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回家
第二天鬧鐘一響,我詐尸般從床上彈了起來。
在酒店吃完早餐,收拾妥當(dāng),我買了兩杯咖啡早早趕去了會場。
另一位同傳搭檔鄒愛琪很快也到了,是一位年輕的女同傳老師,短發(fā),眼睛細長,看起來有些高冷。
我將其中一杯咖啡遞上去:“早上好,鄒老師。”
鄒愛琪接過咖啡,扯了扯嘴角說:“別這么客氣,說起來你還大我一屆,奚老師可沒少跟我們提起你。”
原來是校友啊。
坐進同傳間,她默默看著資料,雖然之前對我有禮有節(jié),但是我能感覺到她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透露著:你不要過來,你不要靠近我,你不要找我閑聊!
我拉上厚重的黑色布簾,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也低頭翻起資料。
鄒愛琪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適,不停地清嗓子,還時不時劇烈咳嗽幾聲。
會議還沒開始,我已經(jīng)為這搭檔捏把汗了。
我忍不住問:“你……沒事吧?”
她咳了幾下,喝了一大口水說:“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著涼了,起床就這樣。”
我在包里掏出自己提前準備的潤喉糖,遞給了她。她沒有拒絕,說了句:“謝謝。”
我沒話找話:“我在學(xué)校好像沒有見過你。”
鄒愛琪語氣似乎柔和了一些:“我那會沒帶隱形眼鏡,土不拉幾的,你應(yīng)該不會記得我。”
我笑了起來:“一樣啊,我也是。”
鄒愛琪搖頭:“你不是,我經(jīng)常遇到你,你總是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我們都不敢主動找你說話。而且奚老師還總提起你,他說你平時像個忙忙叨叨的野猴子,可是進入狀態(tài)特別快,隨時隨地可以做到心如止水、四大皆空。”
想到奚老師,我忍不住搓起額頭:“奚老師這是沒少編排我啊。”
幾句話說開,我跟鄒愛琪之間似乎已經(jīng)完成了破冰,她跟我說:“我大會小會也跟了不少場,可是沒有前輩帶著還是會緊張,頭一天晚上還經(jīng)常整晚失眠。”
我開始回想自己,當(dāng)時轉(zhuǎn)口譯簡直要了我半條老命,徹夜不眠也經(jīng)歷過,怎么挺過來都已經(jīng)忘記差不多了,好不容易熬過來,又荒廢三年,重新開始,我也不敢說頭一天晚上自己睡得很好。
這其實就是一個從新鮮到麻木的過程,麻木了就四大皆空、立地成佛了。
很多人覺得同聲傳譯是一個很酷炫的工作,其實沒有這么神話,我們只是把我們大腦中數(shù)年的積累儲備麻木地輸出罷了,當(dāng)然,這個過程需要你注意力高度集中,百分之一百專注。
因為我搭檔身體上的不適,我兼顧了她大半的工作,這一場會下來,我有一種靈魂都被掏空的疲憊感。
鄒愛琪說要請我吃飯,我婉拒:“行啦,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我也還要開車趕回去,下次吧,下次我們約個時間一起吃飯。”
鄒愛琪收拾東西的時候,突然轉(zhuǎn)頭壞笑著看我。
“怎么了?”我忍不住問。
鄒愛琪說:“我有個問題很好奇,不知道問了,你會不會生氣?”
“我可以回答你,就是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低頭把資料揣進包里,頭也沒抬地說,“我跟那個人沒有一毛錢關(guān)系。”
鄒愛琪八卦地靠過來:“我可聽別人說奚前輩跟她女朋友分手是因為你,而且誰不知道奚老師中意你啊,明里暗里都表示過你要能做他兒媳婦就太好了……”
我真的是被氣笑了:“我早上第一眼見你的時候,你當(dāng)時的高冷人設(shè)真的特別棒,注意保持啊。”
鄒愛琪瞥了我一眼:“不說拉倒。”
我嘆了口氣,摸出手機,打開相冊其中一張照片遞過去給鄒愛琪:“我男朋友,借你瞧瞧。”
是的,照片是夏云森,而且還是上次我偷拍他睡著的那張,是的,我刪了,是的,我沒舍得又給恢復(fù)了回來,是的,我就是沒出息,還特別想把他展示給自己的搭檔。
鄒愛琪還想認真看那張照片,我及時地將手機收了回來,笑說:“看一眼得了,怕你愛上。”
鄒愛琪還想上前扒拉我手機,見我故意把手機塞進包里,她佯裝不悅:“那你可捂好了。”
我心道:我這可不捂得緊緊的呢。
回到酒店收拾東西的時候,我便開始左一個噴嚏右一個噴嚏,沒完沒了。
其實離開會場的時候,就覺得喉嚨有些疼,我還以為是用嗓過度,現(xiàn)在想想,該不會是鄒愛琪的癥狀傳染給我了吧?畢竟我們倆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共處了好幾個小時。
想到這里,我忙開始在行李箱里翻找自己隨身攜帶的常用藥。這是我以前的工作習(xí)慣,不管去哪里,常用藥肯定提前準備在行李箱里。
翻出兩包感冒沖劑趕緊給自己喝了下去,只是喝下去之后才想起這種藥會引起嗜睡,服藥后不能開車。
看著行李,我腦袋都大了。
嗜睡的感覺還說來就來,我爬到床上躺下去,想著也許睡一覺就好了,大不了藥效過去后,晚一點再開車回去。
剛躺下,電話來電閃著夏云森的名字。
我強打著精神把電話接了起來。
“工作結(jié)束了嗎?”夏云森問。
我“嗯”了一聲:“本來現(xiàn)在就要回去的,但是我剛剛有點不舒服,吃了藥有些犯困,我可能要休息一會兒才能走。”
“怎么了?”夏云森語氣帶著關(guān)切。
我忙說:“沒什么事,就是有點感冒癥狀,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說著說著,我眼皮都快粘到了一起,夏云森又說了什么,我也沒聽清,含含糊糊地應(yīng)著。掛了電話,我將手機往枕頭下一塞,直接找周公老人家玩耍去了。
說起來,我小的時候一年到頭還真的不怎么生病,即使是感個冒發(fā)個燒,我一般都是堅持讓自己的身體先去跟病毒斗爭,實在干不過再投降吃藥也不遲。
不知道從什么時間開始,覺得自個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跟病毒斗爭短時間內(nèi)也斗不贏了,所以學(xué)會了第一時間就乖乖吃藥。
這一覺我睡得跟昏死過去一樣,等我再次睜開雙眼,發(fā)覺窗外已經(jīng)夜色沉沉,而且,關(guān)鍵是我的感冒癥狀一點也沒有緩解,咽了口口水,仿佛喉嚨里含著無數(shù)細小刀片,又干又疼。
我擰開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了進去。
昏昏沉沉摸出手機一瞧,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沒電了,已經(jīng)自動關(guān)機。
將手機充上電,再重新打開手機,居然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全是夏云森打來的。上午會議前將手機調(diào)成靜音狀態(tài)忘記調(diào)回來,所以我一點也沒聽見電話響。
我忙把電話撥回去。
電話一接通,我似乎聽到夏云森松了口氣,不過語氣卻一點也不好:“你怎么回事?”
“我……”
“不接電話,還關(guān)機?”
“我……”
“你現(xiàn)在在哪?”
夏云森劈頭蓋臉,壓根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我想回答他,卻沒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把氣喘順,忙跟他解釋:“我吃了感冒藥就睡著了,手機靜音又沒電了,我現(xiàn)在還在酒店里。”
“哪個酒店?”
“吖?”我有些疑惑,但是還是把酒店的名稱告訴了夏云森。
“等我,我二十分鐘左右到。”
“吖?什么?”
他沒給我詢問的機會,便掛了電話。
我是聽錯了,還是腦子糊涂了?夏云森說他馬上就到?他怎么會在這里?
沒等二十分鐘,敲門聲便傳來。
開了門,便見夏云森站在門前,披星戴月,周身還帶著冬夜的涼。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我很沒出息地想哭。
我張了張嘴,還沒等我說話,夏云森直接將略帶著涼意的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
“還好,沒有發(fā)燒,”夏云森眉間微蹙,語氣卻極其溫柔,“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我嘟嘟囔囔地說:“喉嚨疼,頭疼,渾身疼,哪都不舒服。”
夏云森抿了抿唇,似乎是想笑,又忍住沒笑,語氣嚴肅地說:“以后24小時開機。”
我有些委屈地說:“沒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夏云森口氣終于軟了下來:“走吧,我?guī)慊厝ァ!?br/>
我始終不敢相信夏云森因為打不通我的電話,竟然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過來找我。可我又不想問他,我自欺欺人,我不管,我就當(dāng)他是緊張我,特意來尋我。
夏云森替我披上外衣,還沒忘記給我裹上圍巾。
見他一臉專注,我忍不住笑說:“我袁音何德何能,居然能盼到少爺伺候我的這一天。”
夏云森目光放在我的臉上:“我看你應(yīng)該是不怎么難受了。”
我忙擺出虛弱的樣子:“我難受,我可難受了,哪哪都難受……”
我雙手抱住他的胳膊,將自己的重心都靠在他的身上,一直到停車場,我都沒舍得松開他。
關(guān)于我的退房手續(xù)和我爸的車,夏云森說不用我管,那我也就安心地上了夏云森的車。
車平穩(wěn)地駛在高速上,我蜷著身體靠在座位上,一會兒冷一會熱,腦袋很重,眼皮發(fā)沉。
夏云森側(cè)首看了我一眼:“閉上眼睛休息,到了我叫你。”
我點了點頭,便聽話地閉上眼睛。
待我再次睜開眼睛,身上蓋著夏云森的大衣,車正駛進一幢陌生的宅子。
我忍不住問:“這是哪里?”
夏云森停好車,望向我:“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