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第 119 章
這話一出, 整個大殿中瞬間靜默了。
周遭幾個大臣,各個眼觀鼻鼻觀心的,奮力地擺出一副沒聽見這話的模樣。但霍玉衍向來機警敏感, 即便如此, 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各方的探詢的視線。
他咬了咬牙關。
人要在朝堂上立足,學會委婉地說話是最基本的素養(yǎng)。但是顯然,靖王這人根本就不具備這樣的素質。
不知個極討厭他的廢物先帝江舜恒,為什么這么多年,都沒掰正他的這個毛病。
霍玉衍咬牙,努力逼出了一副平和的笑容來。
“靖王說笑了。”他淡淡開口,將江隨舟這話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接著, 他收回視線,頭不回地走到了最上首,在席坐了下來。
“今日乃是十五月圓之夜, 雖非八月, 卻值得團聚。今日這宴會,不過是家宴而已, 家宴上,便不必談朝堂之了。”
他淡笑著掃視了一番席間眾人, 舉起酒杯, 接著道:“諸位莫要拘禮,只管自便就好。”
說著,他率先飲下了杯中的酒。
這便是繞開了江隨舟的刁難,宣布開宴了。
霍玉衍面上的笑容維持得很好, 放下酒杯,便拿起了筷子。
卻在這,他又聽見了江隨舟的聲音。
“婁家姑娘的, 難道還不是子殿下的家啊?”他懶洋洋地接著開了口。
霍玉衍看向他,眉心皺了皺。
“靖王。”他聲音冷了幾分,帶上了些許不悅。“不過傳聞而已,姑娘家的清譽,還是不要隨意玷污的好。”
江隨舟聽到這話,卻是混不在意地笑了兩聲。
頓,殿中的氣氛多了幾分□□味,在席間蔓延開來。
些拿起了酒杯和著勺的大臣們,紛紛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作。
“靖王,這是什么意思?”
這下,霍玉衍臉上的笑容都繃不住了。
卻見江隨舟一抬眼,色慵懶,滿臉的譏誚嘲諷。
“人家婁姑娘都是將嫁妝都準備好了呢,何來傳言一說?”他道。“子殿下若是真不想毀人家姑娘清譽,就該早些把她娶回家呀。”
說到這,他笑了兩聲,收回目光,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就是不知道,三十萬大軍,給殿下做護衛(wèi)隊么?未免陣仗大了些。”
這下,誰都能聽清他話的音了。
尤其是霍玉衍。
他知道,這靖王如今飛揚跋扈,不過就是仗著背后站著霍無咎。霍無咎是他的靠山,歸順了霍無咎的三十萬大軍,自然是他的靠山了。
他仰仗著這些,才有了而今的日子,恐怕三十萬大軍要落入旁人之手,他便比誰都要著急了。
霍玉衍心下覺得可笑,面上卻露出了幾分為難。
他看向霍無咎。
便見霍無咎坐在兒,這會兒臉色已經有些不好了。他雙手撐在膝頭,皺眉盯著桌上的碗盞,片刻之后,卻又似警告一般,側目看了旁邊的靖王一眼。
但這會兒,靖王似乎沒注意到這些。
他光顧著滿眼挑釁地看著霍玉衍,似乎吃準了他今晚會被自己下了顏面、啞口無言一般。
這倒是讓霍玉衍心起了些試探的心思。
他頓了頓,似是因著自身的教養(yǎng)和寬厚的胸懷而略微緩了緩臉色,聲音放緩了些,像是在試圖跟江隨舟講道理。
“靖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來,這兵馬一,自不能算作嫁妝,二來,普天之下的兵馬都不是誰自己的,而是大梁的。”他說。
說著,他看向江隨舟,溫和地笑了笑。
卻聽江隨舟毫不領情地冷笑了兩聲。
“這話倒是沒聽過。”他說。“我只聽說過,以色他人,能得幾好?子殿下,您說是不是?”
霍玉衍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
……他竟敢諷刺自己以色人?
這種話語,放在他一個堂堂子身上,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但是,這話卻又結結實實地踩上了他的痛腳。
“……”他臉色都白了。
卻在這,霍無咎打斷了他。
“說完了么?”
聲音冰冷低沉,帶著濃重的不悅,和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怒意。
他說這話的候,兩眼是看著靖王的。
霍玉衍緊接著便看見,靖王愣了愣,接著看向了霍無咎。
四目相之,靖王臉上得意的色瞬間便僵住了,眼中露出了幾分懼怕。
“將軍……”靖王的語氣瞬間弱了下去。
“我問說完了沒有?”霍無咎的色卻半點不見緩和,語氣中的冷戾反而更重了幾分。
便見靖王縮了縮脖子,雙手交握著放在了膝上,怯生生地看著霍無咎,不敢說話了。
宴廳四下是一片安靜。
便聽見霍無咎又開口了。
“看好。”他說。“座上人,既是大梁子,還是我兄長。記住了么?”
靖王頓了頓,不甘卻又畏懼地點了點頭。
“該怎么做?”霍無咎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了。
便見靖王看了他片刻,接著抬起頭,心不甘情不愿地開了口。
“……子殿下。”他聲音都弱了下去。“是我失言了。”
——
這餐飯雖說本意是團圓家宴,但卻匆匆了,誰都沒盡興。
整個宴會,草草結束了。
而宴后,霍玉衍第一間將霍無咎叫到了宴廳后的內間,說是有話要他講。
霍無咎由人領來,臉色都還有些不好看。
霍玉衍將這些都看在眼,心下有了計較,面上卻不聲色。
“怎么還這般不興?”他原本坐在榻上喝茶,見著霍無咎來,便放下茶杯站起了身,迎上去。
霍無咎擺了擺手讓他坐回去,走上一提衣擺,便在霍玉衍的面坐了下來。
“是沒規(guī)矩。”他皺著眉頭,看起來有些煩躁。“是讓我給慣壞了。”
霍無咎之他說過類似的話。不過當,霍無咎正是濃情蜜意的候,樂得慣他。隨便他說些以下犯上的話,霍無咎都縱容他了。
不過目來看……
霍玉衍知道,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霍無咎的新鮮勁眼看著已經過去了。
這靖王還真是得意忘形,敢在宴會上說他以色他人。他自己何嘗不是如此?還是將全副的身家命都拴在一個敵國的將領身上。怎么,他莫非以為,霍無咎能護他一輩子?
霍玉衍心下明鏡兒似的。
他笑了笑,好言好語地勸說道:“可不就是慣的?不過沒什么,他除了說話放肆點,沒什么更大的錯處了。”
霍無咎皺起了眉頭。
“煩得很。”他低聲道。
霍玉衍又笑著勸:“當,還不是自己將他收身側的?”
“候瞧著是挺新鮮,現在卻變味了兒。”霍無咎皺著眉頭。“但過了這么長間,他怎么該學得聽話些了吧?怎么說,他是南景的人,一開始心氣點兒,就算了。要總這么放肆,反而全是麻煩。”
說著,他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飲而盡,看向霍玉衍,色有些疑惑。
“他私下在我這兒,可是聽話得很。”他說。“要不是這樣,當初我不會收下他。但是怎么,每次他見,都要找麻煩?”
霍玉衍聽到這話,哪有不煽風點火的道理。
他垂下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這有什么的。”他說。“這還只是在眼。背著的候,又怎知他是怎樣的一副模樣呢?”
說到這兒,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擔憂地皺了皺眉頭。
“這么說來,他這人倒是有城府得很。”他說。“想想,他單是在面,就有好幾副的模樣,誰知道他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說著,他看向霍無咎,眼滿是關切。
“不是為兄要干涉的家。”他說。“但是,后宅往往是最容易亂的的地方。這人不是個善茬,以后定然會將身后鬧得雞犬不寧。更別說,他是個男人,總歸不會長久,早晚有一日要娶妻生子,到了由得他鬧,可是會出大的。”
這話他是早就想說的,如今說出口,信手拈來得很。畢竟他清楚,這些話,若是在方濃情蜜意的候說出來,不過就是一股過耳的風;但如果是在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有裂痕,便是添在火焰上的熱油了。
果真,霍無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還真是件麻煩。”他說。“依大哥看,這怎么辦?”
霍玉衍沉默了片刻,低聲道。
“雖話不該真么說,但是,這樣的人,還是早些擺脫了好。”他說。
霍無咎沉吟了一會兒。
“算了。”他說。“畢竟是床共枕過的人,不好真教他自生自滅去。以后我冷落他點兒,只當在后宅多養(yǎng)一張嘴。”
霍玉衍沒有說話。
他向來睚眥必報,他的本意,自然是要置靖王于死地的。但是霍無咎雖說厭煩了他,卻又不至于真的拋棄他,么他的目的,便還是沒有達到。
不過……來日方長吧。
他正想著,卻聽霍無咎又開口了。
“不過,我如今年歲大了,后宅不能真沒個人。”他說。“這些日,大哥就幫我物色著吧?臨安這邊適齡的閨秀,幫我挑個差不多的。”
霍玉衍一愣。
……還真是。恐怕是年輕男子開了葷腥,丟開了手這個,便立馬要換下一個。
“這自然不是什么難。”他笑道。“不過,可要管好后宅的個。別閨秀剛找來,就讓他給嚇唬跑了。”
霍無咎皺了皺眉。
“當真麻煩。”他說。
“算了,正好他兩日鬧著要去蘇州玩。我便將他支開了,等到這邊婚定下來,放他回來吧。”霍無咎皺著眉,隨口說道。
“這……”霍玉衍看向他。
便見霍無咎接著道:“最好就別讓他回來。回頭我派人去給他置個宅子,派幾個人盯著,以后就把他養(yǎng)在宅子吧。”
這竟是真的失了興趣,要把他關到宅呢。
霍玉衍的心思了。
他看著霍無咎,片刻,笑了起來。
何必置辦宅子呢?他可以幫霍無咎處理掉,省下他一筆買宅子的錢。
這么想著,霍玉衍溫聲開了口。
“若是這般,自然是最好了。”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