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魏晉三大才女
,上品寒士 !
四、魏晉三大才女
汝陰郡古稱穎上,東連三吳,南引荊汝,襟帶長淮,穎水、泉河洄曲而過,土地平曠,物產(chǎn)豐饒,乃淮北重鎮(zhèn),是管仲、鮑叔牙的故里,伯牙與鐘子期、羊角哀與左伯桃、管仲與鮑叔牙,這是春秋三大經(jīng)典友情,陳操之一行三百余人早起離開郡城時,郡太守指著城郊道旁一株參天古槐道:“此便是當(dāng)年管夷吾與鮑叔牙離開穎上時手植的龍爪槐,今已千年。”
陳操之仰望高槐,說道:“管夷吾尊王攘夷之策今亦有借鑒之用。”
陳操之與汝陰郡太守道別之時,平輿蘇家堡一行五十余人絡(luò)繹從路邊過,陳操之問郡太守身邊的幾個階簿屬吏:“此何人耶?頗雄壯。”陳操之指的是騎黃驃馬、挎雙刀的蘇騏。
一個郡屬吏識得蘇騏,即喚住蘇騏道:“蘇大郎,來見過兩位使君。”一面對陳操之道:“好教陳使君得之,這是平輿蘇家堡郎主蘇道質(zhì)的長子蘇騏蘇子翼。”
蘇騏便趕緊過來向郡太守和陳操之見禮,淮北諸郡太守對這些塢壁都是竭力拉攏安撫,所以汝陰郡太守得知這是蘇家堡郎主的長子,也是笑而答禮,問:“蘇大郎何往?”
蘇騏道:“稟使君,在下正是要回堡上,敢問使君有何差遣?”
平輿屬汝南郡,不屬汝陰郡管轄,但蘇騏總是這般有禮而熱情,讓人難以想象他竟是流民賊!
郡太守道:“這位是出使氐秦的陳使臣,太子洗馬、江左衛(wèi)玠,蘇大郎可曾聽聞?”
蘇騏立即做出如雷貫耳的樣子,向陳操之深深施禮道:“原來公子便是馳名江左的陳使君,昨日道旁一見,在下失敬。”
陳操之微笑還禮道:“蘇大郎英武過人,操之見到蘇大郎,便知淮北多豪杰。”
蘇騏得陳操之這般贊譽,心下甚喜,口里連連自謙。
陳操之道:“平輿是在下此行必經(jīng)之路,不知蘇大郎可肯與在下同行?也好一路向蘇大郎請教兩淮風(fēng)物。”
蘇騏此番率部曲度淮,在亳州、淮南搶劫了兩家富戶和一隊行商,頗有收獲,當(dāng)然是不愿意與陳操之這數(shù)百軍士同行的,但既然陳操之這么說,意殊殷勤,他也不好拒絕,躬身道:“能與陳使君同行到平輿,在下之幸也。”
這樣,陳操之、冉盛一行便與蘇騏及其部曲同道往西北,蘇騏密囑其手下部曲,少言寡語,莫讓這些軍士得知他們度淮是為了搶劫,只說是運了一批織錦去淮南販貿(mào),平輿的織錦馳名兩淮三吳,這其中尤以蘇家堡織錦為最。
當(dāng)夜在高塘集歇夜,因集鎮(zhèn)小,客棧住不下這許多人,冉盛便命軍士在高塘集西的空地上伐木栽樁,建了一個軍寨,內(nèi)有八個軍帳,安排軍士輪流巡夜,蘇家堡五十余人也在軍寨邊立下三個帳篷,安定后,蘇騏帶著兩名隨從來軍寨拜會陳操之,以一小箱蘇家堡織錦為禮物贈送給陳操之。
陳操之留蘇騏在帳中飲茶敘話,一面展開織錦賞看,忽見一塊尺五見方的織錦上繡著一個漆盤,漆盤上密密麻麻繡著百多個蠅頭小字,字分五色,宛轉(zhuǎn)回環(huán),陳操之略略一看:
“。露貫殊,紉為襦。云裁衣,爛光輝,是耶非,孰辨之。六月桑,吐蠶絲,冬之蕙,茁新枝,爾所思,非其時。素者發(fā),丹者淚,心惻惻,老已至,骨肉殘,風(fēng)雨駛。”
“此回文詩也,何人所作?”陳操之大會為詫異。
蘇騏探頭一看,笑道:“讓陳使君見笑了,這是幼妹游戲之作。”
陳操之猛然想起一人,脫口問:“令妹莫非便是蘇蕙蘇若蘭?”
蘇騏驚訝地看著陳操之,道:“正是,不知陳使君何從得知我幼妹之名?”
。蘇若蘭以一幅《璇璣圖》被后人譽為與蔡文姬、謝道韞齊名的魏晉三大才婦,《晉書.列女傳》有載:“竇滔妻蘇氏,始平人也,名蕙,字若蘭,善屬文。滔,苻堅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蘇氏思之,織錦為回文旋圖詩以贈滔。宛轉(zhuǎn)循環(huán)以讀之,詞甚凄惋。凡八百四十字,文多不錄。”后世研究那八百字《璇璣圖》的聰明才智之士多有,明代學(xué)者康萬民更是苦研一生,研究出了一套完整的閱讀方法,分為正讀、反讀、起頭讀、逐步退一字讀、倒數(shù)逐步退一字讀、橫讀、斜讀、四角讀、中間輻射讀、角讀、相向讀、相反讀等十二種讀法,可得五言、六言、七言詩四千二百零六首,現(xiàn)代人利用電腦,竟從中得詩萬余首,當(dāng)然,有些詩已經(jīng)拼湊得很牽強。
《晉書》記謝道韞之事頗詳,而記蘇若蘭僅上面所錄的數(shù)十字,后世武則天為標(biāo)榜女子才學(xué),命上官婉兒寫過一篇《竇滔妻蘇氏織錦回文記》,里面記蘇若蘭事甚悉,蘇若蘭十六歲那時嫁給竇滔,竇滔是前秦苻堅時的秦州刺史,后鎮(zhèn)守襄陽,竇滔專寵美妾趙陽臺,未攜蘇若蘭同行,蘇若蘭織《璇璣圖》遙寄襄陽,言道:“徘徊宛轉(zhuǎn),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竇滔得到《璇璣圖》后反復(fù)揣摩,得詩數(shù)十首,皆纏綿悱惻、深情內(nèi)蘊,嘆其妙絕,于是夫婦和好如初。
襄陽現(xiàn)在還是東晉據(jù)守,竇滔不可能到襄陽為官,所以《璇璣圖》此時還未出現(xiàn),蘇若蘭尚待字閨中,但陳操之貿(mào)然說出蘇氏女郎的閨名還是有些失禮的。
陳操之坦然致歉道:“在下久聞令妹才名,今見此回文詩,瑩心耀目,大為驚嘆。失禮莫怪。”
蘇騏連道:“豈敢。”心里詫異道:“蘭妹有這么大名聲嗎,聲傳江左了?不至于吧,蘭妹今年才十四歲,足不出鄉(xiāng)里,織錦之藝雖精妙,但從不署名,這位陳使君如何會得知我蘭妹的閨名,真是奇哉怪也!”
兩日后,一行人來到汝南郡平輿縣,平輿一馬平川,土壤肥沃,物阜糧豐,平輿距汝陰兩百余里,距許昌三百余里,而現(xiàn)在,許昌已落入鮮卑慕容氏所有,雖然平輿與許昌之間還隔著汝南和穎川這兩個軍事重鎮(zhèn),但一月前,汝南曾被燕軍攻陷,大肆擄掠一番后撤出,所以平輿絕非太平之地。
既到了平輿,蘇騏自然要邀請陳操之作客蘇家堡,陳操之也不謙辭,欣然而往。
蘇家堡建于平輿縣西南的兩座小山之間,是一座城堡式塢壁,有高厚的城墻,大門上有望樓,四隅設(shè)角樓,望樓和角樓都在執(zhí)杖瞭望者,又有警鼓,一旦發(fā)現(xiàn)敵情,立即鳴鼓示警,城堡內(nèi)的部曲私兵就會立即展開有條不紊的防衛(wèi)。
這日天氣晴好,黃昏時分,巋然端坐的蘇家堡沐浴著霞光,頗顯大氣,陳操之心道:“這淮北的塢壁可比我陳家堡的環(huán)形塢堡防御能力強大得多,即便有三千軍士來攻,這城堡最慢能堅守個十天半月。”
蘇騏早早就派人回堡報知其父蘇道質(zhì),蘇道質(zhì)現(xiàn)為平輿縣的游徼,只是掛名而已,得知六品太子洗馬陳操之路經(jīng)此地前來拜訪,趕緊出迎,待見到陳操之有三百精壯軍士,不禁又有疑懼之色,彼時淮北諸流民帥對氐秦、慕容燕固然是提防備至,但對東晉的淮北諸刺史、將軍也是不信任的,這些流民帥只相信自己、只想保住自己的塢壁、土地和部曲,始平蘇氏自十五年前由關(guān)中避冉閔之亂遷至汝南平輿后,招攬流民,擴建塢壁,短短十余年,蘇家堡聚有男女人口四千余,可供戰(zhàn)斗的部曲私兵八百人,是汝南一帶比較強大的塢壁,但因為是近年才遷來的,所以分得的土地較少,難以維持這龐大的宗部,蘇氏父子少不得要干一些劫掠富戶的勾當(dāng),他們不會在本縣、本郡擾民,淮南富庶,所以每年總有那么一、兩次,蘇家堡的人會渡過淮河搶劫,當(dāng)然,他們也曾到燕國慕容氏占領(lǐng)的許昌那一帶搶割其小麥和小稻。
陳操之玲瓏剔透之人,便命軍士暫駐堡外,他與冉盛、沈赤黔領(lǐng)二十軍士入城堡。
蘇道質(zhì)見陳操之這般坦誠,不禁有些歉然,急命人將十頭肥羊送給冉盛手下的軍士,置酒款待,他則陪著陳操之、冉盛等二十余人入城堡。
關(guān)西六大姓,韋、裴、柳、薛、楊、杜,始平蘇氏雖不是士族,但也是庶族大地主,蘇氏嫡系子弟自幼也是要誦習(xí)詩書的,蘇道質(zhì)尤以風(fēng)雅自居,精于《尚書》和《大戴禮記》,對于老莊玄學(xué),亦有涉獵,與陳操之一席談,對陳操之的才學(xué)大為傾倒,慨嘆江左人物,美妙如此!
夜深,陳操之與冉盛辭歸堡外軍寨,蘇道質(zhì)挽留陳操之諸人在塢堡內(nèi)歇息,其意殷切,而陳操之也有意結(jié)納蘇道質(zhì),便留在了塢堡內(nèi)。
當(dāng)夜,蘇騏將路遇陳操之之事一一向父親蘇道質(zhì)稟報,又說陳操之甚是欣賞若蘭妹子的回文詩,并且知道若蘭妹子的閨名,蘇道質(zhì)對此也是大感奇怪,不過也沒多想,只叮囑兒子蘇騏小心提防,莫讓陳操之見到那個氐秦來游說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