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葉悟和另個侍衛(wèi)一道,牽了馬正立在路邊。
與西突的初次交鋒剛剛結(jié)束,不過略得喘息而已。他們都是隨了魏王一道,剛從戰(zhàn)場歸來的。甚至連身上的戰(zhàn)甲都來不及解。看見他此刻帶了繡春過來,葉悟大約想起自己那天的失禮,朝她訕訕地點(diǎn)了下頭。
繡春一笑。
蕭瑯隨意解了自己身上沉重的甲衣,侍衛(wèi)接過。他翻身上馬,俯身下去,向著還立在馬下的繡春伸去了手。
他的動作自然,又這樣的自我,仿佛邊上的那幾雙眼睛都不存在。她不動,偷偷看了眼葉悟和那個侍衛(wèi),見他兩人都筆直而立,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猶豫了下,抵不住他的催促,只好把一只手遞給了他。他一把握住,等她抬起一腳踩上了馬鞍,輕輕一提,她便被他拉上了馬背,順勢坐在了他的身前。
“你要帶我去哪?”
一騎戰(zhàn)馬,載了一雙人出了靈州城,往西疾馳而去。風(fēng)迎面撲來,帶了溫暖而干燥的氣息。她被身后那個男人的臂膀和胸膛圈住,隨了身下馬兒的奔馳顛簸,盡管極力控制身體,后背還是時不時碰撞在他胸前。每一次的碰觸,感覺都是如此絲絲分明,她極力忽視。眼見靈州城漸漸被拋在了身后,入目是一片生滿了沙冬青的廣袤荒漠,再過去,似乎就是賀蘭的山前平原了。終于忍不住,回頭問了他一句。
他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好吧……還玩神秘。
繡春不滿地橫了他一眼,他哈哈大笑,笑聲飛揚(yáng)而快意。
繡春第一次見他這樣毫無顧忌地大笑出聲,略微有些驚訝。
“還有些路,不必這么一直拘著,會很累的。”她忽然覺到他探到自己耳邊,低聲耳語了一句,“放心,我不會對你怎么樣。”
她再次回頭,看見他正含笑望著自己。臉微微一熱,并未應(yīng)聲,只飛快地轉(zhuǎn)回了頭。
身下駿馬繼續(xù)西去,她也終于漸漸放松了身體,靠在了他的懷里。最后被他帶著,穿過山前的那片灌叢草甸后,停在了山腳下。
他下了馬,抱她下來,提了馬鞍上懸著的一只皮囊,另手牽了她手,沿著一條荒徑往一道緩坡上去。
繡春無意回頭,看見葉悟和另個侍衛(wèi)的身影。他們遠(yuǎn)遠(yuǎn)地在后頭跟隨。
他身份非同一般的貴重。現(xiàn)在又是這樣的非常時期,他們這樣謹(jǐn)慎,連殿下與女友約會也要跟著,這也是他們的職責(zé)。
山的這一邊向陽,生滿了云杉、杜松、山杏、野葡萄。夏日茂密的山林之間,山澗潺潺,不時躥過一兩只被他們驚嚇而起的紅尾鴝,到了一處山坳,他終于停了下來,朝她眨了下眼睛,隨即從懷里摸出一個哨子,按某種頻率,吹鳴發(fā)聲。
哨音破空而出,在林濤中傳送出去老遠(yuǎn)。
他停了下來,仿佛在等待什么。
繡春明白了過來,他應(yīng)該是在用這哨聲召喚什么東西。
過了一會兒,四周仍靜悄悄的。他再吹哨,仍沒什么回應(yīng)。
繡春見他面露微微疑惑之色,第三次吹哨。忍不住正要再開口詢問,忽聽身后噗地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墜地,回頭看去。見一只通體烏黑、背腹兩側(cè)印了暗金色圓環(huán)的豹子,從他們頭頂?shù)囊粔K巖石上縱身躍下,輕巧落地后,蹲伏在那里,睜著一雙滾圓的眼睛,盯著自己,頓時花容失色,啊地一聲尖叫,一下便跳到了身邊人的后背。
蕭瑯順勢一把抱住了她,呵呵笑了起來,“別怕。它小時候被我揀了,是我養(yǎng)大的,四歲。去年我回京前,才把它放歸了回來。許久沒見它了,過來看一下。”說完朝它喝了一聲,“黑霸王!不許嚇人!”
被他喝了一句,那只黑霸王晃了晃腦袋,前一秒還端著,一眨眼,歡樂地朝他撲了過來,爪子扒搭在他的身上,伸舌舔他的手。
繡春睜大了眼,戒備地往后挪了幾步。看著他和這只大貓寵物玩,從帶來的皮囊里取出肉條喂它。過了一會兒,他看向她,朝她招招手:“你來喂它?別怕。它跟了我在靈州幾年,和人很熟。”
繡春雙手背在身后,搖了搖頭。
蕭瑯呵呵笑了起來,把手中的最后一根肉條喂給而來它,然后拍了拍大貓的頭,笑吟吟道:“她怕你呢!行,看你沒事,還大了些,我就放心了。去吧!下次有空,我再來看你。”
大貓仿佛聽懂了他的話,忽然張嘴銜住他的衣角,用力扯他要往前行。
蕭瑯咦了聲,看向繡春道:“它好像有事,去看看。”再次吹響哨音,這次與方才的頻率又有些不同。少頃,便見葉悟他們趕了上來。
蕭瑯道:“你們在這里守著她,我去去就來。”
葉悟面露微微遲疑之色,繡春忙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去看看。”
蕭瑯看她一眼,笑了下,“也好。你別怕,有我在。”
繡春真的覺得不怕了,點(diǎn)點(diǎn)頭。幾個人一道,隨了大貓一直往上,直到半山腰,最后到了一個洞穴前。繡春迎面便聞到了一股摻雜了新鮮血腥味道的臊氣,聽見里頭傳出幾聲帶了痛苦般的沉悶低吼聲。定睛看去,吃了一驚。見地上躺了一只體型較小的黃色母豹,腹部鼓脹,j□j凸爆,下肢所在的地上流了一灘的血。黑霸王飛快躥到母豹的身邊,伸舌舔它的j□j,然后朝著蕭瑯發(fā)出求助般的聲音。
繡春立刻便明白了過來,這母豹是在生產(chǎn)。看這樣子,像是遇到了難產(chǎn)。
豹是獨(dú)居動物,只在三四月發(fā)情的時候,雌雄同居,過后,雄豹便離開母豹,由母豹自己生養(yǎng)撫育。這只黑霸王現(xiàn)在竟還守著快生產(chǎn)的母豹,實(shí)在少見。或許是被人帶大的緣故,所以多了些類似人的親情?
母豹乍見生人到來,有些煩躁在地上動了下,忽然又發(fā)出嗷嗷之聲,四肢緊縮,j□j再次涌出了一灘血。
幾個男人大約是沒見過這種景象,都傻了眼,齊齊看向繡春。繡春想了下,道:“我可以幫它接生。”
蕭瑯明顯松了口氣的樣子。回頭對另個侍衛(wèi)道:“你去把馬嘴套拿來。”
那侍衛(wèi)應(yīng)了聲,急忙下去,拿了東西飛快返回。蕭瑯讓繡春在外頭等著,自己和葉悟幾人往里而去。到了近前,擊掌召了黑霸王過來,摸摸它的頭,再指指地上的母豹子。
黑霸王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躥到了母豹的身邊,伸舌舔它的臉,似乎是在安撫它。漸漸地,母豹子情緒瞧著定下了些,蕭瑯朝葉悟他們做了個手勢,兩人便飛快撲了上去,壓住了母豹子的頭,蕭瑯敏捷地將馬嘴套戴在了豹的嘴上。
繡春從前偶爾也替人接生過幾回,但幫助難產(chǎn)的動物接生,卻是頭一回。好在構(gòu)造與人大致相當(dāng)。看這母豹子的樣子,只能用牽引法試著助產(chǎn)了。
這里沒有消毒設(shè)施,只能將就。她方才過來時,看見不遠(yuǎn)處有道山澗,找過去洗了手,回來后,見母豹子肢體繃得更是厲害,急忙靠近,蹲到了它的身側(cè)。
蕭瑯和葉悟他們已經(jīng)按住了母豹子的頭和前肢,繡春分開母豹的后腿,見下-體處仍不斷有混雜了水樣的污血慢慢流出來,知道羊水應(yīng)該早破了,胎兒再不出來,恐怕會窒息而死。呼吸口氣,定下了心神后,試探著,擴(kuò)張開口子,慢慢探手入溫?zé)岬漠a(chǎn)道,伸至手腕深處時,指尖摸到了一團(tuán)軟茸樣的東西。估計便是因了胎位不正而被卡住的小豹子。
她試探著,憑了手感,判定這是背位。摸到了后肢臀處,握住了雙肢,向前上方微抬,調(diào)整好位置后,牽引著胎兒沿著前胸慢慢滑入產(chǎn)道,最后將胎體放低,讓它的前肩由趾骨弓下自然分娩而出。
隨了一團(tuán)血污,一只渾身濕漉漉的黑色小豹子隨了她的手掉了出來。
小豹子從溫暖的母體剛出來,受外頭空氣的刺激,在地上微微動了下,還是活著的。
繡春下意識地看了眼蕭瑯,見他眼睛睜得滾圓,表情怪異,瞧著說不出的好笑,忍不住微微抿了下嘴。
第一只小豹子出來后,后頭的就順利了。不用繡春再次牽引,不過一刻鐘左右,母豹子自己接著生下了兩頭小豹子,胎盤落了出來,肚子也癟了下去。生產(chǎn)終于結(jié)束了。
母豹子的嘴套被取了下來,大約耗盡了力氣,還躺著起不來。黑霸王用嘴叼了三只小豹子到它邊上,它伸出舌頭,愛憐地舔舐著自己的孩子,又扒拉它們到自己腹下去吃奶。
繡春松了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不顧自己額頭的汗,笑道:“好了,母子無恙。”
蕭瑯的目光從幾只小豹子那里轉(zhuǎn)到了她的臉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瞧,一臉崇拜之色。
繡春壓下心里的小小得意,裝作渾不在意。
將近傍晚,天色開始暗沉下來。知道剛生產(chǎn)后的母豹子出于愛子之心,對旁物會排斥,別了黑霸王一家,幾人下山便往靈州方向回去。路上,蕭瑯忽然停了下來,對著葉悟道了一句:“你們在這里等。”說罷調(diào)轉(zhuǎn)馬頭,往一側(cè)的叢林里去。
戰(zhàn)馬穿過叢林,停了下來時,繡春看見面前的山坳腳下,竟出現(xiàn)了一汪湖水。東南天邊新出的彎月倒映其上,波光粼粼,美得如在夢中。
她被他再次接著抱下了馬,聽他道:“你去洗洗吧。我替你守著。”
繡春在傷兵那里忙了半天,隨后跟他到了山上,又在味道不怎么好聞的洞穴里替母豹子接生,現(xiàn)在天氣熱,身上的汗干了濕,濕了干,早不知道結(jié)了幾層鹽巴了。最近天氣干,靈州城里水源緊張,她也不敢過于浪費(fèi)水。正難受著呢,忽然看到這樣一汪清澈湖水,早就心動了。見他說完話,便笑著轉(zhuǎn)身去往林邊的一塊大石之后,人很快就不見了。
他是個君子,絕不會趁自己不備偷看。邊上又有他守著,她放一百個心。不再猶豫,立刻脫了外衣和鞋,解開長發(fā),淌著清涼的湖水下到岸邊的淺水處,*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