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拼死一搏
那隨從答道:“已尋了當(dāng)?shù)厝藖韱枺故怯幸粭l小道可以繞過去,只是那山道本就艱險,又逢連日陰雨,根本行不得軍。”
“帶我去看。”封君揚(yáng)冷聲說道。
“將軍,”身邊之人欲要阻攔,卻被封君揚(yáng)的一個眼神止住了下面的話,眾人皆都不敢多言,只得陪著他去查看那條山間小道。
那山道甚是隱秘,需繞過一處石壁方能看到,寬不過三尺,雜草叢生,盤山而上。封君揚(yáng)立在山下看了看,又不顧眾人阻攔,親自策馬往上走了一段,這才退回來吩咐道:“挑出三千輕騎給我。”
眾人聽得這個皆都怔了一怔,當(dāng)中一員老將最先站出來問道:“大將軍要做什么,”
封君揚(yáng)知他們定會反對,聞言只是淡淡答道:“大軍久不能至,宜平危急,我領(lǐng)三千輕騎從這里繞過去,突襲賀澤。”
那老將耷拉著眼皮,沉聲道:“輕騎突襲,確是能斬將奪旗,威懾敵軍,可這是偏將該做的事情,您是一軍主帥,不宜冒此大險。”
封君揚(yáng)看他兩眼,只冷聲說了一句“此事我已決定,無需多言”,便就轉(zhuǎn)身離去,竟是再不聽眾人之言。那老將不肯罷休,正想追過去再勸,卻是被順平偷偷拽了一把。順平向他輕輕搖頭,低聲道:“莫要再勸了,勸不回的。”
他只說了這一句話,就追著封君揚(yáng)匆匆離去。那老將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重重地嘆了口氣。當(dāng)日,封君揚(yáng)不顧軍中諸將反對,親領(lǐng)三千輕騎,冒險從小路翻山,星夜趕往宜平救援。
宜平城外,賀澤已經(jīng)強(qiáng)行攻城多日,那城墻雖還沒破,可卻也離破不遠(yuǎn)。賀澤又得消息,知襄州地區(qū)連日陰雨,封君揚(yáng)大軍受阻,不禁放聲大笑,直道:“天意助我,天意助我,”
緊接著,探子又報回北方消息,原本在青州地界陳兵阻攔的鄭綸,開始向南疾速行軍,直奔宜平而來。
賀澤聽完,與帳中諸部將笑道:“這定是封君揚(yáng)自己過不來,才命鄭綸火速來救。只是他離得也遠(yuǎn)了點(diǎn),等他再來,咱們早拿下這宜平城了。”
正說著這話,帳外又有信使趕到,卻是從泰興送過來的消息,賀澤開了那密信,只看了一眼,臉上便現(xiàn)出驚喜之色。帳中諸將瞧得奇怪,不知那信里寫了什么,能叫賀澤這般又驚又喜。正納悶間,就聽得賀澤說道:“叔父已命泰興水軍沿江而下,不過數(shù)日就能到達(dá)宜平。”
眾人聽得這個消息,也都是精神振奮。若無援軍,便是他們奪下宜平城,待封君揚(yáng)追兵趕到,也極可能重將這宜平奪了回去。可眼下泰興水軍東來,若能與他們合為一處,便無需再懼封君揚(yáng)大軍。
賀澤更是嘿嘿冷笑兩聲,道:“他封君揚(yáng)想將我有來無回,我倒叫他看看,到底是誰會身死宜平,”
因這些消息皆都極鼓舞人心,待第二日再攻城的時候,賀澤軍的攻勢便就又猛了些,甚至一小段城墻被其攻破,多虧辰年親自在那死守,這才將那些爬上城墻的敵兵殺盡,勉強(qiáng)守住了城墻。
這一日攻守戰(zhàn)終了之時,辰年雖未受傷,卻是滿心疲憊。她獨(dú)自靜坐片刻,叫人尋了宋琰過來,問道:“你家王爺說你最善守城,那你如實(shí)地告訴我,照這種打法,宜平還能堅持幾日,”
宋琰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答道:“最多挨不過三四日。”
辰年自嘲地勾勾唇角,低聲道:“我這回可是叫你家王爺給坑苦了。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該聽他忽悠,堅守這宜平。真該在賀澤來之前,就帶著大伙渡江南下,把這宜平留給賀澤,管你家王爺日后還能不能再奪回來。”
宋琰忍不住看她兩眼,道:“宜平一地關(guān)系青冀兩地,十分重要,不能有失。”
“嗯,你家王爺也是這般忽悠我的,宜平是他北進(jìn)之路,只有宜平在手,他才能占據(jù)青冀二州,進(jìn)而爭奪天下。”辰年苦笑,慢慢低下頭去,默了一默,輕聲道:“可這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能不能奪得天下,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和那些流民又有何干,”
她聲音漸漸低下去,里面有著難掩的疲憊與消沉,“我只想跟著我的那些兄弟能活命,想那些投奔到寨子的流民能有個去處。我沒想著要死守宜平,沒想著用大伙的命去給他奪天下。”
宋琰良久無言,好一會兒才能輕聲勸道:“只要是打仗,難免會死人。這些人不會白死。宜平守住了,王爺平定天下的時間許得就能提早兩年,就能少死許多人。到那時,百姓也不用再受戰(zhàn)亂流離之苦,可以休養(yǎng)生息,可以安居樂業(yè)。”
辰年聽得低笑,抬頭看向宋琰。她目光專注,直直地盯著宋琰,直把他看得有些尷尬了,這才收回視線,輕輕一哂,道:“你們這樣的世家子弟,講起大道理來都是一套套的,明明是為了個人野心,爭權(quán)奪勢,卻說成為了天下蒼生,個個大義凜然。”
“不是的,”宋琰面色漲紅,急聲辯道:“王爺不是那樣的人,他確是這般想的。我少時便與他相識,還在王府讀書時,他便立志要結(jié)束這軍鎮(zhèn)混戰(zhàn)的亂世,還天下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太平盛世??”辰年低聲念著這詞,輕輕地扯了扯嘴角,道:“好一張油光閃閃香噴噴的大餅,可這城里許多人,怕是到死都吃不到一口。”
她垂頭低語,“太平盛世離得他們太遠(yuǎn),他們看不到,他們現(xiàn)在只想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日后才有可能看到那太平盛世。”
宋琰聽她這般說話,心中暗驚,試探問道:“將軍想要棄城逃走,”
辰年聞言嗤笑,“往哪里逃,南邊是宛江,過不去。往北再回太行山,這數(shù)以萬計的流民,靠什么來活,”宋琰心中剛剛一松,不想辰年停了一停,卻又自言自語地說道:“若是賀澤肯不殺我寨兵,不傷我流民,我就是降了他也沒什么。”
宋琰聽得大驚,駭然道:“不可,萬萬不可,”
見辰年抬眼看他,他忙穩(wěn)了穩(wěn)心神,勸道:“您之前奪他宜平,殺他大將,現(xiàn)在又與他惡戰(zhàn)十?dāng)?shù)天,傷他士兵無數(shù)。賀澤那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絕不會留您性命。”
辰年卻是聽得笑了,道:“你莫要慌張,我不過是說說而已。要降早就降了,都到現(xiàn)在了,還降個什么勁啊,”她說著說著,心中卻是忽地一動,道:“現(xiàn)在也有用,”
宋琰聽她這般說,幾乎就要拔劍而起,想到她武功高強(qiáng),憑一己之力無法制服,這才強(qiáng)行忍下了,心中卻暗道若是她真要投降賀澤,他必要設(shè)法先殺了這女子。若是日后王爺怪罪,他就自裁在王爺面前是了。
辰年見他嘴唇微抿,目露殺意,猜到他的心思,不由冷笑道:“宋琰,就憑你的本事,若想殺我,還難了些。”
宋琰垂了垂眼簾,按捺住心中殺意,只恭聲道:“將軍這話說得奇怪,末將不解。”
辰年冷冷一笑,懶得與他計較,道:“你解不解都沒關(guān)系,先聽我把話說完再說。我說投降,自是假降。”
宋琰轉(zhuǎn)念一想,自覺明了辰年的用意,沉聲問道:“你想借機(jī)拖延幾日,以待王爺?shù)拇筌姡皇怯煤谓杩谕涎樱?br/>
辰年答道:“流民。賀澤定也知道宜平城里有許多流民,我出面與他談判,叫他在江遍備好船只,只要能把我這些流民皆都送往江南,我就把宜平城給他。”
宋琰聽完這借口,心中略覺失望,暗道女子就是女子,這般的借口竟也想去糊弄一方梟雄。他搖頭,道:“賀澤不會信,他定會看出你這是拖延之計。”
不想辰年卻是笑道:“也沒想著叫他信,只想麻痹他,叫他以為我們已沒了斗志,只想拖延時間,等你家王爺來救。”
宋琰不解,問道:“這有何用,”
“大用處,”辰年看著他,沉聲答道:“我要趁他麻痹,誤以為我們沒了反抗之力的時候,帶兵出城偷襲他大營,殺他個措手不及。咱們不知著你家王爺?shù)脑耍蹅兛孔约海負(fù)糍R澤,也好安定城中軍心,”
宋琰心知此法極為冒險,可眼下實(shí)在別無他法,唯有放手一搏。他思量片刻,應(yīng)道:“好,我?guī)Пァ!?br/>
辰年卻是笑,道:“你去,打不贏賀澤,我留下,也守不住這城。不如咱們還是各展所長,你來守城,我去偷襲。”
宋琰知辰年所說皆是實(shí)情,也無從反駁,思量片刻,咬牙道:“好。”
他兩人商議妥當(dāng),辰年就親筆寫了封書信,叫人連夜送出城外。
賀澤接到書信,見辰年在信中說自己無意于天下之爭,占宜平不過是為了給寨中流民求個容身之所。若是他肯在宛江預(yù)備大船千艘,她愿意帶著聚義寨渡江南下,把宜平拱手讓給他。
賀澤默默看完那信,不覺無聲啞笑,譏道:“這個謝辰年真是異想天開,眼看城破在即,竟還要與我來談條件。”
他將信丟給幕僚,那幕僚掃了幾眼那信,面上也現(xiàn)了笑容,道:“將軍,她這是沒了斗志,只想著借機(jī)拖延幾日功夫,好等著那封君揚(yáng)來救。”
賀澤點(diǎn)頭,“不錯,她正是此意。”
那幕僚沉吟片刻,又道:“由此可見,城中人心怕是已經(jīng)不穩(wěn)。那城中本就多為流民,守城士兵也大半是聚義寨的寨兵,這些人隨著聚義寨南下,不過是求個活命。將軍,不若在箭矢上綁上些安民招降的告示,叫人射進(jìn)城內(nèi),好亂對方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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