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第 66 章
在驛站里住了一夜,第二天繼續(xù)上路,中午停下略作小憩的時候,蕭羚兒跑去大日頭下,玩了個滿頭大汗地回來,下午繼續(xù)上路,他大約是乏了,趴在馬車上睡了過去。到了晚上再次落腳的時候,人便開始鼻塞發(fā)熱了。次日早,竟起不了身。
繡春去他屋里查看,見他額頭溫溫的,臉色微白,躺在那里有氣沒力。幸好自己就是現(xiàn)成看病的,趕緊替他號脈察舌,叫人去抓藥。和聞訊過來的葉悟商議了幾句,因他身份貴重,不敢怠慢,怕再上路會加重病情,便決定暫留下來,等他病情好些再上路。
散熱不可操之過急,尤其對方還是個孩子。所以辨明癥狀后,繡j□j下藥不重,除了去熱,重在驅(qū)邪調(diào)理。估計他當晚發(fā)熱還會加重,想起昨日自己一時疏忽,或者說,對他關(guān)注不夠,他玩得一身汗回來,自己竟也忘了提醒人服侍他換衣裳便任由他睡了去,估計這便是病因了。心里有些愧疚,所以索性在他榻前打了個地鋪,晚上便留在他屋里方便照料。
蕭羚兒喝藥后,不久沉沉睡了過去。繡春靠近,伸手探了下他額頭,還微燒,呼吸也略濁,但在自己預料的程度之內(nèi),所以并不十分擔心,替他攏了下被,見晚了,便熄燈,自己也躺了下去。約莫半夜時分,正迷迷糊糊時,忽然被一陣哭聲驚醒,側(cè)耳一聽,竟是蕭羚兒所發(fā),忙從地上爬了起來,點著了燈,見他還躺在榻上,被子卻已經(jīng)被蹬到了腳下,兩手舞動,嘴里“娘,娘”的叫個不停,兩頰通紅,額頭生汗,急忙上去,輕聲叫道:“世子,快醒醒!”
蕭羚兒睜開眼睛,定定地望著繡春,目光瞧著還一片茫然,忽然嗚地一聲,坐起來一頭便撲到繡春懷里,口中“娘、娘”地叫著。
繡春這么大了,還是頭一回被人叫娘,乍聽不禁略感別扭,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小男孩,見他兩手緊緊抱住自己腰身不放,雙目緊閉,瞧著沒完全清醒的樣子,心中一軟,便沒拿開他手,自己一手反抱住了,另手拿了塊干凈的汗巾子,替他擦去臉上的汗。
過了一會兒,蕭羚兒再次睜開了眼睛,呆呆地望著繡春。繡春見他這回目光清明,知道是完全醒了,便朝他笑了下,柔聲道:“醒了?我喂你喝些水。”說罷,將還靠在自己懷里的小身子放回了枕榻之上,起身去倒了杯水,扶著他頭起來,湊到了他嘴邊。見他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下去后,還呆呆地坐著不動,探手再摸了下他額頭,“不是很燙了。你躺下去再睡一覺吧。”
蕭羚兒脫口道:“你別走!”
繡春道:“我不走。你瞧——”她指了指地上的地鋪。
蕭羚兒看見了,像是松了口氣,終于慢慢躺了回去。繡春替他蓋好了被子,朝他笑了下,過去吹了燈,自己又躺回了地鋪上。
“你睡了嗎?”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她忽然聽見蕭羚兒低低地問了這樣一句。便應道:“沒。”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片刻過后,她聽見小屁孩又說了一句,鼻子仿佛有些塞住。略微遲疑了下,再次起身點燈,看見他正趴在榻上,臉埋在枕上,一動不動,到了他身側(cè)坐在床榻邊上,輕輕把他翻了過來,看見他滿臉的淚痕,連枕頭上都被打濕了一片,急忙拿了巾子一邊替他擦淚,一邊低聲哄道:“世子快是大人了,再哭,我就要笑話你了。”
她不說還好,一說這話,剛還一直極力忍著的蕭羚兒便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涕淚交加,“我知道你心里很討厭我,我三叔不喜歡我,連我父王也不喜歡我!以前我裝病,就是想他能陪我。這次我偷跑出來,他知道了也不管……你們都討厭我,都恨不得我沒了才好!”
繡春對這皮孩子,確實談不上有多喜歡。只是沒想到,當初他裝病竟是這樣一個緣由,忽然又想起他方才夢魘中叫娘,明白了過來,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感同身受般的憐惜之意,忙道:“怎么會!我要是討厭你,現(xiàn)在就不會在這里陪你。再說了,你幫了我好幾次的大忙,我謝謝你還不及呢。”
“真的?”蕭羚兒哽咽著。
“真的。”
說出這兩個字,繡春忽然覺得自己平日里對他的提防一下都懈了下去,鄭重又補了一句,“以后你別再那樣想著法整人的話,我就更喜歡你了。”
蕭羚兒臉微微一紅,抬手抹了下眼睛,忸怩道,“以后我不再整你就是了……”
繡春道:“對旁人也一樣。”
“那就看我心情了。”他冒出了一句。
繡春皺眉瞪著他。
他這會兒心情像是已經(jīng)好了不少,見她這樣瞪著自己,沖她吐了下舌,抓過被子蒙頭蓋住自己的臉,裝沒看見,一下便躺了下去。
“你說好的,不準走。要在這里陪我的。”過了一會兒,聲音從被子里傳了出來。
繡春嘆了口氣,自去地鋪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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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羚兒這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在繡春精心護理下,在驛站里停了三天,便又活蹦亂跳了。一行人繼續(xù)上路,終于在一個月后,抵達了上京。
這一路還算平順。入了城后,先送蕭羚兒回唐王府。繡春并未入內(nèi),只遠遠看著他一步三回頭,不大情愿般地進去后,再謝過葉悟的一路相送,請他自便之后,便徑直往銅駝街去。
這一趟西北之行,兩三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自己的心境雖發(fā)生了莫大變化,但京中的金藥堂和祖父他們,應該都與往常一樣,估計他們也不會想到自己忽然這樣回來了,等下見到,估計會有場小小的激動。
繡春壓下心中的略微激動,到了銅駝街自家附近,習慣性地先看向金藥堂的門面,卻見大門緊閉,側(cè)旁無人。不禁極是驚訝。
自家的藥鋪,即便是大年三十,白天也不打烊,要留一扇門開著的,現(xiàn)在居然關(guān)門了?
她心中一沉,急忙飛快往邊上的陳家大宅去。到了門口,見往日一直敞開、人員往來不斷的兩扇大門也是緊閉。壓下心中陡然生出的一團疑慮,幾步登上臺階,用力拍門。過了半晌,才見門吱呀一聲被開了條縫,探出門房丁老六的頭。一眼看見是繡春,丁老六一怔,隨即哎呀了一聲,叫道:“大小姐,你可算回了!家里……”
他臉色一黯,停了下來。
“家里怎么了?”
繡春立刻問道。
“您進來就知道了……”
丁老六打開門。
繡春一個大步跨了進去,朝里疾步而去。見往日人來人往的地方,現(xiàn)在靜悄悄沒半點生氣兒,連迎頭遇到的幾個下人也是蔫頭蔫腦的。剛過門關(guān)著的賬房,正迎頭遇到巧兒從里面出來。巧兒猛然看見她,一怔,反應了過來,眼圈便紅了,上前一把抓住她,哽咽著道:“大小姐!家里出事了!生藥庫起火,燒掉了藥材,造不出御藥房要的藥,老太爺急病了……”
繡春如遭當頭棒喝,萬萬沒想到,自己離開不過這么會兒,京城的家里竟出了這樣的事!穩(wěn)了下心神,急忙問道:“老太爺人呢?”
“躺著呢……他還要起來去找人,起不來……”
沒等她說完,繡春拔腿便往北院去。一口氣地趕到了祖父的正屋門前,見門虛掩著,里頭傳來一陣說話聲,說話的正是自己的姑父許瑞福。
“爹,你病倒了,起不了身,黃興藥行那里,我等下再去一趟,就是跪下去求也無妨,我定會盡力。爹你放心……”
陳振的咳嗽聲傳來,“不行,還是我自己去……快去準備車……”聲音嘶啞無比。
繡春一個大步跨了進去,看見祖父手上拄了拐杖,正顫巍巍邁步要出,邊上是許瑞福夫婦和另幾個藥廠管事,眾人看見她突然現(xiàn)身,都是一怔。
“春兒!你怎么……”
陳振反應了過來,剛開口,又一陣劇烈咳嗽,痛苦地彎下了腰去。
繡春急忙上前一把扶住,等他那陣咳停下,攙了他坐下,這才道:“我剛回來!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她看向了許瑞福和另幾個管事。
一個藥廠管事長長嘆了口氣,“大小姐,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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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前,就在繡春離開上京后不久,金藥堂接到了來自于御藥房的一筆大訂單,命三個月內(nèi),立刻趕制出五千顆七寶丹和五千貼七厘散貼出來,用于靈州戰(zhàn)事,并當場給付了定金。
七寶丹和七厘散貼,都是止血散淤之藥,一種內(nèi)服,一種外用。制藥所需的生藥材,主要是血竭、兒茶、花蕊石、仙鶴草等。金藥堂接到話后,不敢怠慢,根據(jù)制藥所需的生藥材量,檢查了庫存,再與下家藥材商聯(lián)系后,覺得沒問題,便應了下來,并收了定金。
此次這筆訂單,不但數(shù)量大,而且指明是用于靈州戰(zhàn)事,陳振自然萬分重視,親自到藥廠安排趕制,務必保證出藥質(zhì)量上等。萬萬沒想到的是,數(shù)天之后的夜半時分,藥廠里存放原料的生藥庫竟起了把大火,雖經(jīng)撲救滅了,但存放血竭和仙鶴草這些藥材的那塊兒,起火最早,已經(jīng)付之一炬了。這還不算,原本與金藥堂說好,過兩天調(diào)齊了貨源后就要送貨過來的幾家藥材供應商竟也忽然一反常態(tài),遲遲不予交貨。陳振心急如焚,親自去催,對方不是人不在,就是各種借口推脫。一晃眼大半個月過去,眼見日子一天天少了,手頭卻連個工都沒開。陳振知道耽誤不起,去向御藥房的司空公公求助,把面臨的情況說了一遍,希望對方能取消訂單,自家愿意賠付雙倍定金,請御藥房將訂單分給別家趕做,以免耽誤了戰(zhàn)地將士的急用。不想對方卻一口拒絕,說能供藥的另家百味堂已經(jīng)在做他們接下的訂單,負荷已滿。陳家先前既然應下了,就必須按期交貨,否則到時候就是重罪,拿前線將士的性命開玩笑,必定嚴懲不貸。
陳振知道必定是被人暗中陰了,又氣又急,回來后嘔了幾口血,掙扎著與葛大友一道,各處奔走。只是制藥所需的兩味主藥材血竭和仙鶴草,不但往日趕著上門討好的幾家大供應商不供貨,連那些小藥材商,見了陳家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到了現(xiàn)在,手頭除了輔藥,只有少量從外地分堂庫存里調(diào)回的血竭和仙鶴草,遠遠不夠訂單數(shù)量。陳振一病不起,金藥堂不止藥廠關(guān)停,連京中的兩家大藥鋪也無心經(jīng)營了,半個月前便關(guān)了門。
“……大小姐,大管家前幾日剛?cè)チ送獾卣{(diào)藥材……定州有個黃興大藥行,祖輩起便與咱們交好,前回葛管家去過,對方說人不在。想來也是推脫。老太爺要自己再去一趟……”
那管事說著,停了下來,臉色沉重。
繡春終于明白了過來。
為什么會有這么巧的事,現(xiàn)在她也不想多問了,心知肚明。
離交貨日期,只剩一個月不到了……到時候無法交貨的話,即便自己去求太皇太后,恐怕也是完全不頂用。有心之人只要抓住“貽誤戰(zhàn)事”這一項罪名,金藥堂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爺爺,你都這個樣子了,還怎么去定州?”繡春立刻道,“黃興大藥行的老板,前次您壽筵時,我也以后輩身份拜見過,其后也往來了幾次。話雖說得不多,卻覺得是個豪爽之人。還是我與姑父一道過去,盡量轉(zhuǎn)圜。”
陳振的臉色白得像紙片,在一屋子人的目光注視下,望了繡春片刻,揮手叫人下去。等屋里只剩他祖孫兩個了,終于頹然,緩緩道:“春兒,你爺爺我掌了金藥堂一輩子,自詡能干,不想臨老,竟被人在背后暗中這樣擺了一道。我聽你舅父提了下,這次的事,仿似是季家借了太后之力弄出來的……”
他長長嘆息一聲,神色里充滿悲涼之意,“季家倘若沒有太后在背后撐腰,也不可能把咱們所有的供貨渠道都這樣給截斷。民不與官斗,這是咱們陳家的一道坎。倘若過不去,金藥堂這個招牌沒了倒沒什么,我怕還會牽累到你……黃興藥行,你代我去也行。只我料想應沒什么用處。季天鵬前次的提親,爺爺早就已經(jīng)叫人回絕了。想來便是如此,他才借機弄出了這事,等的就是咱們低頭。倘若萬不得已,爺爺過兩天去找他吧。用金藥譜來換咱們陳家滿門的平安,也值了。”
繡春記得清清楚楚,就在去年她剛到陳家,出了紫雪丹事故的時候,那會兒,情況雖同樣危急,祖父卻也沒表現(xiàn)出半點軟弱。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想著放棄他曾視為性命的金藥譜……
她壓下心中涌出的難過,安慰道:“天無絕人之路。爺爺你放心,我會盡量的。”
陳振微微一笑,嘆道:“難為你了……”
繡春上前,扶了他躺下,也是笑道:“事不宜遲,那我先去了。您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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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春出來后,與姑父許瑞福一道點了幾個人,立刻便動身往定州趕去。第三天的中午,一行人終于風塵仆仆地趕到。到了黃興藥行,到了會客室,等了片刻,掌柜的過來,還沒開口,立刻便賠了笑臉道:“陳大小姐,可真不巧。我家老爺前兩日又剛出了趟遠門,恐怕您是空跑一趟了。”
許瑞福臉色微變,實在忍不住氣,憤憤道:“黃老爺也太不仗義了!我們兩家這樣的交情,他見死不救就算了,竟連個面也不肯露!實在是叫人寒心!”
掌柜目露微微慚色,只臉上仍掛著笑,連連賠罪。
繡春眼尖,注意到會客室外的長廊地上,正好露出了半個被日頭投出來的人影頭部,知道有人應暗中立在拐角處,不動聲色,只阻攔了許瑞福下頭的話,對著那掌柜道:“掌柜的,煩你幫我把下面的話帶給你家老爺。他不見我們,想必有他的緣由,我們也不怪。金藥堂這次確實是遇到了困難,為何別家都不求,單單來求你家老爺?想的就是他為人仗義重情。我來之前,我祖父也說了,他并沒想著定要你們家老爺出手相幫。只是想得句話,想知道他為何避而不見而已。曉得了緣由,我們立馬扭頭就走,絕不會勉強他半分。”她頓了下,再次瞥了門外一眼,提高了音量,“雖說趨利避禍是人之天性,但也有風水輪流轉(zhuǎn)之說,金藥堂百年的招牌,到現(xiàn)在不知道歷了多少的風雨,未必真就會跨不過這個坎。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金藥堂向來記念老情分,只因情分重比千金。”
她說一句,那掌柜就點頭一句。
“我的話完了,”繡春笑道,“黃老爺此次既然不在,那我只好先告退。只是這次我一定要見到他,問清楚才會走。我先去你家附近尋個地落腳,等著黃老爺回來就是。我先走了,掌柜的忙,不必送了。”
對面那掌柜的,額頭已經(jīng)出了汗,正說不出話,忽然門口有腳步聲來,抬頭一看,見是自家老爺跨了進來。
黃興四十多歲,人微胖,立在那里,盯著繡春。許瑞福驚訝,脫口道:“黃老爺!你家掌柜的說你……”忽然明白了過來,閉了口。
繡春未動,只含笑望著對方。黃興終于開口,叫掌柜的出去,順帶領(lǐng)了許瑞福下去喝茶,等屋里只剩他與繡春了,這才點頭道:“大小姐,你方才那一番話,我都聽到了。實不相瞞,不是我不念舊情,而是我沒辦法,這個忙,實在是幫不了。”他看了下外頭,壓低聲道:“我得到信兒,不但不準賣血竭和仙鶴草給你們金藥堂。還說,這事兒背后有太后撐腰。太后是什么人,你也曉得,咱們怎么可能作對?本來,我是絕不想摻和這事的。只今日,你既然又大老遠地趕了過來,說的那番話也確實入了我的心,罷了罷了,我在外地還有一批貨沒入庫,知道的人不多,我叫心腹悄悄領(lǐng)了你們?nèi)ト”闶恰!?br/>
“有多少?”
“大約各一百手。”
各一百手……遠遠不夠所需的量。
“我能幫的,也就如此了。“黃興嘆了口氣,“煩請大小姐回去,代我向老太爺告罪,老太爺要怪,我也沒辦法……”
對方肯這樣,確實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繡春知道再說下去也沒意義了。數(shù)量雖少,卻比總沒有好。她立刻誠摯道謝。出來后,投宿到了一家客棧,等許瑞福派人去取貨的當兒,獨個兒陷入了沉思。
這一趟,弄到了這些藥材,加上葛大友從金藥堂別鋪搜來的全部庫存,充其量,估摸也就只能做出三分之一的訂單量。還有三分之二這樣的巨大缺口,該去哪里補足?
蕭瑯不在京中。這事又牽涉到傅太后,旁人誰也無法去求助。
她想得頭都有些疼了,開門出去,想到外面溜達一下,放松下腦子。
“笨蛋!客人要青茶,咱們沒,你就不會跟他商量商量用別的茶代替?能喝就行!白白少賺了幾角子錢!”
門外走廊上,迎面來了兩個伙計,其中一個看起來資歷老些的,教訓著另個人。那個新來的唯唯諾諾,不住點頭。
那倆人經(jīng)過了繡春身邊,繡春卻是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
代替……
她眼前忽然一亮,霍然開朗的感覺。心砰地一跳,飛快轉(zhuǎn)身,出了客棧,立刻便往黃興大藥行趕去。到了那邊,再次找到了黃興。見黃興面露不解之色,急忙道:“黃老爺勿要多心,我回來,不是為了血竭和仙鶴草,而是想和你做另筆買賣!除了這兩樣,還有別的什么,是你不能賣給我們的?”
黃興搖搖頭,道:“除了這兩樣,還有白及、兒茶、朱砂、紅花、**、沒藥、秦香、冰片,但凡涉及這兩種藥和止血類的,都不準賣。”
“倘若別的呢?”
“別的……”黃興道,“自然沒問題。”
“那好!”繡春道,“我知道你做南方的藥材!我想向你買三七!你能調(diào)到多少,我全部要,越多越好!”
三七這種藥材,產(chǎn)自云南,在《本草綱目》里首次記載了它的止血功能,稱金不換,也是后世云南白藥和片仔癀的主要原料。它的上佳止血功能,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才漸漸被醫(yī)家廣泛認識和運用。現(xiàn)在在這里,三七也還只被視作治療婦科產(chǎn)后瘀陰腹痛或瘡癰腫痛之用。
黃興果然大為驚訝,用不解的目光望著她,遲疑道:“這是婦女科的藥……”
繡春道:“我要的就是這個!你賣給我就是!全部!”
黃興看她一眼,痛快道:“好!我這就叫人盤貨。”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