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他目光挫敗道:“滿意了嗎?還不從孤身上下去?”
阮卿又纏了他一會兒,確定他已經(jīng)放棄了那個可怕的想法,這才松開他。
祁衍陰沉著一張臉坐起來,阮卿悄悄打量著他的臉色,從榻上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個禮,溫聲開口:“殿下誤會了,小女子不是擅自闖進(jìn)來的。今日本是陪著家中表妹來拜見長公主殿下,驟然聽鄭公公說您頭疾犯了,小女子又恰好擅長一些按摩的手法,長公主這才叫我過來試試的,而且是鄭公公帶我進(jìn)來的。”
她說這番話時面上一派鎮(zhèn)定,絲毫看不出心虛,說到最后還委屈的往他臉上瞟了一眼,似有哀怨的意味。
祁衍:“……”
還是他錯怪她的好心了?呵,就算今日只是湊巧,但來日這女人難免不會利用今日的事挾恩圖報。
就好比前世,她幫他找回了母親留給他的平安佩,再利用他的感激,求他納她為妾。
她當(dāng)時是如何嬌弱可憐,說自己孤苦無依,只想要一個永遠(yuǎn)不會舍棄她的依靠,還說相信他,要一輩子跟隨他。
后來呢,等他被她的迷魂湯灌得神魂顛倒,把她放到心尖上疼愛,看得比他的一切都重要。她再一碗毒粥送他歸西,然后回到她心里真正愛的男人身邊。
每每想起這些,祁衍都無法平靜。
他冷笑一聲,正要譏諷阮卿兩句,這時已經(jīng)在外等候許久的鄭公公輕聲敲門。
“殿下,您的頭痛可有好些,張院判既已來了,不如請他瞧瞧?”
張老頭年紀(jì)大了,祁衍也不好把他晾在外頭的寒風(fēng)里吹太久,于是開口:“進(jìn)來?!?br />
話音一落,不只是張院判,鄭公公和衛(wèi)輯也跟著進(jìn)來了。
鄭公公看到站在一旁的阮卿,眼里有笑意,衛(wèi)輯這回漲了記性,進(jìn)來就杵在一旁,眼睛只專注的盯著屋里的青白釉刻花花口瓶。
但他時不時偷偷在祁衍和阮卿之間瞟來瞟去的目光暴露了他的心思,其實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的淡然。
張院判上前給祁衍診脈,對于祁衍頑固多年的頭痛之癥,他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每次只能用針灸或是止痛的湯藥暫時緩解,這次也不例外。
他給祁衍診過脈后叮囑道:“殿下還是要多注意休息,聽衛(wèi)統(tǒng)領(lǐng)說,您這次頭痛發(fā)作是因為前幾日騎馬在寒風(fēng)中跑了一宿,回來之后便不舒服,這兩日疼得更是劇烈?!?br />
祁衍想起那日他是為了誰夜不能寐,跑去吹了一夜寒風(fēng),不禁看了阮卿一眼,誰料她也正抬眸好奇的看向他,兩人的目光撞到一起,祁衍先避開了。
張院判還在喋喋不休:“而且殿下這頭疾與心情也有些相關(guān),您得戒燥戒怒,心緒不能起伏得太厲害,方才在外面聽鄭公公說,從賞花宴那日開始,您心情便不好,總愛發(fā)怒……”
“孤知道了!”祁衍忍不住出聲打斷張院判,他又看了阮卿一眼,莫名心虛道:“賞花宴那日太吵鬧,且孤最厭惡被人打擾?!?br />
阮卿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微微抿起,眸光黯然。
他這是在嫌她麻煩,擾了他清凈嗎?
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祁衍非但沒有開始在意她,反而對她產(chǎn)生了反感。
阮卿暗自氣餒,這一世在她努力之下,她和祁衍的關(guān)系竟還不如前世。而且不知為何,祁衍總認(rèn)為她不懷好意,可她分明沒有存著害他的心思啊,她只是想彌補他。
會不會因為她重生的關(guān)系,改變了一些事,祁衍也許不會再如前世一樣愛上她。
想到此,阮卿心里慌亂無措,一雙眸子里也盈滿水光。
難道她從此就要徹底失去祁衍了嗎?
她低著頭垂淚,仿佛一只被丟棄的幼貓,瞧著好不可憐。
不多時,屋里都是她低低的抽噎聲。
阮卿攥起手克制,她很想停下,再怎么傷心,也不該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哭泣。
可是她實在忍不住,因為她的悲傷情緒大多是來自上一世的記憶。
她覺得或許這是自己的報應(yīng),即便重來一世,她也無法再與祁衍站在一起。
在場的人神色各異,張院判一臉茫然,覺得自己果真是老了,看不明白這些年輕人了。衛(wèi)輯饒有興味的觀察祁衍,發(fā)現(xiàn)他那雙鳳眸里全是焦躁,哪里有什么厭惡呢,更覺得有趣了。
鄭公公心軟,連著看向祁衍的眼神都帶著一股敢怒不敢言的譴責(zé)。
聽著那愈演愈烈的哭聲,祁衍氣笑了。
怎么這一次她是要用眼淚活生生把他淹死嗎?
見她大有不把自己哭暈就不罷休的氣勢,祁衍終于忍無可忍:“別哭了!你是想用眼淚把這里淹了嗎?”
阮卿漸漸止住哭泣,也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太過奇怪,可是這么發(fā)泄了一通,她心里竟沒那么沉重了。
想來是她最近一直思慮過重,今日又被祁衍的話刺激,一時想到了傷心處,所以沒有忍住情緒。
阮卿低頭擦了擦眼淚,小聲開口:“是小女子惹殿下厭惡了,還把殿下氣得生病了,可是殿下也不該如此疑我,方才還要把我送去喂狼,我明明只是想報答殿下上次的恩情!”
此話一出,屋里三雙眼睛俱都看向祁衍,雖然明面上不敢表現(xiàn)得太明顯,但到底有些不滿。
人家姑娘一片好心才來幫忙,太子殿下不領(lǐng)情就算了,還如此嚇唬人家,這是哪來的道理?
祁衍冷眼一掃,三人都低下頭去,裝作與自己無關(guān)。
“照你這么說,孤是應(yīng)該感激你?”祁衍哂笑道。
阮卿搖頭:“小女子未曾這么想過?!?br />
祁衍卻怒著一張臉,根本不信,阮卿了解他的性情,一向認(rèn)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再多解釋也無意義。
要想扭轉(zhuǎn)祁衍對她的態(tài)度,還得從長計議,至少這一次她不能太急躁。
正思索間,只聽到面前的人冷聲開口:“既然如此,孤賞你一百兩銀子,就算兩清?!?br />
阮卿不解其意的抬頭看向他,而祁衍盯著她的臉撂下狠話:“但是從今以后,孤在的地方不許你踏足一步,否則孤就真的把你丟去喂狼?!?br />
她的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身子也禁不住輕輕一顫。
面對著如此冰冷無情的祁衍,她一時竟然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等她回過神,已經(jīng)站在外面了,鄭公公在旁邊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她。
“阮姑娘,殿下他……”鄭公公拼命在腦子里搜刮著,想為太子說一句好話,可惜他一句也想不出來。
阮卿見他為難,反倒安慰道:“沒什么的,我聽殿下的就是了?!?br />
鄭公公唉聲嘆氣,瞧這姑娘多善解人意啊,可惜被太子殿下這么刻薄的對待,還用銀子羞辱,她以后怕是再也不會搭理殿下了。
其實阮卿沒有鄭公公想的那般脆弱,祁衍給她銀兩,她也沒覺得有什么難堪。
大抵是一時還轉(zhuǎn)變不過來,她覺得她拿祁衍的銀子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曾經(jīng)他最喜歡往她的鳳儀宮里堆滿奇珍異寶,區(qū)區(qū)一百兩,買根上等的簪子都不夠。
何須分得那么清楚,他們可是夫妻啊!
雖然,雖然這輩子不一定是了……
阮卿只是傷懷片刻,她更多的是在想祁衍剛才那句話有一個漏洞。
他說他在的地方不讓她踏足一步,那如果反過來,是他主動邀請她呢?
要是他自己違背了今日說的話,可就不能怪她,再把她送去喂黑狼王了!
阮卿跟著鄭公公又回到長公主那里,才得知謝錦婳已經(jīng)先回國公府了,長公主讓鄭公公安排馬車送她回去,并且賞給她一副寶石頭面作為感謝。
與長公主告辭后,阮卿坐上馬車回到國公府,一回到照影軒,碧薇便告訴她一件事。
謝容暄從洛州謝氏老家回來了,兩年多前,謝容暄私自挪用行宮修繕款,以次充好致使行宮塌陷,那一次雖然最終是阮卿的父親領(lǐng)受了最大的罪責(zé),但謝容暄也被罷了官。
謝家徇私舞弊,陷害她父親之后自然心虛,因此江老夫人忍下不舍,把謝容暄送到洛州老家,如今想是覺得時過境遷,又思念長子留下的唯一血脈,所以把人接回來了。
這一世阮卿還未見過謝容暄,但她永遠(yuǎn)也忘不了那個人的樣子。
他是個十足的敗類渣滓,惡事做盡,仗著有國公府包庇,有位高權(quán)重的堂弟庇佑,行的都是無法無天喪盡天良的齷齪事。
除了陷害她父親頂罪,還有一事讓阮卿想起來便厭惡作嘔。
前世謝容暄見了她,便生出淫邪不軌的心思,半夜偷偷摸到照影軒來,從窗子爬進(jìn)來意欲欺辱她。
當(dāng)時碧薇被他打暈了,阮卿驚慌失措,打碎杯子要用瓷片抹脖子才嚇住他,后來她聲嘶力竭的呼喊,謝容暄怕惹來麻煩才作罷離開。
阮卿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清晨,她終于決定去找江老夫人揭露謝容暄的惡行,可是她卻被婢女帶到堂屋外,清晰的聽到江老夫人在與謝容暄說話。
謝容暄隨口提起前一夜的事,江老夫人語氣都未變,只說:“你看上她納了做妾便是,何必做出這種有失身份的事。”
那一瞬間阮卿如墜冰窖,也是從那時候起,她看清了江老夫人面慈心軟下的真面目。
帶路的婢女是江老夫人院子里的,她聽到那些話是因為江老夫人想讓她聽到,借以警告她不要多事。
可是她還不夠清醒,依舊相信謝容縝,克制著難以啟齒把這件事告訴他。
謝容縝倒真是罰謝容暄去祠堂跪了三日,還讓謝容暄給她賠禮道歉。
阮卿當(dāng)時覺得在這國公府,至少謝容縝還是在意她的,她感動之下,就答應(yīng)將事情揭過了。
可如今她卻在想,那么輕微的懲罰哪里夠呢?
他應(yīng)該受盡折磨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