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平□□
天禧十八年春。
過去的那個冬天, 很是平靜。自李霽倒掉后,丁家果收斂了許多, 反觀之,這邊徐貴妃和輝王兩方的勢力, 卻是大增。徐貴妃因著兄長徐常坐陣北塞,軍功赫赫,自不用提;而輝王,因斗倒了李霽,聲望大漲,一時間門庭若市,前來遞帖子、拜門下的不計其數(shù), 還有那等下作的, 拼命做低了臉孔奉承,趨炎附勢,現(xiàn)盡了丑態(tài),但, 青煜得意之下, 不免失了些分寸,因此很快也有彈劾他的折子遞上。
到是寧王這邊,自虹口之圍解了之后,便沒了聲響,雖再不像以往那般,散漫不羈,也領了一些要緊差事, 但每日里中規(guī)中矩,只辦好了差事,并不與任何朝臣結交,時日長了,頗得美名。
寧王府里,也是風平浪靜。
子鈺的寵妾地位,越發(fā)的牢固了,或在青廷的性子里,終有那灑脫的根子,因此喜她,也并不避諱,便是在人前,也看得出來的。然,青廷并非那等浮浪弟子,一味的寵妾滅妻,雖喜,也僅止于情愛上,并未抬舉了她哪般,而子鈺,也不是那輕狂的,每日里還是殷殷勤勤得侍候著鄭氏,還真挑不出何錯。因此鄭氏等人的酸苦,便只有往肚里流了,那于氏等人,反日漸得不敢在如往常般,怠慢了她去。
其間還有一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話說那張氏自進府之后,基本無寵,太妃多有不滿,雖不敢直接與自己兒子說,卻斥了鄭氏三兩次。鄭氏無奈,想了想,還是與子鈺合計了一番,子鈺自然不敢怠慢,便兩下里勸著青廷,給那張氏一個封號。
子鈺對青廷,漸漸的又愛又怕,并不敢多耍心眼,這段時日以來,她只把自己放低,由著他疼愛,且跟著他學琴描畫、談書論事,未再提府中其他女眷事宜。
她知道,青廷的性子是極深的,也并非自己可以左右,于是便收起許多聰明機智,只把他人給霸住,其他都暫不做想。而青廷,也由著她在情一字上耍盡小手段,更引著她更貼近自己,跟著自己,涉獵頗廣,并欣喜得發(fā)現(xiàn),她總能跟上。
是以,當子鈺跟他提起張氏之事時,也有些忐忑,思量一番,由著本能,還是老老實實得把太妃斥責鄭氏,鄭氏與她合計的事全說了。青廷聽后,笑道,“王妃都求到你了,孤的鈺兒不簡單啊!”
子鈺有些惱,“人家正經(jīng)給您說,您就知道擠兌人家。”
青廷笑點點她臉,“別嘟臉,丑死了。”
子鈺氣極,背過身子,半晌,青廷卻好像忘了這事,只拿著她新作的書畫檢查。
子鈺哪忍得過他,上來氣鼓鼓道,“這還不都怨您?您怎么答應我的?不再納妾,現(xiàn)下好了,人進來了,娘娘那沒個交待,反我背上個罵名,只說我狐媚!”
青廷頭也不抬,“別嘟著,都說了丑,”說著笑抬頭看了她一眼,“你本來就是小狐貍。”
子鈺氣憋住了,上來奪過那畫,“你以為我愿意啊?我也不好受,我還得幫您張羅著安排那些……”說著委屈,又哭了出來。
青廷憋住笑,把她摟到懷里,見她哭得傷心,噓道,“誒,別哭了,是我錯,我不能體會小鈺兒的苦心,小鈺兒最乖最賢惠了,嗯?”
子鈺抬起眼,見他眸子亮晶晶的,帶著笑意,嬌聲道,“我不是狐貍,是您好色,亂納妾!”
青廷點點頭,“唔,唔,是我好色。”
子鈺見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自己先禁不住“撲哧”笑了,青廷一把將她抱起,子鈺不妨,驚呼,“王爺……”
青廷呵呵笑開,“好色的來咯!”
徐貴妃這邊,與和帝似乎也有和好的跡象。和帝雖不像往日般常來,但比之前一陣,卻是好多了。貴妃不知和帝這般,到底是為著兩人昔日情份,還是因著兄長的勢力漸大,但,每當看到他床榻邊上熟睡的臉孔,她心說,就當是為了她吧。
這日徐貴妃與宋姑姑桃林散步賞花,宋姑姑見她心情頗好,自己也跟著歡快,正走著,忽見前方有幾人也在賞玩。宋姑姑讓文如前去看了一下,回來道,“回娘娘,是皇后娘娘。”
宋姑姑看了眼貴妃,貴妃拍拍手中的桃枝,一瞇眼,“走,會會去。”
宋姑姑等人趕緊跟上。
“臣妾拜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皇后那邊,也早有人通報貴妃前來,自擺好了陣勢。
貴妃起身后,見皇后雖平靜,那臉上的蒼白還是看的出的,低頭一笑,抬起臉時,卻甚是關切,“真不知娘娘也愛這桃花,若早知道,該早些去邀您的。”
皇后淡淡一笑,“貴妃有心了。”
貴妃一低身子,“臣妾就不打擾娘娘了。”說罷帶著宋姑姑等人離開。
宋姑姑頗為不解,待走的遠些,遲疑問道,“小姐……”
貴妃步伐平穩(wěn),臉上深深笑開,“姆姆,你有沒有看她剛才臉上的表情?”說著回想了一下,又笑了出來,“哈哈痛快,痛快。”
宋姑姑有些摸不著頭腦,擔心的看著她。
貴妃扶住了她手臂,斂住了笑容,“呵,姆姆別怕,我自不會招惹她,本宮還希望她,再好生的活一陣呢!”
四月里,子鈺生日,恰南方春汛,青廷被派往南方視察災情,因此鄭氏便給張羅了一番。
自張氏被封了六品安人后,這府里頭,上趕著巴結子鈺的也多了,于氏雖時常酸不溜丟,但她幾次想惹事,均被子鈺輕輕推擋過去,就好比揮出去的拳,都打到了空氣里,沒有一點回應。有時她也氣苦,可一想也是,人家得王爺那樣的恩寵,干嘛要與她爭斗,氣苦之余,又添了許多灰心。
但,這好是非的人,若想讓她安靜,跟那不好是非的人,非撩撥她惹事,一般的難。這不,趁著子鈺生辰,于氏又有了新的主意。
生日當天,子鈺被狠灌了幾杯,特別是張氏,一直以來對她就格外的殷勤,現(xiàn)下趁著她好日子,更是竭力的奉承,因此回到屋,便沉沉睡了。
第二日一起,梳洗完畢,卻看馬嬤嬤領著一小丫頭進來。
子鈺見這丫頭臉生,好奇問道,“這是誰?”
那丫頭也精乖,一進門便跪下了,也未等馬嬤嬤開口,自己先叩頭道,“奴婢德芬,拜見宜人娘娘。”
子鈺聽她喚得奇怪,頗覺好笑,“哪里來的怪丫頭。”
這名喚德芬的丫頭抬起頭,剛要說話,馬嬤嬤攔住了她,“行了,你下去吧,我還有話要和宜人說。”
德芬咚咚咚又叩了三個頭,便自己下去了。
馬嬤嬤皺起了眉,“這是于娘娘送給宜人的,說是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子鈺稀奇,想到昨晚酒席上于氏似卻說過有份大禮要送她,當時只當她是玩笑,沒想到卻送了個活人來。
馬嬤嬤湊近,“老奴打聽了,不是什么好東西。原先是于娘娘蘇北娘家?guī)淼模瑖槪蛐≡邴}窩子里長大,也沒個父母,最喜歡挑弄著大人間是非。聽說在那原先的莊子里,她一個七八歲的小鬼,搞得整莊子十幾個婆子管事娘子雞飛狗跳。”
“哦?”子鈺聽著好笑,“還有這樣的孩子?”
“可不是,在那邊待不下了,恰于家京里要帶幾個奴仆過來,那莊子里的人只想攆她快走,便一致的胡編,都說她好,反送到了這京里。”
子鈺更笑出了聲,“這孩子有意思,來多長時間了?”
馬嬤嬤回道,“還不到一月呢。聽說,已經(jīng)把娘娘房里的鸚鵡(侍女名)給治了一兩回。”見子鈺正凝神聽著,接著道,“老奴看,這樣的人,不能留在咱們這。雖小,可保不住能做出什么亂子。”
子鈺想了一下,“于姐姐巴巴的送來的人,我一下子便攆走,不好說,先等一陣吧。”說著若有所思,忽抬眼道,“您別說,嬤嬤,或許,咱們還就差這樣一條狗呢!”見她不解,抿嘴笑道,“杜蘭和春喜,都是心善的好人,可也有些綿軟了。”
馬嬤嬤著急,“要找,老奴可以給您找去,她可是于家那邊送來的人啊。”
子鈺點點頭,“先看一陣再說。”
青廷六月里方回來,就這,還是提前,原來青煜那邊門人日漸增多,不免良莠不齊,有那剛拜進門下的勢利小人,自以為可以仗了輝王府的勢,橫行霸道,一人竟趁出外強搶民婦,惹了人命官司,被丁家下面的給事中一本參上,都牽連上了青煜。
這消息傳得快,不到一日,后宮里都基本也知曉了。徐貴妃聽說時,正擺弄她那些小盆景,笑道,“這輝王,當真是個沉不住氣的,要說,比那寧王,差了遠了。”
宋姑姑一邊陪笑道,“可不是,還是小姐您有眼光,選了寧王那邊。”
貴妃提著小水壺,一點點給那些個盆景澆水,“姆姆別說,這還真是運氣好,再怎樣,也不能和輝王那邊,否則,豈不是不能像現(xiàn)在,坐著看他們好戲?”
宋姑姑也笑了,“還是小姐造化大!”
貴妃一笑,“姆姆且盯著點她那邊,”說著往坤寧宮一指,“估計,這下她有的著急了!”
正說著,林喜貴忽在外喚道,“宋姑姑在么?”
宋姑姑匆匆出去,回來時臉色有些發(fā)白,附到貴妃耳邊說了幾句,貴妃一聽,早沒了剛才那安逸神色,手中水壺也咣當?shù)舻搅说厣希菈乩锏乃闳珴娙龀鰜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