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章
此時狼群漸漸縮短包圍圈向中間聚攏,它們嗥叫著,陰森的眼睛盯著中間的這兩個人類,仿佛要將它們撕得粉碎。
當(dāng)狼的爪牙幾乎要抵到半夏的毛氈時,她攥緊牙牙草的手都發(fā)白了。
半夏聲音開始出現(xiàn)一絲顫抖:“它們……要吃了我們嗎?”
無末不置可否:“我不知道。”說完他忽然唇邊掀起一抹笑,轉(zhuǎn)首望了半夏一眼:“也許它們在考慮先吃哪個。”
這話說得半夏頓時渾身發(fā)寒。
死是不怕的,只要克服死之前的那點(diǎn)恐懼就是了。
半夏有過一次死的經(jīng)驗,她開始努力回憶那一次的經(jīng)歷。
那是太過模糊的記憶了。
冰冷的海水,身后得逞的笑容,丈夫,巨額財產(chǎn),浪漫的海上游……然后是痛苦的死亡。
半夏眼前有些眩暈。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高昂清亮的嗥叫之聲傳來。
當(dāng)下不但無末和半夏,就是群狼都為之動容,紛紛望向嗥叫傳來的方向。
只見遠(yuǎn)處半山腰處,有一只狼迎風(fēng)而立。這只狼要比群狼大出許多,通體黑色,猶如錦緞,神態(tài)高貴,目光倨傲。此時大雪已停,朝陽東升,它黑色的毛皮被鍍上了一層金澤,猶如不出世的神祗一般屹立在群山之中。
群狼見到了這頭狼,紛紛低頭做臣服姿態(tài)。
無末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沉著的目光中露出一絲驚喜,不由得試探著大聲喊道:“小黑?是你嗎小黑?”
黑狼聽到喊聲,神態(tài)散漫地望了眼下面的兩個人,隨后緩緩仰天瞭望,發(fā)出一聲悠長高亢的嗥叫。
群狼聽到嗥叫,紛紛回應(yīng),一時間狼嗥四起,山巒為之動容。
無末握住半夏的手緊了緊,示意她不要害怕。
半夏點(diǎn)頭,她已經(jīng)看出事情有所轉(zhuǎn)機(jī),便小聲地問無末:“這只狼,你認(rèn)識?”
無末沒有回答,只是抬頭仰望著半山腰那只迎風(fēng)而立的黑狼。
就在這時,群狼開始三三兩兩撤走,不多時功夫,白色的雪地上全都是被踐踏過的狼爪印,卻連一個狼影都沒有了。站在山腰上的那只狼,再次望了山下兩人一眼,低低地叫了一聲,也跟著轉(zhuǎn)身離去了。
無末望著那只黑狼在山間飛躍消逝的背影,面上有幾分落寞。
而此時的半夏簡直是有死而復(fù)生的感覺,再想到懷里藏著的牙牙草,與剛才的絕望真是天壤之別。她見無末感傷地站在那里,忍不住關(guān)心道:“如果這只狼真的是你認(rèn)識的狼,那也許以后還會見面的。”
無末搖了搖頭,木然地回頭望了眼半夏,啞聲說:“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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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剛下了上古山,無末便道:“你自己回家去吧。”
半夏小心地望著無末臉色問道:“你怎么了?不一起下山?”
無末嘲諷地笑了下,反問半夏:“你們的族人看到你和我這個不祥之人一起下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半夏無言,她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她并不怕。
她望著無末的眼睛,輕聲道:“你不是不祥之人,你是個好人。我不怕別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無末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他很快冷笑了聲:“別說笑了,你下山去吧。”說著他徑自轉(zhuǎn)身走了,一分都沒有多停留。
他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狼的禁地,負(fù)荊請罪,向那只被他打暈的狼道歉。
半夏望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她開始有點(diǎn)心疼這個男人了,不過這種情緒很快便被她甩掉。現(xiàn)在對于她來說,最要緊的事就是趕緊回到村里,將牙牙草給爹爹服下,晚了也許就耽誤了。
當(dāng)她回到村里的時候,族人們看著她的目光很是驚訝,仿佛大白天遇到了鬼一般。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她確實活著回來時,一個個上前表示慶幸,而半夏家的鄰居阿牛嬸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半夏,你嚇壞我了,我聽你妹妹說你再也回不來了,你如果真沒了,我們家二犢可怎么辦呢!”
牛嬸家的二犢子是個啞巴,一直沒有娶媳婦兒,牛嬸子很中意半夏,只可惜半夏的爹爹一直沒答應(yīng)。如今半夏失而復(fù)得,牛嬸子自然是高興,又有希望了。
對于牛嬸子的興奮勁兒,一旁的族人不禁發(fā)出陣陣笑聲。
半夏往日有些反感牛嬸子總是把自己和二犢子湊成一對,不過如今她高興,也沒說什么,只是淡笑了聲和大家說等會兒見,她著急回家。
村里第二年長的老人瑞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半夏的肩膀:“小半夏,趕緊回家吧,你妹妹忍冬以為你回不來,在家里哭得眼睛都腫了。”
半夏告別了眾人,匆忙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走近家門,她就聽到聲聲啜泣,心里禁不住一疼:可憐的忍冬,她從小就是禁不住事兒的,如今自己留著她一個人照顧爹爹,還不知道有多傷心呢。
等她掀開厚厚的毛氈簾子走進(jìn)去,禁不住愣了。
原來木羊坐在自家灶前,而忍冬就被他摟在懷里哭呢。
木羊見到半夏回來,慌得連忙起身,忍冬又是害羞又是驚喜姐姐回來,當(dāng)下真是各種情緒交加:“姐,你回來了?!”
半夏當(dāng)下不及細(xì)說,只點(diǎn)頭說:“是,我?guī)Щ亓搜姥啦荩趺礃恿耍俊?br />
一提起爹爹,忍冬就哭了:“他這幾日都沒醒過來……”
半夏聽了這個,知道爹爹雖然沒醒,但到底還有一口氣在,心里稍放松了。當(dāng)下先去里屋看爹爹,只見爹爹雙目緊閉雙唇發(fā)紫臉色發(fā)黃,看起來就是下世人的光景。她眼淚禁不住流下來,連忙拿出牙牙草吩咐忍冬說:“你趕緊燒水,我去把這牙牙草碾碎,讓爹爹就著水服下。”
當(dāng)下木羊幫著忍冬燒水,半夏一個人去碾碎牙牙草。一番忙活后,木羊幫忙將老爹扶起,忍冬端水,半夏喂藥。
開始時老爹雙唇緊閉根本無法咽下,不過半夏輕輕拿木勺耐心地喂,老爹仿佛感覺到了什么,嘴唇蠕動,慢慢將牙牙草盡數(shù)服下。
喂完藥,三個人在那里等著老爹醒來,木羊則依然在不敢置信中。
“半夏,這真得是你弄來的牙牙草嗎?”他當(dāng)然不信了,要知道他的爺爺當(dāng)族長這么多年來,也才見過一棵牙牙草。
半夏點(diǎn)頭:“是的。”她不想說出無末,不想給無末惹來麻煩。
木羊還是不太相信,不過看著老爹逐漸泛紅的臉色,他也不得不相信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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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老爹被救活了,因為半夏從山上采來了牙牙草。
這個消息震動了全族,他們紛紛跑來問起半夏發(fā)現(xiàn)牙牙草的經(jīng)過。半夏隱去了無末,只大致講了自己如何潛入上古山腹地的經(jīng)歷。眾人紛紛表示驚奇,看著半夏的目光有了不同,就連上人也都對半夏刮目相看起來。原本族中的小伙子都一個個盯著如同忍冬這樣的嬌媚小姑娘,如今他們看著半夏的目光開始變了,他們開始對半夏獻(xiàn)殷勤,暗里較勁盼著能娶回這么一個勇敢孝順的好姑娘。而當(dāng)這些小伙子向半夏獻(xiàn)殷勤的時候,她總是有種錯覺,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可是回頭看,到處看,卻什么都看不到。
一直到有一天,天色比較晚了,半夏一個人山林里撿掉在地上的果子。她再次感到背后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看。這次她沒有回頭,只是小心地用余光觀察后面。
夕陽西下,她看到自己的后方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投射在尚且有著未融化的雪的山地上。
那個身影看起來應(yīng)該很高大,頭發(fā)很長,用麻繩隨意地扎起垂在一旁。風(fēng)吹過來時,陣陣拂起。
半夏心中一動,故意腳下一歪,佯作摔倒在地。說是假摔,可是屁股著地那是真的,半夏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雖然疼,半夏依然不忘小心地瞧著后面,可是身后的人影動了動,到底沒有上前。又等了一會兒,眼看夕陽西下,天都要涼了,半夏打了一個噴嚏。
坐在冰冷的地上,心中失望至極,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天下第一等的傻瓜,一氣之下背起竹筐回家去了。
誰知道第二天,她再去拾果子,竟然發(fā)現(xiàn)樹底下有好多果子,散落在地。看起來好像是樹上落下來的,可是一棵樹怎么可以有這么多果子呢,半夏在這附近拾果子好幾年了,可從沒見過這種事啊。
半夏暗暗覺得好笑,不過她也安然接受了,把那棵樹下的果子拾得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