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回
,玉樓春 !
次日早徐邦亨回,絲毫沒有覺察任何異樣,領了船繼續(xù)往北而去。isen
徐若麟并未一路隨船。之所以這樣,一是船上有眾多國公府熟人,多有不便。二來,他走岸路,除了方便暗中相隨,也另有別事。
這一晚船停東平鎮(zhèn)。
此地出金陵已有七八天水路了。早進入山東地界,所以官府查巡已經松泛了不少。但他不但沒絲毫放松,心情反沉甸。
這種憂慮,起自于多日前他攜趙無恙時那場意外遇襲。到了現(xiàn),這絲隱憂漸漸愈發(fā)明晰了起來。
他已經可以肯定了,那日襲擊自己與趙無恙一群官軍,必定是旁人假扮。那群人出手狠辣,一眼便可看出,絕非普通官兵,且被他突圍后,并未窮追。這一點便證實了他感覺。尤其是這些天,自己竟遲遲無法與手下人碰頭。心中起了疑竇,沿著先前路上所設接頭暗號找過去,才發(fā)現(xiàn)那些記號竟然被毀損了。
燕京諸多機構中,有一個情報部門。為了聯(lián)絡方便,設一種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接頭暗號,定期替。他一路留下記號,倘若被毀損了一個兩個,還能看做是外人無意為之。而十有七八皆被破壞,唯一解釋就是有知情人故意為之。
夜半時分,一個敏捷身影潛向東平鎮(zhèn)土地廟,到了廟前,機警地停下,發(fā)出幾聲鳴蟲微弱叫聲后,有人自他頭頂高高檐角上無聲無息地躍下,停了他背后。他猛地轉頭,借了昏暗月光,看清是徐若麟后,立刻朝他抱拳施禮。徐若麟點頭,示意他跟隨自己而來,后一前一后停廟后一爿荒地里。四下平坦,視野無礙,是個極好說話之地。
“大人,我來遲了,請大人降罪。”
說話人是楊譽百戶。徐若麟手下干將之一。
徐若麟道:“不怪你。是我所留記號被人消除。”
楊譽瞇眼,眼中泛出一絲如刀芒般狠厲之色,道:“是自己人?”
徐若麟不可置否,只問:“你還有多少人?”
楊譽面現(xiàn)愧色,道:“我和黃裳路上亦遭多次襲擊,帶出來兄弟損了十之七八,如今除了我和他,只剩不到十人。”
徐若麟沉吟,道:“世子傷已好了不少。再停于船上,我怕被對方曉得了話,會對船主不利。今夜就接他出來。”略一頓,又續(xù)道,“對方精心預謀,人數(shù)不但遠勝于我們,且個個都是好手。前頭除了要提防官府,他們埋伏想必也多。南直隸這條近道不能走了。接出世子后,改道走萊州海路至廣寧,再轉大寧,后繞回燕京。”
楊譽立刻道:“是!”
徐若麟微微點頭,兩人低聲又議了細節(jié),各自分頭,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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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知道那個少年趙無恙自己這艘船艙底了。周志早晚會趁她支開下人時,下去艙底給他送藥和吃食。一開始,她以為徐若麟也隨船,但很就發(fā)現(xiàn)他不。如此七八天很過去。因也不大有與周志說話機會,有些記掛那少年傷勢。有一次覷了個空,親自下去艙底查看,卻沒發(fā)現(xiàn)他藏身之所。
這一晚船停這個叫東平鎮(zhèn)地方。此刻深夜,尺素等都已睡去,她卻仍了無睡意。起身裹了件大毛氅后,拉開舷窗扣鎖,推了出去,迎面立刻一陣刺骨寒風,脖子一縮,腦子卻清爽了不少。聽見前頭隱隱傳來周志咳嗽之聲,知道他還守夜。探頭出去看了下,見前頭船燈都還亮著。正要關窗,忽然看見一個黑黝黝圓東西從窗戶下頭鉆了上來,登時被嚇得不輕,正要失聲大叫,那圓東西已經噓了一聲,說話了:“別叫,別叫,是我……”
初念這才看清方才嚇了自己一跳圓東西是個人頭。且不是別人,居然是那個趙無恙。
這個姓趙小子,連上這一回,統(tǒng)共也就只碰到兩次。只他卻都要用這種嚇死人不賠命方式出現(xiàn)她面前!
初念驚魂未定之時,見他已經如猴子般敏捷地從窗中翻身進了自己艙室,然后關窗。因爐子里銀炭燃,所以雖未點燈,借了紅色炭火光,也能看清人臉。見他落地之后,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只好壓下方才再次被嚇到不,壓低聲問道:“你傷怎么樣了?”
趙無恙見她不惱,這才松開捂住自己胸膛手,笑嘻嘻道:“好多了。”說罷四顧,唉了一聲,“你這里好舒服!下頭又冷又臭,可把我悶死了。”
初念沒理睬他嬉皮笑臉,只道:“你怎么自己溜上來了?小心被人發(fā)現(xiàn)。趕緊給我回去!”
她其實年紀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只這少年實無賴,她面前又隨意,所以她也完全沒把他當趙姓世子看待,說話時,口氣就仿佛自己是大人,而他是個小屁孩。
趙無恙沒理睬她,只是好奇地艙室里繞了一圈,回頭道:“我餓死了。你有吃嗎?”
初念嘆了口氣,只好拿出個裝了百合酥蓮蓉糕食盒,打開蓋子。趙無恙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進去好幾塊糕點,初念見他似被噎住,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他喝了,終于吞下嘴里東西,笑嘻嘻道:“多謝美人姐姐!”
這稱呼,實是失了體統(tǒng)。便是以他稱呼徐若麟為師傅來排輩,自己也是他上輩。但此時卻沒心思和他計較。怕他逗留久了驚醒尺素等人,壓低聲道:“你愛吃話都拿去。趕緊回去。”
趙無恙這才道:“周志說,我?guī)煾到褚咕蛠斫游易摺N疫@才偷溜上來。也不敢多留,被他曉得就糟了。我這就下去了。我上來是特意向你道聲謝。”
初念一怔:“今夜就走?”
趙無恙點頭,轉身便往窗子去。
初念想了下,叫他稍等。然后拿了塊自己干凈大四方帕子,將食盒里糕點包了進去,打好結后,遞了過去,輕聲道:“路上帶著吃吧。”
趙無恙接過,推開窗子,機警地左右看了下,翻身出去了。
初念這一夜,再次無眠,一直睜著眼睛。等到外頭四鼓也敲打過后,就像那夜來時一樣,忽然聽到外頭船甲板上響起輕微步點,立刻趴到船舷側,稍稍推開窗子,從寸許寬縫隙里看出去。看見仍是那條漆黑小船,船尾坐了一個熟悉背影。
小船去得很,轉眼便水面滑出去三四丈遠了。她目光怔怔相隨時候,那個背影仿佛覺察到了來自于身后注視,忽然回過了頭。
初念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卻也立刻如被針刺般地閃避到了一邊,心微微地跳。等那陣子不安過去后,再悄悄看出去,河面上已經空空蕩蕩了,幽暗晃動水面之上,只余半輪慘淡而破碎冬夜月影。
從今往后,各走各道,再無交集。愿君,循了舊路,終能得展霸業(yè)宏圖,而自己,卻盼擁有一個不同嶄人生。
初念目光終于從河面收回,纖細指搭上冰涼木窗,將它輕輕扣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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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麟立于岸上,看了眼不遠處停昏暗中等待自己人影,對著周志道:“年底了,路上要小心。沂州府福王那一爿地,再過些時候,可能會有異動。你們回來時,務必不要貪圖捷取道那個方向。來時走靠西這條水路,回去時,也走此路。”
周志恭聲應下。徐若麟想了下,終于又道:“往后,我可能會有一段時候不能回去了。我不時候,你要護住她周全,有事傳信給我……”頓了下,加重語氣,又補一句,“倘遇到性命攸關時刻,若是我,我無需你用命來替。但若是她,你則必須要用自己命去護。懂我意思嗎?”
那一次,他并未告知周志自己與她事,臨行前也只是吩咐他暗中留意有事傳訊。正是因為如此,向來謹小慎微周志不清楚他到底對她心意如何,所以事發(fā)后,也只是給他傳信,而不敢有進一步行動,唯恐會錯了意辦錯事。畢竟,他和她這個家族里關系,非同一般。
上一世大意錯,這一世,他絕不會再犯一次。
周志自然知道他口中“她”是何人。先前,他雖也看出來了,自己暗中效忠主人對她似乎有些出格關注,但因了他二人關系,也不敢妄加揣測。直到此刻,聽到這樣話從他口中說出,這才徹底信了。壓下心中駭異,立刻道:“明白了。”
徐若麟微微點頭,伸手輕拍了下他肩,這才轉身大步而去。
月夜下,一行十數(shù)人茫茫荒野地里往東縱馬奔馳往青州,數(shù)日之后,他們將按計劃,從那里去往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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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月后,離年底沒多少天了,徐若麟一行人終于取道廣寧,到了大寧。
大寧距離燕京,八百里路,四面是茫茫林海雪原。從前正是蕭榮之父蕭繼業(yè)鎮(zhèn)守之地。從前蕭繼業(yè)亡后,便由順宗信任肅王趙晉接手了這一片廣袤邊境之地。到了這里,官軍此時早對他們構不成任何威脅了,但那群神秘追襲者,卻數(shù)日之前,因了雪地里留下痕跡,再一次咬上了他們尾。面對人數(shù)遠遠多于自己敵手,徐若麟一行人浴血突圍。就片刻之前,他們剛剛從一場遭遇后廝殺中逃脫出來,但代價是慘重。楊譽斷了兩根手指,黃裳也受了傷,死了一個人,另外傷了數(shù)人。
徐若麟也受了點輕傷,但這點皮肉傷,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么。只是見一行人都傷痕累累疲憊不堪了,確定后頭追兵已經被甩開后,下令就地休息,等養(yǎng)好精神再繼續(xù)上路。
徐若麟將石塊上堆積雪掃掉,坐了上去。嚼完一塊冰冷、滋味寡淡野兔肉,吃了幾口雪后,下意識地,又從懷中摸出了那塊帕子。
原本雪白一塊帕子,現(xiàn)顏色已經有些臟了。他粗糲指腹輕輕擦過絲柔帕面,腦海里再次浮現(xiàn)出了那晚臨走前,自己后一次回首。
他并沒看到什么,但總有一種感覺,覺得她就仿佛身后目送自己一樣。隔了兩天,趙無恙有次獻寶一般地請他吃塊軟糕時,他才知道這個頑皮少年竟那晚進去過她艙室,還得到了她臨別贈送一包糕點。他愈發(fā)覺得自己感覺是正確。
后來,糕點吃完了,但這塊包過糕點帕子,卻被他給沒收了。為此這少年還不滿地嘀咕了幾聲,瞧著一臉后悔樣子。他只當沒看見。
那一晚,他不是沒想過再見她一面。但后還是打消了這念頭。見了又如何?他生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將她緊緊抱懷里。而很明顯,她是絕對不會容許他這樣。
這一次,自己沒有做好完全準備之前,他并不打算逼迫她,不愿讓她加深對自己厭惡。就像此刻這樣,能難得片刻閑暇空隙里,能摸一下來自于她這塊帕子,聞一下還帶了點糕點甜香氣味,他便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量。
他聽到身后傳來咯吱踏雪聲音,辨出是楊譽腳步聲,立刻將帕子收回懷中,轉頭看了過去。
楊譽到了他身前,斷了指左手已經包扎了起來,身上仍血跡斑斑,臉色略微蒼白,神情卻十分猙獰,道:“那兩個家伙,倒是視死如歸,怎么也不說。怎么辦?”
方才一場突圍血戰(zhàn),付出代價雖慘重,但也抓到了兩個受傷俘虜。
徐若麟瞟了一眼,見那二人雖被五花大綁,神情卻十分冷靜,絲毫不見懼意,見他轉頭望過來,唇角邊反倒露出冷笑。
對付這樣所謂死士,非霹靂手段不能立威,徐若麟再清楚不過。所以收回目光,不帶絲毫感情地道:“照你心意便是。”
楊譽早就迫不及待了。只是沒他話,不敢動手而已。此刻見得了應允,立刻轉身,用完好右手從腰間摸出一把不過數(shù)寸長薄刃,獰笑著朝那兩人走去。
片刻后,另個俘虜親眼目睹被凌遲了心口后一刀,終于扭曲著死去同伴之后,再也忍耐不住,趴雪地上,吐得連膽水都出來了,戰(zhàn)栗著道:“我說,我說……”
他說出了一個名字后,楊譽駭異萬分,猛地看向徐若麟。
徐若麟?yún)s面無表情,只冷冷地道:“這個人沒用了,帶著是累贅。殺了吧。”
楊譽躊躇了下,道:“大人,為何不留著,帶他到平王面前做個指證?”
徐若麟道:“平王對他之信任,絕不我之下。這時候指證,非但無用,他反倒會反咬我們污蔑于他。退一萬步,即便平王信了,但這種時候,正是用人之際,他也絕不會因此而動他。我們若是先跳出來,反倒成了明靶。明白嗎?”
楊譽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手起刀落,刀片劃過那人咽喉,那人連一聲叫也沒有發(fā)出,立刻便撲倒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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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說一聲,可能大家習慣我之前故事里男女主火箭升空般感情發(fā)展速度,對這篇情感線發(fā)展,我時常見到些表示太慢留言。摸摸大家,理解你們不習慣。但還是要照我預先設計進度來。不過還是可以劇透下,下面很會有一場我自己很期待感情重頭戲。我會碼出來。
祝大家端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