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2 章 玫瑰工廠
白柳看著那只手,他附身鉆入漆黑的床底,試圖去夠這只雪白的雕像手模,但在他即將摸到這只手模的一瞬間,一根玫瑰似的藤條從床底鉆出,發(fā)出白柳剛剛聽到的那種淅淅索索的爬動聲。</br> 藤條在白柳的眼前纏上了手模,似乎要把這只手模拖入地底,白柳用力前伸身體,甩出鞭子想要打開藤條,但藤條已經(jīng)收縮著纏緊了手模,在手模被拖入地底的前一秒,白柳抓住了它。</br> 斷裂的冰冷右手雕像在白柳的掌心內(nèi)輕輕蜷動,似乎是回握了他一下,然后在白柳的手上化成了散落的玫瑰花瓣,那些藤條也緩慢地潛入地底消失不見。</br> 雪白的斷手化做的零落花瓣燃起磷光般的淺藍色火焰,在白柳的眼前化成灰燼煙塵徹底消散。</br> 昏暗的床底什么也沒有,這朦朧的一切倒映在白柳空蕩漆黑倒映玫瑰的眼底,是一場不知道有沒有發(fā)生過的幻覺。</br> 白柳剛剛并沒有觸摸到物體的真實觸感,他以為自己握緊了的斷手,只是一個虛影。</br> 除了一種似有所無的冰冷感殘留在他收攏的五指上,白柳什么都沒有感受到。</br> 劉佳儀還是被白柳的動靜給吵醒了,她睡眼朦朧地揉著眼睛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摸到自己放在枕頭邊上的護目鏡戴上,恢復(fù)視力后的劉佳儀一低頭就看到了鉆進自己床下面的白柳。</br> 劉佳儀瞬間就給嚇清醒了,開口的聲音都有點變調(diào):“你在干什么白柳!”</br> 白柳慢吞吞地從床下面退了出來,在他撐著床沿?fù)u晃著抬起頭和劉佳儀對視之后,劉佳儀一怔。</br> ……白柳神色有種罕見的迷離,就像是被什么東西蠱惑帶走了靈魂的漂浮恍惚,而他眼中的玫瑰搖曳著盛放了第四瓣花瓣,右眼眶下的黑色裂紋加深,右眼下面的那塊皮肉剝脫,有種搖搖欲墜的“凋落”質(zhì)感。</br> “……白柳。”劉佳儀嗓音莫名干澀,“你調(diào)出你的面板,給我看看現(xiàn)在的精神值是多少?”</br> 白柳靜了一會兒,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劉佳儀在和他說什么,他聽話地低下了頭翻找出自己胸前的硬幣,半瞇著眼睛調(diào)出了系統(tǒng)面板,靠過來給劉佳儀看,肩膀上散落一種很誘人的,被燒灼之后的玫瑰香氣。</br> 這香讓劉佳儀都神志恍惚了片刻,然后她迅速地打開面板購買了兩個呼吸面罩,在她腦子開始發(fā)昏之前給白柳和自己套上。</br> 但還是晚了一些。</br> 【系統(tǒng)提示:玩家劉佳儀嗅聞到高濃度原始玫瑰香,由于玩家現(xiàn)在對該濃度玫瑰香不耐受,進入一個(眩暈)的debuff效果,精神值下降為63,即將看到幻覺。】</br> 【系統(tǒng)警告:玩家白柳嗅聞到高濃度原始玫瑰香,由于玩家現(xiàn)在對該濃度玫瑰香不耐受,進入一個(眩暈)的debuff效果,精神值下降為46!請迅速恢復(fù)精神值!】</br> 劉佳儀眼前天旋地轉(zhuǎn),她倒回了小床上捂住自己的面罩用力呼吸,白柳也向后倒在了地上,他微弱的呼吸在面罩上漆出一層水霧。</br> 一種強烈的,攝人的,讓人無法動彈只能任由其折磨的熏人香氣在他們的大腦里流轉(zhuǎn),讓人幾欲作嘔,劉佳儀劇烈地嗆咳了好幾聲。而白柳眼前的一切都變的扭曲旋轉(zhuǎn)。</br> 他陷入了某種玫瑰色的,水底般的窒息黑暗中——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斷裂右手平靜地扼住了他的喉嚨。</br> 白柳的眼皮緩慢耷拉了下去。</br> “起來!快起來了!”一個惡生惡氣,十分不耐煩的聲音伴隨著“啪啪啪”的拍掌聲響起,“都他媽多晚了還睡!知道這帳篷五月玫瑰節(jié)前后住一晚上多少錢嗎!”</br> “要不是缺人,也不會讓你們這些下等人進來做采花工!”</br> 伴隨著叱罵,白柳在半夢半醒間感覺自己被人抓住了臂膀直接從地面上扯起來,他腦子又暈又漲,感覺就像是通宵熬夜加班一個星期,被同事強行拖去社交聚會之后灌了十瓶伏特加,然后只睡了一個小時被拖起來繼續(xù)加班的狀態(tài)。</br> ——可能需要輕輕對他吹一口氣,白柳就能就地猝死,長睡不起。</br> 白柳搖了搖一邊發(fā)麻刺痛的腦袋,撐著手邊的一把椅子的靠背穩(wěn)住不協(xié)調(diào)的身體,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把眼前搖晃旋轉(zhuǎn)的眼前景象重疊在一起。</br> 還是那個陳舊破敗的小帳篷,但透亮多了,畢竟外面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br> 白柳看向從床上東倒西歪地爬下來的劉佳儀,那個加工員把劉佳儀給提溜下來之后,轉(zhuǎn)身就對他們破口大罵:“玫瑰呢!讓你們通宵采摘的玫瑰呢!不干事還吸嗨了!兩個沒有用處的賤人!”</br> 說著,這廠工就怒氣蓬勃地提起了腳,沖著還在搖搖晃晃走路的劉佳儀背部就是一腳。</br> 這一腳沒踹下去,白柳臉色蒼白地跪地,這一腳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氐衷诹税琢南ドw上,他神色平寧鎮(zhèn)定,一點都不像是十秒鐘之前戰(zhàn)都站不穩(wěn)的樣子。</br> 白柳對著這加工員畢恭畢敬地一點頭,指向他身后的那些鼓鼓囊囊的麻袋,和被毛毯蓋住的玫瑰花。</br> “昨晚采摘下來的玫瑰都在這里了。”白柳抬眸,“一共83.7kg。”</br> 這個加工員神色變了好幾下,最終收回了自己的腳走向了白柳的身后,去核查那些玫瑰,在大概確定了白柳所說的重量沒錯之后,這個加工員眼中帶一種好似恐懼,又好似怨毒的眼神轉(zhuǎn)過頭來盯著白柳打量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勉強算你們完成任務(wù)。”</br> “不要得意!就算你們這批新人全都完成任務(wù),但想晉升成為加工員,淘汰掉我們這些勞苦功高的老員工,還早著呢!”</br> 他都已經(jīng)走到帳篷邊了,毫無征兆地回過頭來又惡狠狠踹了白柳一腳,帶著惡意彎起嘴角:</br> “今晚你們的任務(wù)翻倍,要每個人采摘80kg的玫瑰,如果做不到,那就等著被下崗流放吧!”</br> 這一腳踹在白柳的肩膀上,本來還在眩暈debuff里的白柳就“柔弱”,沒什么抵抗力,被這力道十足的一腳踹得往后整個人往后平移了一段距離,撞在他剛剛用來扶手的椅子上。</br> 那加工員冷哼一聲,提著白柳他們采摘好的玫瑰走了,隨手拋給他們兩瓶用小玻璃瓶子裝著的淡粉色香水,被劉佳儀眼疾手快地接住才沒砸到地上。</br> 【系統(tǒng)提示:恭喜玩家白柳完成(采摘40kg)玫瑰支線任務(wù),獲得獎勵(低級玫瑰干葉瓦斯香水)一瓶】</br> 【系統(tǒng)提示:玩家白柳觸發(fā)新任務(wù),請玩家于今晚采摘80kg玫瑰,成功后獲得獎勵(低級玫瑰干葉瓦斯香水兩瓶)以及主線任務(wù)進度(加工員的晉升資格)】</br> 劉佳儀歪歪扭扭地走向坐在地上的白柳,掏出香水正對白柳的臉,一噴。</br> 【系統(tǒng)提示:玩家白柳的(眩暈)debuff接觸,精神值上升至81】</br> 白柳臉上皸裂的開口肉眼可見地愈合,恢復(fù)成一個淺淺的凹陷,但眼里的玫瑰卻像是得到了某種滋潤,抖動著枝葉往外舒展花瓣,這種一看就覺得不妙的變化讓劉佳儀停止了繼續(xù)噴香水的手。</br>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咬牙在自己臉上也噴了幾下,解除了自己的【眩暈】狀態(tài)。</br> 劉佳儀半虛脫地靠在椅子上,手在白柳面前左右舞了兩下吸引他視線,語調(diào)懨懨:“喂,清醒了沒?你昨晚在床下面遇到什么東西了,差點沒把我兩給搞死。”</br> 低級香水的味道讓清醒過來的白柳有點不適應(yīng)地嗆咳,他向后把沉重的頭放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劉佳儀,眼神還有點睡意朦膿,白柳條理清晰地把昨晚看到的東西和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br> “有東西鉆進了我們的帳篷,還是在【魔術(shù)空間】生效的時候?”劉佳儀越聽眉頭越緊,“這不太可能。”</br> 白柳征詢般地看她一眼。</br> 劉佳儀轉(zhuǎn)身過來,低頭正視白柳繼續(xù)解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在一個新的三級游戲里,的確可能存在可以突破【魔術(shù)空間】界限的怪物,但你想一想白柳,如果昨晚真的是這種怪物,我們算是被攻擊了吧?你有觸發(fā)怪物書嗎?”</br> “以及如果這個實力強悍到可以輕易突破【魔術(shù)空間】的怪物真的鉆進了我們的帳篷——”劉佳儀雙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挑眉,“——它為什么不殺了我們兩個玩家,合著它半夜鉆你的帳篷,我的床底就是為了握一下你的手,給你看它變的玫瑰花?”</br>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白柳不緊不慢地開口,“但它的本意如果不是攻擊和傷害,所以昨晚并沒有出現(xiàn)它的實體,我也才沒有被攻擊觸發(fā)怪物書,我看到的只是它想呈現(xiàn)給我看的一個虛影呢?”</br> 劉佳儀下意識就想反駁:“沒有怪物對玩家的最終意圖不是攻擊和傷害,不存在這樣的……”</br> 白柳靜靜地看著她。</br> 劉佳儀話語突兀地打住,她想起了什么,然后神色轉(zhuǎn)凝:“……《愛心福利院》的神級游走npc……你和他是什么關(guān)系?”</br> 她之前的確從來沒有見過不是以傷害玩家為目的的怪物,但上一個副本的神級npc完全是在可以殺死白柳的情況下,主動獻血救了白柳。</br> 這是劉佳儀玩過這么多次游戲,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怪物救玩家的。</br> “……什么關(guān)系嗎?”白柳視線一頓,開始在帳篷頂部微妙地亂飄。</br> 他想給自己和謝塔的關(guān)系找一個精準(zhǔn)直白的定義,但這對白柳來說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難辦。</br> 如果在進入游戲之前,白柳可以十分問心無愧地對劉佳儀說,謝塔和他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guān)系。</br> ……但現(xiàn)在,朋友這兩個字已經(jīng)到了嘴邊,白柳莫名想到了塔維爾毫無雜質(zhì),又略帶困惑的眼神,和一次又一次落在他唇上和額頭冰涼又虔誠的吻。</br> 以及兩個人在《塞壬小鎮(zhèn)》里重逢,久別重逢后白柳對謝塔堪稱調(diào)戲的油膩開場白——【我想要什么……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吻?】</br> 白柳:“……”</br> 劉佳儀問這個問題,以為自己會得到什么【這個怪物是我收購的靈魂之后被異化的玩家】之類的回答,但白柳奇怪的反應(yīng)讓她頭上冒出了一堆問號。</br> 白柳語調(diào)十分冷靜:“我們之前是朋友,后來重逢的時候,我當(dāng)時腦子不太清醒(精神值過低),所以對他做出了一些越線的事情,我們發(fā)生了一些朋友之間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情(指打啵)。”m.</br> “但后來我個人清醒之后,還是想和他做回朋友,雖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在我這里我們還是朋友——我和他目前大概就是這樣的關(guān)系。”</br> 白柳高度地概括了一下他和謝塔之間發(fā)生的事情。</br> 劉佳儀緩緩:“哈?”</br> 這是什么渣男發(fā)言?!你還對npc做出過這種事嗎白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