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和樹融合的人
巨大的防護罩后,就是那些樹。</br> 樹木都是被連根拔起運過來的。</br> 可以看出,為了保護樹木的根須,拔樹的時候做了很大程度的努力。</br> 只是就算是這樣,仍然有一些細細的根須斷掉。</br> 淡紅色的血水正不時從那些根須的斷裂處滲出,流到地面上。</br> 而樹木上方的很多枝干,保存得還算完整,此時被蜷曲著塞進了解剖室。</br> 每一棵樹最少都有碗口粗細,看上去就是普通的樹。</br> 如果忽略和它們?nèi)诤显谝黄鸬娜说脑挕?lt;/br> 每一棵樹,都和一個雙眼緊閉的人融合在一起。</br> 這種融合不是簡單地把樹塞進了人體內(nèi),或是把人塞進了樹里。</br> 而是身體組織和樹的組織相互融合,仿佛長在一起一樣。</br> 在李凡的面前,就是一個和樹融合在一起的中年男人。</br> 從脖子往上,他都是一個正常人,而從脖子開始,一棵樹的樹干就突兀的斜冒了出來,樹皮和他的皮膚相互融合,根本看不到分界線,仿佛就是天生長在一起的。</br> 這棵樹穿過他的身體,又從后腰的地方穿出來。</br> 而他的小腿和雙腳,又重新融入樹干下部。</br> 導致他整個人猛一看像是被穿在樹上的。</br> 只有離近了仔細看,才能看到他的身體和這棵樹完美的融合,完完全全的血肉相融,皮膚、血肉乃至骨骼,和樹木的韌皮部、木質(zhì)部相互混合。</br> 像是一種全新的物種。</br> “處長,今天怎么回事兒?這才不到九點就讓上班了,兄弟們啥時候遭過這罪啊……我的媽,這又是什么幺蛾子?”</br> 張紅兵嘟嘟囔囔的走進來,看到眼前的這些“樹人”也被震撼了。</br> 處里的其他調(diào)查員也陸陸續(xù)續(xù)到來,同樣看到了這些樹人。</br> 饒是解剖處的兄弟們這些年解剖了不少異常,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了,此時仍然被深深的震撼了。</br> 眼前這十幾個樹人,每一個和樹木相互融合的情況都不盡相同。</br> 有的是四肢融入樹木,有的整個人進去了大半,有的只有頭部和肩部融了進去,各種各樣。</br> 猛地一看,就好像一片靜默的后現(xiàn)代主義雕塑。</br> “好在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柯珂喃喃地說道。</br> 李凡點點頭。</br> 這種融合的痛苦簡直超出想象,絕對能讓人瘋掉,如果這些人還活著,不知道要遭受多么可怕的痛苦。</br> 令人難以想象。</br> 就在這時,一棵樹蜷曲的枝葉突然猛地抖動了一下,仿佛是活物在抽搐一樣,把在場眾人嚇得一個激靈。</br> “快,別欣賞了,趕緊換防護服,分組解剖,兩個人一棵,先剖著,盡量保持軀干完整,也算是對逝者的尊重,研究部的孫部長親自打電話催數(shù)據(jù),要得很急,大家加把勁兒!”</br> 吳謙拍拍手催促道。</br> 眾人立刻上前,開始搬運眼前的這些樹人。</br> 吳謙看了一眼李凡,接著說道:</br> “李科長,你和柯珂搭檔吧,盡快完成任務。”</br> 李凡正準備跟著張紅兵開搞,聽到這話一愣:</br> “吳處,這不合適吧,我才工作一天,啥都不懂呢……”</br> 吳謙擺擺手:</br> “年輕人就得多鍛煉盡快上手,你們初任培訓的時候不是都學了嗎,就切切尸體記錄下數(shù)據(jù),有什么難的,趕緊的,有不懂的讓柯珂教你。”</br> 心中暗道,難得來這么個認真負責勇于擔當?shù)哪贻p人,必須得好好培養(yǎng)。</br> 爭取盡快培養(yǎng)成獨當一面的業(yè)務骨干。</br> 昨天那幾箱酒真不錯,都是高檔酒啊……</br> 解剖處的眾人紛紛到裝備室更換防護服,幾個之前沒來得及道賀的同事也都接機對李凡表示祝賀。</br> 年紀輕輕,剛上班幾天,就直接轉(zhuǎn)正成為了科長,前途不可限量。</br> 李凡表示感謝之后,和柯珂一起開了一輛小叉車過去,選了一棵“樹”,搬運到一張解剖床上。</br> 連人帶樹,加起來幾百斤重,普通人根本搬不動。</br> 經(jīng)過了生命體征探測,這些“樹人”確實已經(jīng)徹底死亡,沒有細胞活動了。</br> 精神輻射探測儀上的讀數(shù),在50左右震蕩。</br> 典型的異常感染。</br> “李科長,你來做主刀吧,我給你打下手。”柯珂溫柔地說道。</br> 小姑娘沒有絲毫不滿。</br> 李凡也不推辭,說道:</br> “好,柯珂姐,叫我李凡就行了,什么科長,都是虛的。麻煩把油鋸給我。”</br> 李凡選擇的是一具從肩膀開始與樹木融合在一起的尸體,整個左半邊身子基本都進了樹里,上下還有很長的樹干。</br> 必須先把兩頭的樹干都鋸掉,才好進行解剖。</br> 解剖室里各種大號小號的工具應有盡有,這些年來應對的古怪異常感染體也不少,倒是不用專門找工具。</br> “幫我按一下頭上面的樹干。”</br> 柯珂立刻依言用戴著厚重防護手套的雙手按住樹干。</br> 李凡發(fā)動油鋸,馬達的轟鳴聲中,開始迅速切割樹干。</br> “吱——”</br> 油鋸的鋸刃接觸到樹干,整個樹冠猛然顫抖,枝葉隱隱都有些蜷縮。</br> 斷口處立刻有淡紅色的液體流出來,混合著草木的芬芳和血液的腥甜,很怪異。</br> 李凡眉頭一皺,不為所動,繼續(xù)向下切。</br> 他現(xiàn)在的身體素質(zhì)很不錯,力量完全足夠,穩(wěn)穩(wěn)拿住油鋸,很快將頭部上方的樹干切下。</br> 緊接著是下方的根須。</br>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頭多出來的樹干都已經(jīng)被切除,流了一地的淡紅色液體。</br> 樹干的斷口竟然也是淡紅色的,像是一塊放了多日的肉。</br> 去除了周圍的枝枝叉叉,接下來的解剖工作就方便多了。</br> 拿起一柄手術(shù)刀,讓柯珂把尸體的四肢固定住,李凡開始順著樹干和肢體融合的地方切開。</br> 刀劃在尸體的皮膚上,有一種劃在樹皮上的堅韌感,好在還是順利劃開了。</br> “記錄。”李凡一邊切開皮肉,一邊沉聲說道。</br> 柯珂立刻打開記錄儀,同時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br> “人體組織與樹木組織均勻融合,血管神經(jīng)與穿插于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內(nèi),懷疑存在細胞層面的融合……”</br> “臟器發(fā)黑,出現(xiàn)壞死現(xiàn)象……”</br> “推斷由于人體結(jié)構(gòu)的徹底改變,導致人體組織的排異反應,多器官衰竭,導致死亡……”</br> 李凡一邊說著,一邊熟練的劃開尸體,不斷查看各個人體系統(tǒng)的情況。</br> 異常感染解剖和處置不是醫(yī)學實驗,解剖處的眾人也都是半路出家的蒙古大夫,主要目的就是找到異常感染源。</br> 精細活兒歸研究部。</br> 很快,眼前的感染體已經(jīng)被解剖得差不多,樹木和身體融合的部位都被切開看了看。</br> 沒有異常。</br> 或者說,沒有能被判斷為異常的感染物品。</br> 雖然眼前的樹人極為怪異,怎么看都不是正常的存在,但身體內(nèi)部卻根本沒有探測到異常感染源。</br> 精神輻射探測儀上的讀數(shù)甚至還降低了一點。</br> 樹人融合后的部位無比健康,給人的感覺仿佛這些組織本來就應該長這樣。</br> 無法承受的是屬于人類的部分。</br> 干了半天體力活,李凡也有些累了,把鉗子一扔,說道:</br> “柯珂姐,咱們?nèi)バ菹⑹倚菹骸!?lt;/br> “哦。”柯珂連忙點點頭,跟在李凡身后去做消殺了。</br> 在消殺室做完消殺,脫了防護服換上常服,來到了休息室。</br> 李凡接了一杯咖啡,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準備換換腦子。</br> 柯珂同樣癱坐在沙發(fā)上,摘了黑框眼鏡輕輕揉了揉眼眶。</br> 李凡這才發(fā)現(xiàn),柯珂摘了眼鏡竟然十分柔美,算是美女級別的存在了。</br> 就是黑眼圈有點重。</br> 當下打趣道:</br> “柯珂姐,是不是昨晚玩兒的太嗨了,怎么這么大黑眼圈。”</br> 柯珂連忙擺手道:</br> “沒有,沒有,我……我哪有時間玩兒……是昨天晚上打工時間太晚了。”</br> 打工?</br> 李凡一愣。</br> 異常局的工資也還可以啊,解剖處雖然不受待見,也有特殊津貼的,在昆城絕對算是高工資了,怎么還打工?</br> 見李凡疑惑,柯珂說道:</br> “我其實打了三份工,一份是上午,一份是中午,還有一份是晚上,多虧了吳處長,要不然根本沒機會……”</br> “柯珂姐你這是遇到什么難處了嗎?”</br> 柯珂嘆一口氣,說道:</br> “都是為了給我妹妹治病……她得了長眠癥,也叫沉睡病……”</br> 聽柯珂解釋,李凡才知道,異常事件出現(xiàn)之后,這個世界上同樣也出現(xiàn)了一些異常病癥。</br> 長眠癥,就是其中之一。</br> 患病者會陷入長眠之中,同時生命體征極為微弱,大腦電波卻異常活躍。</br> 按照現(xiàn)代醫(yī)學來看,他們的生命體征近乎消失,已經(jīng)算是一具尸體了。</br> 除了大腦。</br> 但偏偏又沒有死去。</br> 仿佛患者活在另一個世界。</br> 夢中的世界。</br> 長眠癥的治療和生命體征的維持都需要大筆錢,雖然異常局的工資不低,卻還是不夠。</br> 所以柯珂另外打了三份工,再加上以前的一些積蓄,勉強維持著。</br> 李凡嘆息一聲,問道:</br> “還需要多少?”</br> 柯珂神色一暗:</br> “每年的維持費用最少兩百萬,我以前的積蓄也快見底了,我準備實在不行就向局里預支以后十年的工資了……實在不行,還有撫恤金……”</br> “別急,我?guī)湍阆胂朕k法。”李凡安慰道。</br> 清潔協(xié)會有的是錢。</br> 隨手摸出火機,往嘴里塞了一支煙,準備舒緩下情緒。</br> 打開防風火機的蓋子,紅色的火苗猛地竄出來,周圍的場景瞬間突變!</br> 原本看起來干干凈凈的休息室,此時出現(xiàn)了絲絲縷縷彌漫的黑氣,光潔的墻壁變得斑駁不堪,一片片霉菌遍布。</br> 所有的物品都變得銹跡斑斑,布滿灰塵。</br> 整個辦公樓都好像變成被廢棄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廢墟。</br> 李凡揉揉眼睛,隨后猛地看向手中的防風打火機。</br> 這是他從鎮(zhèn)獄里帶回來的那個火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