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偏偏招惹
段昭把滕王閣序一字不差的背了下來。</br> 燈下,少年背古文的樣子,讓虞笙有點恍惚,仿佛放學時在堂子路看到的那個揮拳如雨的人,根本就不是他。</br> 背完最后一句,段昭問她:“小老師還滿意?”</br> “挺好的。”虞笙完全是出乎意料:“而且你還,全背下來了?”</br> 更重要的是,一字沒有停頓、沒有背錯、雖然也沒有聲情并茂,但流暢到說他是照本念,都有人信,這可能就是古人口中的深不可測!</br> 虞笙覺得他身上藏著股勁兒,就是那種,只要他說出口,就會做到比最好,還要好的那種勁兒。</br> 段昭合上語文書:“我要是不練體育,也能是學霸。”</br> 這句不算玩笑,如果他沒經(jīng)歷那場火災,在父母身邊長大,可能就不會被人像送瘟神一樣的送到那間破敗但學費很便宜的寄宿制體校,當然很可能,也就不會遇到賀教練,帶他去學速滑。</br> 可能人生就是另一條路,</br> 可能就遇不到虞笙這樣的風景。</br> 段昭見虞笙有些出神,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歷史和英語,我也背了,你還要檢查嗎。”</br> 虞笙“啊”了聲,拉回思緒,忙搖頭:“我相信你。”她從書包里拿出一本習題冊:“我給你講講這個吧。”</br> 段昭點了點頭。</br> 像語文這種文科類的學科其實沒有太多要講解的,虞笙就把基礎(chǔ)知識里常錯的幾點給他說了一遍,又講了講閱讀的答題方法,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就過去了。</br> 段昭放下書,往后靠了靠:“小老師,受益匪淺啊。”</br> “你從現(xiàn)在開始學,高三時說不定能考二本。”虞笙給他加油:“如果你以后不想練體育,想報個別的專業(yè),可能也行。”</br> 段昭沉默后,笑了:“嗯。”</br> 什么都沒說。</br> 虞笙敏感的察覺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那今天就這樣吧,我回家了,太晚的話阿婆要擔心的。”</br> 她站起來時,古耐悠悠的過來,往她身上蹭,她把古耐抱起來:“古耐乖,姐姐明天再來看你。”</br> 身旁有人說道:“好的。”</br> 虞笙皺了皺眉:“真是的,你是叫古耐嗎?”</br> “我回答的是上個問題,”段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還有,客官,賞呢?”</br> 虞笙:“?”</br> 這還挺尷尬的,從來沒當過老師的虞笙,沒有獎勵“小同學”的經(jīng)驗,翻遍兩個口袋,一個糖渣都沒帶,人家還給她準備了草莓呢,少女窘迫的提議:“我明天給你帶巧克力?可樂?讓我阿婆給你做梅干菜燒肉?”</br> 段昭被她這副認真的模樣逗笑了,突然,小朋友兜里掉出個東西,骨碌到桌腿后停了下來,他彎腰撿起:“這個夠了。”</br> “這...”虞笙難以形容,這個是她剛才買果粒橙找的五毛鋼镚兒:“這好像...打發(fā)要飯的一樣。”</br> “要飯的?”段昭看她:“我又不是花魁了?”</br> “就一小鋼镚兒,有什么好要的。”虞笙咕噥:“去超市買東西,能找給你好多。”</br> “那就,”段昭把鋼镚兒夾在指尖一彈,鋼镚兒飛出老高,落下來時,他攤開手掌,一把接住,攥在掌心里:“再加個梅干菜燒肉吧。”</br> *</br> 虞笙的借口當然還是——想給老師帶一點阿婆的拿手好菜“梅干菜燒肉”。寶貝孫女都開口了,阿婆當然傾力相助。</br> 周五晚上,虞笙就心滿意足的捧著一大碗肉敲響1102的房門。</br> 連著補了幾天課,虞笙對這個人的看法改變很多,跟朱思明形容的“校霸”一點都不一樣,跟學校里那個頹廢自暴自棄的差等生也不一樣,他脾氣挺好的,偶爾跟她開幾句玩笑,她懟回去,他也不生氣。</br> 虞笙換了拖鞋:“你門外面怎么還貼著那個春滿樓,讓鄰居看見怎么辦?”</br> 段昭好笑道:“你是怕別人看見了來敲我門?”</br> 納尼?</br> “哦,是呢!”虞笙小臉氣鼓鼓的:“畢竟像你這種業(yè)務能力這么出色的花魁,也找不到第二個了。”</br> “是啊,”段昭懶洋洋的:“客官開心就好。”</br> 這小朋友向來這樣,口不對心,嘴上倔得很,一副我不在乎,臉上卻是要炸毛的呆樣。</br> 他揉揉小孩兒腦袋,接過她手里的碗:“這是給我的?”</br> “給古耐的。”虞笙雖這么說,但碗還是給他了。</br> “古耐最近胃不太好,要吃幾天素,這個我替它吃了。”</br> 古耐:“喵喵?”</br> 某人大大方方的捧著碗進臥室,古耐明顯鬧脾氣了,虞笙想抱它一起進屋,它昂著頭跳上沙發(fā)看電視了。</br> 虞笙嘆了口氣,真是一只有靈魂的貓。</br> 一直到周一,段昭才把碗還給她,還給她時,刷干凈的密封碗里裝著幾顆晶瑩剔透的草莓大福。</br> 虞笙剛好今天起晚了,沒來得及吃早餐,想到學校門口買點,又恰好趕上城管巡查,連個早點渣都沒買到,這一小盒草莓大福對她來說如同雪中送炭。</br> 少女捧著碗,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了一個,真的是挺餓的。</br> 肩膀被后座的同學碰了碰,虞笙轉(zhuǎn)頭,看見段昭拿著一盒巧克力牛奶給她:“別噎著。”</br> 虞笙嘴里含著東西,唔了聲,接過來插上吸管喝了幾口。</br> 一切是這么的順理成章,而又這么的不同尋常。</br> 桑菓驚訝道:“沒想到段男神還挺了解女生心思的。”</br> “還好吧。”虞笙沒覺得怎么樣。</br> “段男神好像只有跟你說話的時候才這么細心,連你愛吃草莓都知道。”桑菓八卦兮兮:“你們倆是不是...”</br> “美麗善良的言情小說作者,你腦洞能不能不這么大,草莓這么可愛的水果,很多人都愛吃也不奇怪。”虞笙小聲解釋:“而且我就只給他講了幾天卷子,頂多就算是熟一點朋友。”</br> 段昭趴在課桌上準備睡覺了,哼,熟一點的朋友?</br> “朋友?”桑菓狐疑:“只講了,幾天,卷子?”</br> “對啊。”虞笙強行冷靜:“就,浪子回頭金不換這個道理,你知道吧,那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想好好學習,我作為同學兼鄰居,幫他一下也是人之常情。”</br> “你?想幫助同學?”桑菓不敢相信的湊近虞笙:“你是不是只挑著長得帥的幫一幫?”</br> “這叫什么話,我是唯臉是圖的人么。”虞笙裝腔作勢的翻開書:“我們就是正常補課的關(guān)系,你不要說的我好像對他耍流氓一樣。”</br> 話音剛落,后座的男同學發(fā)出極輕的一聲笑。</br> 虞笙猛的回頭,看到他頭悶在臂彎里,正睡覺,又故作淡定的把頭轉(zhuǎn)了回去,佯裝正在認真看書,什么都沒聽見。</br> 朱思明壯著膽子湊到段昭跟前八卦:“老,老大,你是真想學習了?”</br> “是啊,”段昭聲音悶在衣服里:“我也是忽然發(fā)現(xiàn),我愛上學習了。”</br> “那,二姐的課,你不聽聽?”朱思明這些天跟他同桌下來,也發(fā)現(xiàn)他除了上課睡覺,沒有任何暴戾的舉動,膽兒肥不少。</br> “就不了吧,”段昭本來也不困,讓他吵得更沒法睡,坐起來往后靠了靠,看著前座的同學:“只有虞同學,能帶給我學習的熱情。”</br> 虞笙:“......”</br> 啊這...她覺得有些無能為力了。</br> 這節(jié)還是華蓉的課,她進來后,就直接宣布了一件“大事”。</br> 匯文每周的升旗儀式,都是由高一高二兩個年紀的班級輪流負責的,下周一輪到七班,華蓉指定了幾個人——虞笙自然是晨會主持人,段昭當升旗手,另外又指派蔣星遙和常玥當護旗手。</br> 這事一說完,段昭就渾身寫著拒絕,一下課,就找到華蓉辦公室。</br> 華蓉理由充分:“你是我的課代表,也算是班干部的一員,身為班干部,要以身作則,積極參加集體活動。”</br> “等等,”段昭道:“什么課代表,你不都把我撤了嗎。”</br> “氣話,”華蓉正判卷子:“你不了解女人吧,女人在氣頭上說的話不能信,行了,回班吧。”</br> 段昭無語:“課代表,還有這個升旗手,我都不會當?shù)摹!?lt;/br> 華蓉手里的筆頓了頓,無奈的看著段昭:“我其實聽說了,虞笙最近正在給你補課,這是非常好的開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夠從此振作起來,人生嘛,到處都是希望。”</br> 這是兩回事。</br> “別對我抱希望,”段昭捏了捏眉心:“容易失望。”</br> 華蓉到底是個有分寸的人,話說到這份上,也就不說了,火大了容易沸,得溫火慢燉。</br> “那好吧,升旗手的事就算了,課代表還是你,就幫我收收作業(yè)本,教務處來了新教材,幫我跑個腿兒領(lǐng)一趟。”華蓉問道:“賣點力氣的活,不用拒絕我吧?”</br> 段昭能不明白華蓉什么意思么,就還是要跟他灌輸,希望是多么真實的近在眼前,只不過換了種方式,怕逼太緊,給他逼出逆反心理。</br> 平心而論,這老師其實是不錯的,就是遇到的節(jié)點不對。</br> “行吧,”段昭也跟她慢慢拖著走:“還給你當課代表,你可別再罰抄兩遍卷子了。”</br> “看你自己表現(xiàn),你要還不寫,抄五遍都有可能。”</br> 段昭嘆了口氣,擺手:“走了。”</br> 到門口時,華蓉叫住他:“對了,你把陳屹然叫來,我得趕緊跟他說說升旗手的事。”</br> 陳屹然?</br> 虞笙是晨會主持,陳屹然是升旗手。</br> 畫面一出,就跟給人添堵似的,弄得他心里不太痛快。</br> 段昭步子停了,緩緩轉(zhuǎn)過身:“升旗手還是...我來當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