是一個有鬼神這種離奇設(shè)定的游戲,楊志作為玩家有沒有自己的能力,比如擁有吞噬記憶的符咒之類的。”</br> “而吞噬了我們的兩個人加起來幾十年的記憶導(dǎo)致他自己的記憶模糊,讓他自己記憶混淆,記不住他上一次游戲經(jīng)歷過的很多東西。”</br> “包括這僵尸的臉。”</br> 牧四誠覺得白柳這推斷實在是離譜,剛想開口反駁,但牧四誠細(xì)細(xì)一想,發(fā)現(xiàn)居然楊志所有前后矛盾的點都能對上,不得不把自己的反駁給咽了下去。</br> 自己的記憶被人吞了實在是讓人膈應(yīng)又反胃,就像是背著家長藏的日記被人做成ppt在一個對你不懷好意的陌生人面前循環(huán)播放。</br> 牧四誠搓了搓胳膊,問:“要是楊志真的吞了我們的記憶,怎么辦?他不會在我們的記憶里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來對付我們吧?”</br> “對付我們?”白柳漫不經(jīng)心地笑笑,“你的記憶是這么無害的東西嗎?”</br> 牧四誠一愣:“不是,記憶被楊志這種垃圾看了會出事的吧!”</br> 白柳收回看向牧四誠的視線,看向陰山村外一望無際的黑夜,平淡地開口:“有些人的記憶可能是棉花糖,吞下去不會有什么大事還會回甜,有些人的記憶可能是日記,吞下去就獲得了要挾人的把柄。”</br> “我覺得我能養(yǎng)成這種性格,我的記憶應(yīng)該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東西。”</br> 白柳眉眼彎彎地笑著回頭:“吞下去可能像是吞刀片一樣痛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