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天神到來
蕭霄派了精銳的親信守在院外,不允許任何人進出。明溟受傷,一時也難以突圍,她孤身一人在這偌大的院內(nèi),傷心欲絕,分明他前幾日才說的要對她好,而今日卻因唐柒尋兵戎相見,果真是不該相信所謂的山盟海誓。唐柒尋之死必有蹊蹺,只是如今她被關(guān)在這小小的天地里,根本無暇去想。三日后,她真切感覺到字跡體內(nèi)的真氣在慢慢散去,想要強行突破結(jié)界,卻被傷得體無完膚,看來蕭霄是要散盡她的修為,讓她生不如死吧。她掩面苦笑,真是想不到天闌王室遺孤竟會落個這種下場,若是莫殤看到這一幕,恐怕還不如當時真帶她上戰(zhàn)場。
屋內(nèi)還有蕭霄以前看過的書籍,上面留著他蒼勁有力的字跡,一筆一劃,如同在她皮肉上刻畫。她不忍再翻開這些書,院內(nèi)再無其他可供她消遣的東西。她常常坐在地上發(fā)呆一整天,累了又渾渾噩噩地睡去,仿佛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喵~”
一只輕柔的貓叫在這寂靜的清風筑內(nèi)甚是清晰,明溟勉力坐了起來,走到院內(nèi),看到琥珀那圓滾滾的身子,琥珀跳到跟前,她忍不住落下淚來。想不到在這種時刻來看她的竟會是一只貓。而琥珀好像也能感知到她的情緒,喵嗚喵嗚地低聲叫著,像是嬰兒在哭。明溟看得此景,眼中淚光更盛。
琥珀不住地蹭她身子,突然跳到地上,喵嗚一聲往前奔去,不多時又跑了回來,口中吐出一張小小的紙條。
明溟大驚不已,對啊,琥珀能安然進來,就說明這個結(jié)界對普通的動物沒有影響,那么琥珀就是她脫身的關(guān)鍵了。
那紙條上以娟秀的字體寫著“安否”二字,明溟認得出這是安寧的筆跡。連日的相處中,她早已打消對安寧的疑慮,此時她身陷囹圄,周圍人對她避之不及,安寧在此刻還能如此冒險,當真是令人感動。
她急忙取出紙筆,寫了一個“安”,折成拇指甲蓋大小,琥珀銜著紙條,沖她搖搖尾巴便從高墻上躥了出去。
明溟驀地燃起求生的欲望,開始思考自己該如何在安寧的幫助下脫身。
御書房內(nèi),蕭霄正與群臣議政,但明溟的身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早早便揮退眾臣,眾臣皆知近日圣意難測,此時如獲大赦,連忙離開這低氣壓的房間。蕭澈也跟著要出去,蕭霄卻把他留了下來。
蕭霄不說話,呼吸紊亂,久久難以平復(fù),指尖已將毛筆生生握斷。蕭澈幾乎沒有見過一向穩(wěn)重的大哥露出這樣的表情,他對這幾日發(fā)生的事多少也有所耳聞,但就平日里與明溟的相處,他萬萬不敢相信此事是她所為。但萬千證據(jù)都指向明溟,他同蕭霄一樣,陷入了矛盾之中。
兄弟二人在屋中靜坐半日,誰也沒用開口。午后,蕭霄接到消息,上神木川聽聞群妖來襲一事,三日后將來九燁查看。兩人不禁暗自冷笑,早的時候不來,偏在這種時候來做事后諸葛亮,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自琥珀跑進清風筑以來,明溟每日與安寧書信來往,得知了這陣法的大概。
明溟在天闌的日子時,巽骨的確有教授她陣法,但是奈何她天資不夠,實在是學不會,但巽骨仍逼著她死記硬背,記下了幾種于魔族有害的陣法如何破解,為的是今后能保住一條小命。但她從未想過,這些東西居然在這一刻用上了。
但可惜安寧自身不懂法術(shù),即便明溟告訴她破解之法也是枉然,求助摘星殿更不可能,畢竟現(xiàn)在矛頭全都指向明溟,摘星殿眾人必是恨極了她。
一籌莫展之際,明溟百無聊賴,在院中與自己下起了圍棋,突然想起蕭淵,當年蕭淵曾說,蕭霄道貌岸然,對她好也必是另有所圖,她如今細細想來似乎確是如此。蕭霄似乎早知她是天闌王族,所以才帶她同行,并在途中盡了全力保護她,因為她若是死了,他永遠到不了天闌,只能在血咒的侵蝕下死去。想來不禁一陣唏噓,明溟曾以為自己聰明一世,卻不知自己一直在被他利用啊。說來蕭霄還不如蕭淵,至少蕭淵從頭到尾都在做一個壞人,而蕭霄則在扮一個偽君子。若是蕭淵還在,說不定會來救她,畢竟蕭淵就樂于給蕭霄添堵,且皇家子弟大多自幼在摘星殿修習,自然會懂些法術(shù)。
等等!還有一人可托,蕭澈!蕭澈也算是修行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在他的幫助下可以成功。
等琥珀過來時,明溟當即修書告知安寧,讓安寧向蕭澈求助。此刻明溟也顧不得蕭澈能不能信任,只是有這一線生機,她萬萬不能放棄。
“......這全是姐姐的意思,還請晉王殿下出手相助。”接到明溟信件的第一時間,安寧便派人去請了蕭澈,她自來說話是開門見山,也不與蕭澈繞什么彎子。
蕭澈此時剛與蕭霄接了木川回來,已是疲憊不堪,聽得安寧所言,幾乎跳了起來,但旋即搖頭道:“我是懂一點法術(shù),但就算破了結(jié)界,清風筑外全是皇兄的親信,若不是皇兄親自來,是調(diào)不動的。”
安寧道:“此事安寧也問過姐姐,只要晉王殿下肯幫忙破陣,御林軍一事由安寧來辦。”
蕭澈知道安寧是個潑辣性子,怕她作出什么過激舉動,便問道:“他們都非泛泛之輩,明溟姐姐修為再高,身上畢竟有傷,到時真動起手來恐怕她討不了好。不知姐姐打算如何脫身?”
“此事......晉王殿下還是莫要過問的好。”安寧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蕭澈不放心,仍追問道:“姐姐還是說了吧,究竟打算如何躲過守衛(wèi)?姐姐若是不說,我就不破這陣。”
安寧思來想去,終是將此事說了出來。
元夕第二日,蕭霄曾將一卷空的圣旨交給明溟,那圣旨現(xiàn)在還在清風筑內(nèi),明溟自開始謀劃以來,每日翻開書卷,模仿蕭霄的筆跡,已能以假亂真,再讓琥珀將圣旨銜出,到時便能過了守衛(wèi)這一關(guān)。
蕭澈聞言大驚道:“姐姐這是要假傳圣旨!”
安寧點頭道:“不錯,所以此事就由安寧來辦,我在這宮內(nèi)也沒有牽掛,到時圣上若是怪罪下來,我便自刎謝罪,到時迫于兩國交情,此事也算是家丑,圣上不會再追究。”其實明溟將圣旨給她時,早就考慮過這些,原話是讓安寧把假傳圣旨的鍋也甩給明溟自己,反正此刻只為求生,就算暴露魔族身份也沒什么大不了了,到時與守衛(wèi)拼死一戰(zhàn),或可逃出生天。但安寧勢要救她,下定決心要親自犯這欺君大罪。
蕭澈躊躇不定,安寧問道:“晉王殿下,姐姐曾為了九燁浴血奮戰(zhàn),如今卻被圣上囚禁,損毀修為,難道九燁就是這樣對待功臣的?”
蕭澈道:“安寧姐姐,此事皇兄恐怕也有苦衷,況且九燁如何對待臣子恐怕不該由你來管。”
安寧冷冷道:“九燁如何對待臣子安寧不管,安寧只就事論事。如今摘星殿蘇夫人病逝,蘇先生尚在悲痛之中,若是妖界再卷土重來,沒了明溟姐姐相助,我只問晉王殿下,屆時九燁如何與妖界抗衡?”明溟料想蕭澈不會輕易答應(yīng),便將這番話說與安寧,讓她從旁勸說,此時蕭澈已有些動搖,安寧又按明溟所教,繼續(xù)說道:“明溟姐姐這番被囚,必定對皇上傷透了心,妖界再攻來,以她的性子,多半不會再出手,但若是晉王殿下救了姐姐,姐姐是重情重義的人,殿下出面請她幫忙必然可行。想必殿下比安寧更明白各種利害,救或是不救,殿下心中應(yīng)該清楚了。”
蕭澈本就疑心唐柒尋此事,心中已然動搖,況且明溟平日對他也極好,當即決定冒險一試,拍案道:“你我正戌時于清風筑外匯合,勞煩安寧姐姐調(diào)開守衛(wèi)。”
入夜,蕭霄于摘星殿設(shè)宴款待木川,木川席間象征性地問了些當日的細節(jié),蕭霄回答滴水不漏,便開始一場歡宴。
而另一邊,安寧已攜圣旨來到清風筑,清風筑外并無一人。但安寧甫一靠近,一排黑影齊刷刷看了過來。她雙手捧著圣旨,眾人一齊跪下,安寧高聲道:“皇上密詔,暗衛(wèi)退下,放人。”
但明溟殺死唐柒尋一事并未公開,此時看守的御林軍都是從當年太子府中調(diào)過來的親兵,實非泛泛之輩,蕭霄早就強調(diào),若非他親自過來,絕對不能放人。眾人跪地一動不動。安寧喝道:“你們這是要抗旨?”
那統(tǒng)領(lǐng)低聲道:“娘娘,恕卑職不能從命。若非圣上親臨,卑職必須嚴守在此。”開口這人名喚嚴昭,從前還跟蕭霄上過戰(zhàn)場,對蕭霄的了解不算淺,他既然說了不見本人不能放那就必定是要嚴格執(zhí)行,且傳旨一事,說什么也不會由深居后宮的昭儀娘娘親自進行,而眼前的圣旨似乎也不像假的,嚴昭一時猶豫不決。
安寧冷聲道:“嚴統(tǒng)領(lǐng),這姑娘與圣上是什么關(guān)系,想必你也多少知道一些,這事說到底也算是圣上的家事,圣上的家事,難道還要過問你?”
嚴昭顫聲道:“卑職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快讓開?”
嚴昭仍然不加理會。
安寧將圣旨抖開,提到嚴昭面前,大喝道:“你睜大眼睛瞧清楚了,這是不是圣上親筆?再不讓開,誤了圣上的事,你擔待得起嗎?”
嚴昭不敢直視,只以余光掠過,確是蕭霄的筆跡無疑,急忙躬身道:“是是是,卑職這就走。”說完便帶兵離開。
待御林軍盡數(shù)散了,蕭澈方從暗處走出,如今時間緊迫,兩人相視點頭,不多說話,安寧守在門口,蕭澈在墻外奔走,約摸過了半柱香的工夫,結(jié)界破裂,這片空間原有的壓迫感陡然消散,蕭澈仿佛感覺到一股渾厚的真氣四散開來,又像有人導(dǎo)引,重新竄回清風筑內(nèi)。蕭澈與安寧急忙沖進院內(nèi),只見明溟坐在地上調(diào)息,臉色雖不似從前一般紅潤,但至少也不算病態(tài)。她起身嘆道:“這次多虧你們了。只是不知道你們到時候該如何跟皇上交代了。”
安寧大笑道:“姐姐這話真是多余,安寧若是真對跟皇上有個交代,就不會冒險行此招。”
蕭澈亦是笑道:“姐姐不必擔心,皇兄自來對我疼愛有加,不會將我怎樣。”
明溟再次謝過兩人,不再與他們寒暄,飛身離開皇宮。剛才結(jié)界破碎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氣息也散了出去,蕭澈與安寧覺不出來,但蕭霄以及摘星殿的眾高手可就另當別論了。此處已不宜久留,還是趕緊逃到其他地方為好。
還未到皇宮門口,她毫無征兆地倒在地上,倒在無法抵抗的強大威壓之下。
只見一個身形修長,目光如炬的男子擋在明溟身前,那張臉他永遠也不會忘記,正是當年率兵攻打天闌的將領(lǐng),神界最強的戰(zhàn)將之一,木骸。
明溟伏在地上,抬頭道:“木骸......”
“木骸是家父。我叫木川,”木川冷笑道,“想不到九燁宮中還真有魔族。皇帝陛下,九燁何時竟與魔族為伍了?”
蕭霄勉強站直身子,拱手道:“上神,此女詭計多端,以仙士之名混進九燁,意圖不軌,幸而我及時察覺,將其禁錮在天牢中,本想在今日晚宴后交與上神,但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逃了出來。”
明溟不可置信地看著蕭霄,他這是把她往死路送。
只聽木川道:“無妨,我如今也抓到她了。家父當年死于天闌一戰(zhàn),此前見過他的人都已亡故,看你年紀不大,又是魔族,應(yīng)當是當年天闌逃出的余孽吧”
明溟不回答,木川又道:“當年天闌只逃出了年幼的公主,恐怕就是你吧?你叫陌沨,對吧?”他突然加大威壓,明溟體內(nèi)的真氣不聽使喚,一瞬間狂奔起來,左眼一陣刺痛,現(xiàn)出一片妖嬈的紅光,木川大笑道:“果真是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明溟在木川面前宛如螻蟻一般,一切掙扎都是白費力氣。
“千年前天闌殺盡神庭精兵,罪不容誅!你既是天闌余孽,便同我上神庭接受審判!”木川冷聲言語,右手一揮,她雙手便被綁縛起來,動彈不得。木川回頭道:“妖界突襲一事雖暫且過了,但他們必不會善罷甘休,且陛下擒住了這余孽,功不可沒,還請隨我到神庭與神尊一敘。”
蕭霄點頭應(yīng)允,全程沒有看她一眼。
疑她在先,傷她在后,如今又眼睜睜看著她被木川帶上神庭,明溟此刻心如死灰,可是她不知道,九燁如果坐實了勾結(jié)魔族的罪名,神庭將會降下天火焚城三日。她也不知道,當時蕭霄設(shè)下這個結(jié)界,實際上是那日覺出她受傷后氣息不穩(wěn),怕她的魔族身份被人察覺。
而她這番自作聰明的逃跑,恰恰把自己送上了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