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更新
直到五天后, 謝煊又才來倉庫,告訴楚辭南已經(jīng)安排他那些還沒暴露的同僚,暫時離開了上海。送他出城的船也已經(jīng)備好,只等著他傷好得差不多, 就可以離開。
楚辭南連連道謝感激不盡,然后……在隔日,從倉庫消失了。
來送飯的采薇看到人不見了, 趕緊跑去謝公館找謝煊。這會兒天還早著, 她也就是撞個運氣, 不料運氣還不錯,他人竟然在。
距離上回來謝公館,又過去了一段時日,謝瑩見她回, 還跟著謝煊回了房, 高興得不得了, 還以為兩人和好,歡歡喜喜牽著眉眉去了后院玩兒, 生怕打擾兄嫂的二人世界。
“怎么了?”見她神神秘秘的樣子, 謝煊拉著她的手皺眉問。
采薇小聲道:“楚辭南不見了。”
“什么?”謝煊皺眉。
采薇道:“我今天去給他送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問了聽差, 沒見著他出去, 估計是從后門偷偷走的。屋子里還給整理了下,應(yīng)該是自行離開,不是被人給綁走的。”
謝煊蹙眉沉吟片刻, 道:“看來他根本就沒想過離開上海,讓我送走他的那些同僚,不過是不想他們受牽連。”
“你的意思是,他……還要刺殺你二哥?”
謝煊點頭:“應(yīng)該是這樣。”他深呼吸了口氣,揉了揉眉心,“他真是一心找死,上回我二哥被刺后,防備加強了幾級,如今全城都是暗哨,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能被發(fā)現(xiàn)。我能幫他送走那十幾個同僚,完全是因為他們身份還未暴露。若是我沒猜錯,我二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楚辭南就是榮明,他現(xiàn)在只要出來露面,那就是死路一條。”
采薇思忖片刻:“他現(xiàn)在人不知去了哪里,我們想幫他都難。”
謝煊扯了扯唇角道:“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可別再怪我不幫忙,是他自己找死。”
采薇瞪他一眼:“我怪你做什么?不過他這個也不叫找死,他們堅持自己的信念,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謝煊看了看她,頗有些鄙夷道:“你還真相信他們能救國?”
“不管能不能救國?他們至少是在為這個國家在努力。”采薇頓了頓道,“算了不說這個了。”免得他以為自己慫恿他去搞革命。她雖然敬重那些革命者,但也有私心,她不知道他的命運是不是已經(jīng)注定,卻還是希望他能躲過那場已經(jīng)寫下的結(jié)局。
謝煊笑了笑道:“你也別太擔(dān)心,只要我能幫助楚辭南,就一定會出手相助。何況他能隱藏身份這么久,絕非一般人。”
采薇點點頭:“那我回去了。”
謝煊挑眉問:“不在這里住一晚?”
采薇搖頭:“還是不要了,免得我爸以為是你逼我的。”
“哎!我現(xiàn)在在岳父心里,是一點好感都沒了。”
采薇笑:“等你要處理的事情塵埃落定,我就會回來。”
“你說的,要是到時候還不回來,我綁都把你綁回來。”
采薇不以為意地嗤了聲:“瞧把你能的。”
謝煊笑,拉著她的手,送她下樓。
還沒出客廳大門,叮鈴鈴的電話響了起來,陳管家跑來接聽,嗯啊了兩聲,轉(zhuǎn)頭對謝煊道:“三少,司令的電話。”
謝煊點點頭,走過去接聽。
電話剛剛貼到耳邊,謝司令洪鐘般的咆哮便穿過來:“你二哥出院了沒有?”
謝司令公務(wù)繁忙,謝珺被刺后,知道他沒有大礙,也就沒回上海探望,現(xiàn)下忽然打電話,而且語氣慍怒,顯然是發(fā)生了什么事。謝煊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涌上來,回道:“還沒有,可能得再過兩天。”
謝司令道:“你還不知道你這個好二哥,竟然背著我走私鴉片吧!我今晚就坐火車回來,問問他到底想干什么?”
電話里的聲音有點喘,顯然是生氣至極。
謝煊心頭不好的預(yù)感愈發(fā)強烈,連忙道:“父親,你先息怒,這件事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您別急著跟他對質(zhì)。”
“我怎么就不能對質(zhì)了?我是他老子,現(xiàn)在翅膀硬了,他連老子的話都不聽了么?我馬上就坐火車回去,順便讓他把江南制造局交給你負(fù)責(zé)。”
“父親……父親……”謝煊喚了兩聲,但謝司令已經(jīng)怒氣沖沖掛了電話。
采薇走過來,蹙眉問:“怎么了?”
謝煊看了眼一旁的陳管家,搖搖頭,拉著她的手:“我送你出去。”
采薇跟著他往外走,因為他腿長步子大,她幾乎是小跑著才跟上。
“到底怎么了?”
謝煊揉了揉眉心:“父親知道我二哥販賣鴉片的事,正怒氣沖沖趕回上海找他對質(zhì)。我總覺得有點不祥的預(yù)感,我晚上得去醫(yī)院守著,以免出問題。”
“你擔(dān)心謝珺對謝司令不利?”
謝煊苦笑道:“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來,不管怎樣,我得在旁邊看著,以免出事。”
采薇道:“要不要我跟你一起?”
謝煊搖頭:“算了,要真發(fā)生什么沖突,你在還不方便。”
“這倒也是。”她想了想,“不管怎樣,你不要沖動,上海如今是他的地盤,要真有什么沖突,謝司令都得吃虧。”
謝煊點頭:“我明白,我去醫(yī)院,就是為了不讓他們正面起沖突。”
采薇知道他曾經(jīng)也是一個沖動不計后果的年輕人,如今能變得這么冷靜理智,無非是因為經(jīng)過了生活重錘的無情敲打。
想來也是讓人唏噓。
采薇道:“那你自己當(dāng)心。”
謝煊深深地看著她,點頭,片刻后又道:“我準(zhǔn)備把瑩瑩眉眉和玉嫣送去香港。”
采薇面露不解。
謝煊道:“如今這個局勢,就如你說的,倒行逆施終走不遠,何況我二哥這樣……”他頓了頓,露出一抹采薇從未見過的無力和傷感,“我總覺得我們謝家可能走不遠了,謝家的女孩子養(yǎng)在深閨,沒經(jīng)歷過風(fēng)吹雨打,我不能把他們留在風(fēng)口浪尖。”
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分明已經(jīng)是做了最壞的打斷,采薇一時忽然如鯁在喉,半晌之后才道:“這樣也好。”
謝煊遲疑了片刻:“我舅舅在香港,如果你愿意,我讓他幫你找所學(xué)校,你可以去那邊上學(xué)。”
采薇皺眉打斷他:“我姓江,就算你們謝家真的走不遠,我還有江家做靠山,你就別為我瞎操心了。”她頓了頓,“不管謝家怎么樣,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謝煊輕笑,伸手摸了把她的頭:“我就知道你不會走,放心,我會好好的。”說罷叫來阿文開車送人。
采薇坐上謝家這輛曾經(jīng)坐過無數(shù)次的汽車,在車子駛離大門后,她忍不住回頭從擋風(fēng)玻璃往后看去。
謝煊站在公館的門口目送她,他穿著襯衣長褲,身材筆挺,一只手插在褲袋里,眼睛微微瞇著,心事重重的模樣。
如今謝家依舊如日中天,是大上海的無冕之王。可誰知道這樣的謝家,早已經(jīng)開始腐爛,也許很快就會分崩離析,走向末路。
她知道謝煊壓力很大,卻也不知道能為他做點什么。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做。
送走了采薇,謝煊便開車去了醫(yī)院。
謝珺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fù)不少,但畢竟中了彈失血過多,大部分時間還是只能躺在床上靜養(yǎng)。
“父親先前給家里打了電話,說今晚回來。”
謝珺點點頭:“我知道,他也給使署撥了電話。”
謝煊坐在他旁邊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兩個人都沒提私賣鴉片的事。
其實這事兒對于謝珺做的其他事來說,只能算是小事,但這件小事一旦浮出水面,其他的事自然也就會跟拔蘿卜一樣,連帶被拔/出來。
他在做那些事的時候,想必早已做好了完全的應(yīng)對準(zhǔn)備,而自己和謝司令卻顯然還沒準(zhǔn)備好,所以這時候開始開始攤牌算賬,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謝珺淡淡看他一眼,笑說:“怎么了?”
謝煊搖搖頭,也笑:“不知道父親什么時候到?”
謝珺抬頭看了眼墻上的鐘表,淡聲道:“從南京過來,坐火車得七八個鐘頭,估摸著得過凌晨。父親說了會直接來醫(yī)院,聽他語氣應(yīng)該是我做錯了什么事,他要趕回來當(dāng)面責(zé)備我。你回去休息就好,不用專門在醫(yī)院等著。”
謝煊道:“我在家也沒什么事,就在這里等著吧。”
謝珺沉默地看了看他,點頭:“也行。”
這一等就等了大半夜,直到凌晨,沒等來謝司令,卻等來匆匆報信的衛(wèi)兵。
“怎么了?”坐在沙發(fā)小憩的謝煊看到氣喘吁吁的衛(wèi)兵問。
衛(wèi)兵道:“報告二少三少,剛剛收到消息,謝司令……謝司令……”
“謝司令怎么了?”謝煊心中一震,霍然起身。
衛(wèi)兵道:“謝司令的專列被亂黨炸了。”
“你說什么?”謝煊眸光一冷,上前拎住衛(wèi)兵的衣領(lǐng)。
衛(wèi)兵嚇得冷汗津津:“謝司令的專列被炸了。”
謝珺也寒著臉從床上下來,問:“司令人呢?”
衛(wèi)兵道:“剛剛送到就近的公租界醫(yī)院,正在搶救。”
謝煊松開握著人衣領(lǐng)的手,又問:“其他人呢?”
衛(wèi)兵道:“謝司令隨行的幾十個人,只有三四個人還活著,兩個姨太太也沒了。”
謝煊只覺得心中一空,趔趄往后退了兩步差點沒站穩(wěn)。
謝珺拿起外套:“我去看看父親的情況。”
謝煊驀地回過神來,轉(zhuǎn)頭定定地看向他。
謝珺目光平靜地對著他的注視,道:“三弟,你回去通知瑩瑩,二姨太這一出事,小姑娘只怕是受不了,你先安撫住她。”
謝煊跟上他:“我先跟你一起去看父親。”</br>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晚上吃多了,暈乎乎寫完就發(fā)了,早上捉蟲快笑死我,好多狗屁不通的地方,難為之前看的了哈哈哈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