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卻說那連懷炘今日午時便出門去赴宴,待了一下午便覺得宴會無聊,想起了杜徽的書童昨日請自己去赴三姑娘的生辰宴,心中一時間又動了些荒唐念頭,就要趕回去。天擦黑了才回到了杜家,正要匆匆進內(nèi)院去。
看守內(nèi)院入口的是兩個孔武有力的護衛(wèi),先前就得了老太爺吩咐不許他無故進入內(nèi)院,一個護衛(wèi)攔住他,“連小郎,我們家老太爺……”
“我知道,今天可不是我自己要進去,是你家三姑娘生辰,求了你連爺去的。”連懷炘吊兒郎當?shù)乜粗麄z,一個護衛(wèi)道:“連小郎可有帖子?”
“自然是有的。”他伸手從懷中拖了一張草綠紙箋來,正是靈雨手寫的請?zhí)f給了兩個護衛(wèi)看,“看著了吧!”兩個護衛(wèi)查看了一番,這才讓他進入。
等他走到園子里面,就聽見有幾聲嬌媚軟語,自然不肯放過,就要循這聲音去探訪一番。
周姨娘跟成姨娘正在園中散步,說來好笑,自從杜賀生去杭州之后,周姨娘就溫和了一分,府中閑來寂寞,太太又不愛理她,便常跟成姨娘一處消遣,今日兩人便邀著一起來逛園子了,此刻見天要黑了,正要回去,“我之前便提議太太往園子里也裝上燈,燈下賞花觀景更別有一番意趣,花燈佐月映花紅,才是風月。”
成姨娘道:“太太慣來是個不喜歡奢靡的,這園子又大,真要處處點燈照明不知要花費多少。”周姨娘卻輕輕推她一下,嬌笑道:“我同你講風雅,你卻亂談俗物。”
成姨娘也笑:“我是個不懂詩文的,只能把俗物掛在口上。”
忽然一旁津?qū)毥辛R:“哪個膽子掛頭頂?shù)模以谶@里窺視?”原來那連懷炘尋著聲音過來,見到兩位姨娘談笑俏罵,頓覺場景活色生香,他雖好色卻也不糊涂,平時對著杜家姐妹也只是想多說幾句話,更何況這兩個是姑父的姨娘,便想藏在花叢后面看了美人談笑,不料此時天色已暗,津?qū)氈豢吹搅松碛埃銓⑺J作了府中雜役。
他只好從花叢后走出來,笑著作了個揖,“見過兩位姨娘。”
成周二位姨娘便急忙用扇子遮住了臉,只揮揮手叫他速去,偏他愛討些嘴上的便宜,嬉笑道:“我是見著二位姨娘說笑明艷,這才忍不住駐足觀看,倒叫這位美人姐姐叫破,壞了兩方的興致。”這話便是調(diào)戲了,若今日在這里的是文成二位便叫他好好走了,偏他遇見了周姨娘。
只見她將掩面的扇子放下,向連懷炘走近幾步,蛾眉倒蹙,鳳眼圓睜,口中講道:“你這不知道輕重的色坯子,白讀了幾年的圣賢書,別的人嬉笑怒罵皆文章,你開口言笑嗔怨俱污臟。”
連懷炘聽得發(fā)愣,又被罵道:“一雙好眼長你身上都是糟蹋了,同樣的身量,旁人是氣宇軒昂,你就猥瑣不堪,我看你穿這身青衣活像個老樹長新皮。”
“姨娘……這姨娘不喜我走便是,姨娘何苦罵人?”連懷炘未曾被這般罵過,偏偏周姨娘真是生得絕色,嗔罵也動人,他又忍不住直了眼睛去看。
“眼神還敢輕薄!我不止罵你,我還打你了,到了老太爺面前他也只有夸我的。”便伸了扇子去打他,連懷炘急忙后退,竟“撲通”一聲退下了湖。
這便成姨娘跟迎春本只是旁觀看著,這下嚇得驚慌大喊:“來人,快來人,連小郎落水了。”
周姨娘跟津?qū)氁不艁y了幾分,津?qū)毭ε苋ソ腥耍羞B懷炘在不停掙扎,周姨娘在一旁見到雜役放的竹竿,便伸了桿子下去,迎春也過來幫忙,“連小郎快抓住了。”
連懷炘還充足著精神,因天暗岸上人看不清,不慎將桿子落在他頭上,委屈道:“姨娘不欲救人便罷了,怎么還伸了桿子打人。”
迎春聽了又是驚恐,對周姨娘道:“姨娘快別耍性子了,救人要緊。”
周姨娘別開臉,嫌棄道:“快別對著我講話,只見著一口牙我心慌。”好在津?qū)氀杆俳衼砹巳耍瑤讉€雜役跳下去將連懷炘救了上來,好在他才剛昏沉過去,沒什么大礙。
周姨娘這下便知曉太太怕是饒不了自己這一回的,叫過津?qū)殻愿懒怂龓拙湓挘兴w云軒里找杜杙去。
成姨娘那邊,吩咐了雜役叫將人抬到昉硯齋去。連氏一見到連懷炘被抬著進來頓時丟了三魂七魄,由熏月攙扶著,顫顫問道:“這……懷炘這是怎么了?”
成姨娘急忙去她另一邊扶住她,“在園子里不慎掉進了湖,已經(jīng)去叫大夫來了。”
連氏心疼不已,叫人小心將連懷炘安置到一邊榻上,“老太爺拘了他在外院讀書不許進內(nèi)院的,怎么就到了園子里。”熏月忙道:“太太,今日三姑娘生辰,請了兩位郎君,昨日問過了昉硯齋的。”
連氏這才點點頭,用手探了連懷炘脖子,呼吸還平穩(wěn)著,稍稍安下心來,“莫不是喝多了酒,又沒個下人跟著才不慎落進去了。”又想到成周二位姨娘,道:“好在你兩個常愛在園子里逛的,及時救了他。”
周姨娘聽了便立刻跪下,面露慚色,道:“奴不敢欺瞞太太,連小郎……在園子里撞見我跟成姨娘,便舉動輕浮,言語輕薄,奴不堪欺侮,便說了他幾句,他躲閃間才不慎落了湖。”成姨娘也急忙跪下。
連氏聞言怒不可遏拍了下桌子,“他多大個少年郎,不過跟你玩笑幾句,你便……”“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幾個丫鬟簇擁著大夫走進來,打斷了連氏的話,連氏不好此時再教訓她兩人,便各自警告了一眼,成周兩位姨娘只得跪著。
大夫探視過后又把了脈,才道:“郎君無礙,只是腹中有積水,等將積水吐出便無礙了,老夫再開一副安神藥,好叫郎君歇的安穩(wěn)些。”又將連懷炘頭朝下放,觀他口鼻中可有異物,邊道:“老夫氣力不足,還請?zhí)袀€力氣大的來,按壓郎君胸腹好叫他吐出水來。①”
就聽到一聲“我來。”便見連懷衍走了進來,不忘對連氏行禮,“哎呀你還講究些什么,快聽大夫的救你弟弟呀!”連氏心急如焚,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更是心焦。
連懷衍便附在榻邊,聽著大夫的話按壓連懷炘胸腹,不多時就見他吐出幾口水,醒了過來,“好痛啊!”他一恢復了意識,就緩緩伸了手摸向自己的胸腹。
連氏忙過來推開連懷衍,訓道:“你這孩子,手腳都不會輕些。”又關心連懷炘,“懷炘,你怎么樣了?”
“姑母,侄兒沒事。”他說著就要撐著起來,被連懷衍一把按下,“既然落了湖就好好歇著。”
“疼呀四哥。”他胸腹處實在疼痛,連懷衍解釋道:“方才心急,下手不覺重了些。”
連氏又讓大夫看他身體哪處不當,事事問了個清楚才叫熏月送了大夫出去。
連懷炘躺在榻上,一時間又見得許多人進來,竟還笑道:“表妹們也來了,還有三表妹,表哥今日有事沒去成,改日將生辰禮送來。”
靈雨忙道:“表哥好生修養(yǎng)為要。”
連氏聽了卻道:“懷炘沒去歸云軒,又怎么會去了園子里?”這話是對著阿魚跟靈雨問的,阿魚便道:“回太太,昨日是請了懷炘表哥的,只是表哥說有事便不來了,我們今日也是現(xiàn)在才看見的懷炘表哥。”
連懷炘道:“正是五表妹說的這般,我事情一辦完就想著趕回來給三表妹賀生,到了園子里見……”他目光這才掃視到跪在地上的成周二位姨娘,想到先前被周姨娘罵,她又害自己落水,心中竟然涌上委屈來,也顧不得美人不美人了,跟連氏訴說道:“侄兒到了園子里,見到兩位姨娘,才說了幾句話,周姨娘就不分青紅皂白將我罵了一頓,又要用扇子打我,侄兒躲避間才落了水,她竟然還用桿子打我。”
“你若是沒有無禮之舉,周姨娘怎會無故要責罵你?”連懷衍喝道,卻又被連氏訓斥:“你弟弟正虛弱著,你就是這么做哥哥的?”便叫他站到一邊,不許再開口。
連懷炘便委屈道:“四哥從來如此,我被馬摔了他都賞馬幾只瓜吃。”這話叫杜家?guī)讉€孩子都沒忍住,紛紛憋了笑去,又都被連氏剜了一眼。
在他說話之時,杜杙又帶了老太爺老夫人進來,眾人便紛紛行禮,連懷炘也拱拱手。
周姨娘見老太爺終于到了便急忙辯解:“老太爺老夫人,太太,奴是受了他言語輕薄,才罵他幾句,拿桿子也是為了救他,成姨娘可以為我作證的。”
老太爺一聽便怒不可遏,連氏忙扶著他去坐下,說道:“父親母親來得正好,媳婦正擔心這里沒個做主的,懷炘在家中是最小的,我爹跟我二哥都是捧在手心里疼的,今日在我們家落了水,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哥哥交代了。”
連懷衍又出來道:“姑母,侄兒看周姨娘所言不假,懷……”“四哥這是什么話,救認定我說的話是假話嗎?”連懷炘激動道。
連氏又急忙過去為他順氣,對連懷衍說道:“這里還用不到你來斷案。”又看向成姨娘,“成氏也在,你說說當時場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