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吏部侍郎
蘇巧彤與范若誠道過別,轉(zhuǎn)身上了馬車。范若誠卻仍雙手抱拳,愣愣地看著蘇巧彤走入車內(nèi)。
楚錚在他背后輕聲笑道:“怎么了,見了窈窕淑女,范君子也起了好逑之心了?”
范若誠如夢初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囁嚅地說不出話來。
楚錚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看在輕如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此女只可遠觀,不可近褻,像這種女子不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范若誠覺得此話極不順耳,氣道:“看來只有五公子你能消受了,我一個窮教書先生,哪能和當(dāng)朝太尉公子比啊。”
楚錚搖了搖頭道:“我決非此意。只是這蘇巧彤身份成迷,來歷還有待查證。退一步來說,她的姨父是吏部侍郎成奉之,以這女子的手段,很快會為京城官宦子女認可。若誠,你若真有此心,還是出仕為官吧。你為人方正不阿,本是為官大忌,若暫只為一縣令,有我楚家支持,反可借此聲名鵲起,如此你才有些許希望。”
范若誠默然不語。
此時雨已停住了,歐陽枝敏已為楚錚將火云駒牽來,楚錚拍拍范若誠肩膀,翻身上馬,策動火云駒小跑到了蘇巧彤馬車之前。這輛馬車顯然是蘇巧彤半路雇來的,那車夫看起來老實巴交的,方才禁衛(wèi)軍將這酒家團團圍住,差點嚇破他膽,此時仍是渾身發(fā)軟,抖抖嗦嗦挽了個鞭花,跟著楚錚往成奉之府邸駛?cè)ァ?br/>
蘇巧彤心中顧忌楚錚,直等到馬車啟動后才小聲對寇大娘說道:“大娘,方才”
寇大娘打斷道:“蕓兒,你只可稱我為干娘,我也只叫你巧彤,外面那小鬼奸滑無比,切不可在他面前提到‘寇家’二字。”
蘇巧彤點點頭,道:“干娘,方才那小鬼怎么看出破綻的?”
寇大娘沉默半晌,道:“巧彤,你若能聽老身勸,老身勸你就此返回西秦,不要再留在上京城了。那小鬼已心中起疑,日后必會對你嚴加監(jiān)視,再想在京中有所作為已是很難了。”
蘇巧彤苦笑道:“干娘所言女兒何嘗不知,可若就此回秦,女兒非但一事無成,而且等于告訴趙國成奉之極為可疑,白白損失了我大秦在此地位最高的細作。皇上就是再疼愛女兒,也不得不將女兒治罪,干娘,箭在弦已不由得我不發(fā)了。”
寇大娘也知蘇巧彤此言屬實,不由得嘆道:“原本你我只想悄然進城,在成府中隱藏些許時日后再嶄露頭角。可惜天意弄人,方一進城就碰上這個小鬼。小月,就你嬌氣,非要停車用飯作什么?”
那個名叫小月的丫環(huán)縮在車廂一角,半聲也不敢吭。
蘇巧彤道:“事已至此,再責(zé)怪小月也是無用了。干娘,那楚錚是如何看出您身負武功的?”蘇巧彤一定要將此事弄明白,她自負聰明,為了趙國此行幾乎算無遺策,方方面面都考慮過了,來上京城之前她甚至還到了蒼樂山中生活了近兩個月。蒼樂山那個與世隔絕的小山村并非蘇巧彤杜撰,而是確有其地,只是原本居住于此的后漢遺民早被秦國偷偷誅盡,如今里面居住的幾十戶人家全是秦人,當(dāng)年秦國為了替成奉之掩飾身份真是不遺余力。蘇巧彤在那里專門學(xué)習(xí)了趙國的習(xí)俗、語言,連蘇家的祖祠、族譜都已偽造齊全,所以楚錚雖對她起了疑心,但蘇巧彤仍然決定留了下來,可是這畢竟打亂了她原先的步驟,照理來說以寇大娘的武功根本不可能這么容易便被人察覺,可這事偏偏就發(fā)生了,著實讓蘇巧彤惱火不已。
寇大娘臉色尷尬,道:“巧彤,這事干娘雖有疏忽,但確實也怪不到我頭上,誰會知道天下竟有這種人物。”
武功原本不是蘇巧彤所長,寇大娘說得又含糊,蘇巧彤聽得一頭霧水,道:“干娘,你能不能說明白一點。”
寇大娘道:“即使干娘不收神凝氣,天下除了與我武功達到同一級數(shù)的,尋常武林中人根本看不出有何異常。方才進店時我也已經(jīng)暗中查看了那店鋪掌柜的和那少年身邊的中年管家,這兩人均是常人,可干娘怎么也想不到偏偏這個名叫楚錚的少年唉!”
蘇巧彤遲疑地問道:“干娘的意思是方才您并沒有對這楚錚容讓,而是他的武功確與你是同一級數(shù)?”
寇大娘雖有些不情愿,但還是點了點頭。
蘇巧彤驚道:“這怎么可能,他才多大點年紀(jì)?別人不是都說干娘的武功已到了天道境界,不在寇伯伯之下了嗎?”
寇大娘嘆道:“巧彤,傳言永遠不可信。干娘只是平時愛管事,拋頭露面的時候多一些,而海天則醉心武學(xué),不問世事。真要論武功,寇家的‘不動明山’心法博大精深,干娘哪是海天的對手。只是這‘不動明山’不適合女子修煉,干娘所習(xí)的確是當(dāng)年燕家的武學(xué),根本算不得是寇家傳人。在我大秦除了海天外,至少還有兩人武功遠高于為娘:魔門門主刑無舫和靈山古寺掌教凡塵大師,這三人才是真正已登天道的高手,而干娘只是在門外徘徊而已。”
蘇巧彤道:“巧彤雖對武功不甚精通,但也看出剛才干娘應(yīng)是大占上風(fēng)的,怎么能說那楚錚與干娘是同一級數(shù)的?”
寇大娘道:“干娘只是說他武功已足以是一代宗師,并未說他現(xiàn)在就能與為娘分庭抗禮。宗師級高手之間也是有差距的,真若兩人全力出手,干娘可在三十招內(nèi)將他擊敗,但若想殺他除非他絕不逃跑,否則干娘是無能為力的。”
“即使是天道高手,其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當(dāng)年的六大天道高手中,魔門寧大先生和胡蠻國師呼托爾之間才是真正勢均力敵,而其余四人只能算是后起之秀,先祖寇撫遠留下的筆記中對寧大先生充滿敬意,承認多次受過他指點,并曾說過他們幾人每年要與呼托爾交手數(shù)次,武功這才不斷精進。海天曾對干娘說過,先祖的所書武功心得中有很多他至今還揣摩不透,他若再想武功有所進展僅靠閉門苦修已是無用,可刑無舫和凡塵和尚都各有用心,而且他們?nèi)宋涔τ衷诓僦g,即使相互印證也是作用有限。難怪武林傳言真正的天道高手是應(yīng)劫而生。”
“可干娘雖始終不能步入天道,這一身武學(xué)也是苦練四十年才有今日所成,”寇大娘喃喃說道,“這少年是怎么練的?難道武林中真有所謂的傳功*?”
“傳功*?”蘇巧彤問道,“是不是將一個人功力全部轉(zhuǎn)到另一個人身上?”
寇大娘道:“這只傳說而已,據(jù)說此法兇險異常,稍有不慎傳功者與受功者都會爆體身亡,即使成功,所傳的功力受功者最多能得到十之二三,而且所得功力還附有諸多缺陷,對此干娘也不是很清楚。但那少年內(nèi)力精純,分明是經(jīng)過苦修而來,更奇怪的是他所練的竟似佛門的龍象伏魔功。”
蘇巧彤嚇了一跳:“干娘,你沒弄錯吧?”
寇家與西域佛門素有交情,寇大娘雖知道龍象伏魔功的特性,但赫連雪等魔門高手與西域佛門中人多次生死相搏,所得的體驗比她來得深刻得多,因此寇大娘有些猶豫地道:“應(yīng)該不會有錯吧,可真若如此的話那更匪夷所思了,龍象伏魔功進境極為緩慢,凡塵和尚曾號稱是佛門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在這歲數(shù)也不過剛剛練至第三層,與這少年相比拍馬都趕不上。巧彤,這事要不要派人通知凡塵,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即刻帶上九大金剛護法趕到上京城。”
蘇巧彤想了想搖頭道:“還是不要了,那幫大和尚只知向世人宣揚他們的佛門教義,腦袋都快僵化了。他們來到上京城只會徒增麻煩,楚錚是趙國世家公子,是不會跟他們走的,以凡塵的性子肯定動手就搶,九大金剛護法再厲害,難道還能敵得過趙國大軍嗎。”
寇大娘也覺得有理,笑道:“那對西域佛門來說就有些可惜了。”
蘇巧彤忽然道:“干娘,西域佛門一心想向中原推廣佛教,皇上答應(yīng)了此事才得到他們的支持。你說這楚錚會不會是他們在中原布下的棋子,凡塵和尚另有所圖?”
寇大娘搖頭道:“應(yīng)該不會。靈山古寺對龍象伏魔功的修煉密法從不諱言,海天就曾多次看過龍象伏魔功的秘籍。修煉此法最注重的是毅力,越往后越難精進,而且據(jù)說還要結(jié)合佛門教義,若天下人大都愿意練此功法,凡塵老和尚嘴巴都要笑歪了。那楚錚想必是從哪得到了龍象伏魔功抄本,否則以他的資質(zhì)凡塵若是以前就發(fā)現(xiàn)了,恐怕早把他搶回靈山古寺當(dāng)成寶貝供起來了。”
蘇巧彤想象著楚錚被剃光頭發(fā)放在蓮花寶座上受眾人膜拜的模樣,忍不住抿嘴一笑。
楚錚絲毫不知道蘇巧彤心存將他剃度之心,他原本也想偷聽她們二人會不會說些什么,但轉(zhuǎn)念一想那老太是何等武功,自己稍稍靠近車廂恐怕就會被她發(fā)覺,干脆光明磊落些帶路吧。
到了成府門口,只見大門緊閉。歐陽枝敏跳下馬來,走上臺階抓住門環(huán)重重地敲了幾下。
不一會兒大門吱吱地打開了,一個小廝探出頭看了看歐陽枝敏和楚錚,見都不認識,微怒道:“你們是誰呀,竟敢這般無禮,知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府邸?”
歐陽枝敏道:“去稟報你家成大人,就說京城楚府五公子前來拜訪。”
不料那小廝冷笑道:“你是哪家府上的下人,跑到這來開什么玩笑,楚家五公子會到我們成府來?連太尉大人都沒來過。你滾一邊去,再鬧我叫人了。”這倒也是實情,楚名棠官職遠比成奉之高,成奉之又是皇上的人,楚名棠當(dāng)然不會來成府拜訪,至于楚錚更是與成奉之八桿子也打不到一起。
那小廝說罷便欲關(guān)門。歐陽枝敏心中惱怒,伸手往門上一搭,那門便如鐵鑄一般動也不動。他隨吳安然習(xí)武也已為時不短,楚錚又常常加班加點操練他,幾年摸爬滾打下來,歐陽枝敏的武功已是江湖中普通高手的水準(zhǔn)了。
那小廝奮力推了幾下,額頭上冒出星點汗珠,突然回頭向院里喊道:“快來人哪,有人在我成府門口搗亂了。”
頓時里面呼啦啦出來七八人,將歐陽枝敏圍在當(dāng)中,指指點點地出口斥罵。
歐陽枝敏回頭看了看楚錚,心里有些為難,今日出來根本沒想到要準(zhǔn)備名帖,平日里這些下人打就打了,反正這幾年跟著楚錚也囂張慣了,可后面馬車里還坐著個蘇姑娘,她可是成府的親戚,當(dāng)著她的面就打成府下人不知少爺會不會怪罪。
蘇巧彤掀開車簾,故作迷惑道:“楚公子,你不是說跟小女子姨父甚有交情嗎,怎么”
楚錚呵呵一笑:“君子之交淡如水,這些下人哪里懂得?”
歐陽枝敏見楚錚忙著與蘇姑娘說話無暇理,只好對身邊這些人說道:“在下楚府家人歐陽枝敏,我家公子今日在城南遇見貴府的表小姐蘇姑娘,念及我家相爺和成大人同殿為臣,便將蘇姑娘送到此地,還請諸位進去稟報一聲。”
一個年長些的成府家人隱約記起老爺和夫人曾提過此事,道:“你說那女子是我家表小姐?”
歐陽枝敏點頭道:“正是。”
那家人向楚錚和蘇巧彤看去,那女子他雖不認識,但見楚錚錦衣華服,胯下騎著一匹紅色高頭駿馬,與傳說中的楚五公子頗為相像,不由得心中打了個突,對眾人道:“不要吵了,我先去稟報大人一聲。”
楚錚見歐陽枝敏與那些下人們停止?fàn)幊常Φ溃骸疤K姑娘方才恐怕看錯了吧,我那隨從不過是與貴府幾個下人長久未見了,相互過于親熱了些,現(xiàn)在不又和好了嗎。”
蘇巧彤白了他一眼,又坐回車內(nèi),只見寇大娘也在不停地搖頭。
不一會兒那家人走了出來,到楚錚身前俯首道:“楚公子,這位姑娘,我家老爺有請。”
幾人隨著那家人到了成府客廳,成奉之和他夫人已在此等候。
見楚錚走了進來,成奉之高聲笑道:“五公子大駕光臨,我成府蓬蓽生輝啊。”
楚錚正欲向成奉之行禮,只聽身后蘇巧彤一聲悲鳴:“姨娘。”便向成夫人奔去。
楚錚斜眼看去,想暗中觀察成氏夫婦與蘇巧彤相認時神色是否有何異常之處,卻不料蘇巧彤已經(jīng)計算多時,她向成夫人走去時這一路正好遮住了他的視線。楚錚想要看清成夫人神情需向旁邊跨一大步,但成奉之正抱拳站在他身前,這般做未免太失禮了。
楚錚略一猶豫,蘇巧彤已到了成夫人向前,哽咽道:“我娘她”哇的一聲伏到成夫人肩頭,右手兩指悄悄在她頸后狠狠地擰了一下,在她耳邊輕聲喝道:“陶允貞,快哭!”
陶允貞正是成夫人在西秦時的本名,此時一聽又被蘇巧彤死命一擰,成夫人倒吸口涼氣,哀聲道:“我的兒啊。”登時廳中哭聲震天。
楚錚看不出什么破綻,不禁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真搞錯了?
成奉之在一旁拭了拭眼角,嘆道:“蘇兄啊,你才華文采無不勝我百倍,為何偏偏不愿離開蒼樂山啊,到頭來落得英年早逝,這是何苦啊”
成奉之唏噓良久,看了看楚錚強笑道:“五公子,老夫失態(tài)了,請莫見怪。”
楚錚道:“成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也,小子豈敢有埋怨之心。”
成奉之拉著楚錚道:“來人,上茶。五公子請這邊坐,多謝公子護送巧彤至此,她一個弱女子,父母雙亡,這一路趕來幾近千里,真是苦了她了。”
楚錚指了指寇大娘,輕笑道:“大人可認識這位?”
成奉之感慨道:“怎么能不識啊,我們都是在蒼樂山中長大的嘛。”
寇大娘笑道:“大人已是朝中重臣,恐怕早已忘了我燕小蝶了吧。當(dāng)年大人離開蒼樂山時老身尚未與夫君朱彥成婚,這一晃已經(jīng)幾十年過去了。”
成奉之笑道:“當(dāng)年的燕姑娘,如今已是朱夫人,成某如何不認得。對了,朱兄還好嗎?”
寇大娘目露傷感之色,道:“他與巧彤的父親一樣,早在十多年前就去逝了。成大人,你也不要叫我什么朱夫人了,別人如今都只叫我燕大娘了。”
成奉之搖頭嘆道:“斯人已去”
楚錚在一旁聽得有些郁悶,成奉之和這女人之間的談話看似只是尋常敘舊,但又像是她在提醒成奉之,可他又無理由上前阻止。
楚錚突然笑道:“成大人,小侄怎么沒有想到在蒼樂山中還有著燕大娘這樣一位絕頂高手,怎么以前你不為皇上引薦呢?”
成奉之瞳孔微縮,看了一眼寇大娘道:“五公子,蒼樂山中所住的都是后漢遺民,是否愿意出山皆由個人自愿,你怎知當(dāng)年我就沒請過他們呢。”
楚錚干笑道:“小侄失言了,成大人莫怪。”隨即站起身來道:“蘇姑娘既然已經(jīng)到了成府,小侄也該告辭了。”
一出成府大門,楚錚便對歐陽枝敏吩咐道:“傳命下去,對成府進行日夜監(jiān)視,任何出入成府之人都要查清來歷,而且需持之不懈。這蘇姓女子若是他國奸細,此時必有所覺,可能會雌伏數(shù)月之久,命監(jiān)視之人切不可放松。”
歐陽枝敏點點頭,道:“公子所言極是,屬下也覺得這蘇姑娘有點不對勁兒。”他跟隨楚錚已好幾年了,不再是當(dāng)年那怯生生的小馬夫了,在楚錚的栽培下漸漸可以獨擋一面了。
張得利道:“倘真如此,這女子掩飾功夫著實了得,今日公子幾次試探,她都應(yīng)付自如。”
楚錚冷笑道:“正是她掩飾手段了得,我所問的每個問題她都有合理的解釋,我反而更是起疑。”
歐陽枝敏道:“公子,要不要派人到她所說的蒼樂山去查看一番?”
楚錚遲疑了一下,道:“去看看也未嘗不可,但希望不大。這蘇姓女子若真是奸細,蒼樂山中也必已安排妥當(dāng)。這樣吧,蒼樂山地處偏遠,但仍屬南線大營轄區(qū)內(nèi),你若派人去的話順便去拜見一下我舅舅王明遠,請他調(diào)一支精銳部隊到蒼樂山附近駐扎,若確認成奉之和這蘇巧彤是奸細,立即進山圍剿。”
張得利微驚道:“公子,成大人在朝為官二十多年,他也是奸細?”
楚錚哼了一聲道:“他脫不了干系,當(dāng)年上京楚府就曾對他有些懷疑,但他身世來歷編得合情合理,加上他當(dāng)時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鷹堂也就并未深查下去。哼,據(jù)我猜想,他們極有可能是秦人,南齊還培養(yǎng)不出蘇巧彤這般女子。”
歐陽枝敏道:“若是這般的話,蒼樂山中那些人在我大趙起碼已有二十幾年,其勢力極有可能已滲入當(dāng)?shù)毓俑悄暇€大營調(diào)往蒼樂山的那支軍隊還需要叮囑他們少與之接觸。”
楚錚點頭道:“歐陽說的不錯,此事由你負責(zé),快去辦吧。”
歐陽枝敏向楚錚行過一禮,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向鷹堂馳去。
楚錚對張得利道:“張管事,我們回府。”
兩人策馬回到楚府,剛走到大門口,只見那里停了不少馬車。張得利咦了一聲,道:“五公子,這些好像是方府的車,莫非二小姐回來了?”
楚欣兩年前便與方中誠成婚。她嫁入方府后很少回楚府,大部分時間協(xié)助方中誠處理方府內(nèi)外事務(wù),將方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頗有其母楚夫人之風(fēng)。方令信對這兒媳婦也極為滿意,逐步將府中大權(quán)交于她,而方中誠則于數(shù)月前退出禁衛(wèi)軍轉(zhuǎn)到刑部任職。
楚錚見是二姐回來了,便向楚氏夫婦所居的內(nèi)府走去。剛進門,楚欣便已看到他,笑道:“小五回來了,我和娘正說起你呢。”
楚錚正欲上前行禮,卻見方中誠居然也坐在一旁,不由得奇道:“這不方二少嗎,小弟快有個把月沒見你了,就算你棄武從文也不用把軍中兄弟全拋到一邊吧?”
方中誠看起來老成了許多,聽楚錚此言,不由得臉一紅,道:“為兄剛到刑部任職,好多事情還不甚熟悉,這些時日是忙了些,過幾日再回軍中同相聚。”
楚錚道:“那好,這月十八是陳林的三十壽辰,他的帖子我這兒都送到了,你不可能沒收到吧?上面說好大家在外面聚一次,你不會不來吧。”
方中誠咳嗽一聲,偷偷向楚欣看了一眼。
楚欣白了他一眼,道:“看我作甚,你的事自個兒決定吧。”
方中誠苦著臉,對楚錚道:“為兄若沒事的話,到時定會前來。”
楚錚暗想,得,十有八九是來不了了。
楚欣嫁入方府后,對方中誠沒事就到飄香閣喝酒作樂深惡痛絕,可飄香閣是方家打探消息的重要手段,且每年收入著實可觀,楚欣對此也無可奈何,只好請示了方令信把飄香閣交于她打理,方令信也覺得兒子既然成親了,就不該再在外面*了,便同意了此事。從此方中誠再也無法踏入飄香閣半步,閣里一些姑娘雖對這位風(fēng)流瀟灑的方公子念念不忘,但楚欣拿其中幾人立威后,這些姑娘全都斷了這心思。
只聽楚欣陰陰地說道:“小五啊,那陳林擺酒放在哪里啊?”
楚錚平日也并不怎么怕這位二姐,笑道:“這小弟就不知了,京城那么多地方放哪都成,反正不在飄香閣。”自從楚欣打理飄香閣后,楚錚也不敢再隨便去了,不然第二天楚夫人肯定知道,雖然楚夫人對此也不在意,但免不了也會唆幾句,楚錚對此心中也頗有怨言。
楚欣故作惋惜道:“那真可惜了,閣里那位叫紫兒姑娘昨天還在念叨你呢。”她與方中誠成親后,楚錚仗著是她弟弟,常常來拉方中誠出去喝酒,雖然楚欣也知道方中誠在外面也沒做對不起她之事,但總有些不滿,故出言相諷。
楚錚心頭不快,那紫兒自己從未碰過,只不過方中誠看在他的面子上將她好生照看,不想今日楚欣拿此事來尋她開心,不過這種事根本辯之無用,楚錚道:“二姐,飄香閣自從由你打理后,生意每況愈下。一個女人家怎能管青樓,何況說起來也不好聽,別人都把青樓女主事叫哈哈,有污人耳,不說也罷。”
楚欣冷笑道:“京里紈绔子弟大都知道,想到萬花樓喝花酒最好要拉上楚家五公子,說不定萬花樓會分文不取,我就不明白了,這萬花樓為何偏對五公子就另眼相看呢?莫非其中你也有份兒?”
萬花樓這幾年得楚錚助益多多,勢力大增,徐景清也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楚錚,因此楚錚可以說是萬花樓的半個主人。聽楚欣這么一說,楚錚覺得自己好像和二姐也沒什么區(qū)別,一時語塞。
楚夫人聽兩個孩子越說越不像話,臉一沉道:“都在胡說什么,錚兒先回房去,看你身上都臟成什么樣子了,洗洗再來。今天你姐和姐夫難得回府,過會兒一起來吃飯。”
楚錚向楚欣做了個鬼臉,轉(zhuǎn)身離去。
回到踏青園內(nèi),楚錚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雖說他的武功早已達到寒暑不侵的境界,但仍喜歡在木桶里愜意地躺著。
楚錚裹著條布緞,哼著小曲走到外屋,正想喝口水,不想丫環(huán)紫娟仍站在那里等候。見楚錚赤裸著上身,紫娟忍不住一聲輕呼,臉一紅轉(zhuǎn)過身去。
楚錚也有些尷尬,畢竟紫娟也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忙跑回內(nèi)屋披上衣衫再出來,對著紫娟道:“我不是讓你不要在這伺候嗎?”
紫娟臉上暈紅未褪,道:“伺候公子原是小婢的本分。”
楚錚苦笑道:“你怎么就愛爭執(zhí)這理呢,換了翠苓,我不要她伺候她早開心地跑著去玩了。”
紫娟默然不語。
楚錚笑道:“你們也都不小了,這瓜田李下的,以后你若嫁不出去了可別怪少爺我。”
紫娟小聲道:“小婢愿意一輩子伺候公子。”
楚錚笑道:“那怎么行,女孩兒家重要的是找個好歸宿,我看歐陽對翠苓挺有意思的,他倆也挺般配。紫娟,你府里有沒有中意的,盡管對我說,你們兩丫頭出嫁時少爺定會送上份大大的厚禮。”
紫娟臉色突然變得慘白,顫聲道:“公子真的不要小婢了?”
楚錚被她嚇了一跳,忙解釋道:“不是不要你們,是為你們以后著想。”
紫娟淚弦欲滴,決然道:“公子不必操這份心,紫娟寧愿永生為奴婢伺候公子,若哪天公子不要紫娟了,請公子看在這些年紫娟誠心服侍公子的份兒上,請賜紫娟一死,也不要將紫娟送于他人。”
說完,紫娟施禮道:“公子若無事,小婢就此告退。”轉(zhuǎn)身走到門口,想了想又回身道:“小婢與翠苓多年姐妹,她的想法小婢也清楚,不管那歐陽枝敏對她如何,她的心思是與小婢一樣的。”
楚錚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紫娟走出房門,突然哀嘆道:“這叫什么事啊?”一直以來他對紫娟和翠苓頗為疼愛,想給她們找個好歸宿讓她們以后過得幸福些,沒想到方一提起此事,紫娟竟有如此強烈的反應(yīng)。
呆立良久,楚錚決定還是先找輕如談?wù)劙桑@兩個丫環(huán)平日里最聽她的話了。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