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那次的情不自禁后江眉懷孕了,他們當時年輕不懂避孕之類的事情,發(fā)現(xiàn)懷孕之后江眉哭了一整晚,鄭鋒也愁的睡不好。</br> 做人流,差錢,做藥流,萬一發(fā)生什么怎么辦?</br> 瞞了一個月,江眉的孕吐越發(fā)厲害,人也精神恍惚,無論是上課還是其他時間,她都沒辦法集中精神,江眉有時候摸著肚子會想著豁出去算了,干脆生下孩子,可是之后呢?</br> 那天江眉在和父母吃晚飯,一時沒忍住,當場干嘔起來,這也不是她最近第一次這樣了,二老有經(jīng)驗,當場拍案而起,一通審問,江眉都承認了。</br> 江父聽完,氣的直發(fā)抖,一個巴掌狠狠扇過去,打的江眉倒在地上,江母哭個不停,嘴里喊著老頭子你消消氣,消消氣。</br> 等二老冷靜下來后,果斷的帶江眉去了醫(yī)院打胎,學校那邊辦了一年的休學。</br> 鄭鋒去學校等她,同學說她不來了,去她家找她,沒人,鄭鋒一下子慌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鎮(zhèn)上亂轉。</br> 一個星期后他在江眉的家門口等到了江母,江母沒見過他,但直覺很準,她抄起路邊的棍子往鄭鋒身上砸,邊哭邊問道:“你為什么要害我家孩子,我們江家哪里得罪你了?小眉怎么會認識你這種人!”</br> 鄭鋒不躲,跪在門口任由江母鞭打。</br> 江母打了會便沒有力氣了,撐著棍子氣喘吁吁,老淚縱橫。</br> 鄭鋒說:“阿姨,我和小眉是真心相愛,我想娶她的。”</br> “娶她?你拿什么娶?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是什么人,我們小眉從小錦衣玉食,嫁給你你能給她怎么樣的生活?她原本上了大學可以交個和她一樣有文化,有教養(yǎng)的男孩子,以后開開心心的生活!你給我滾!滾!”</br> 一向溫和的江母聲嘶力竭的喊著。</br> 鄭鋒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江母從醫(yī)院里回來時他還在,她心軟,給了他一碗水喝,鄭鋒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下喉嚨,抹了抹嘴巴懇求道:“讓我見見小眉,好嗎?”</br> 江母看著他,神色難明。</br> 這些天在醫(yī)院,江父和江眉吵了好幾次,都是因為鄭鋒,江父派人打聽清楚了鄭鋒的底細,鄭家一窮二白,嫁過去就是受苦,江父怎么都不肯,不允許江眉再和他來往,江眉鐵了心要跟他,在醫(yī)院里鬧了回自殺,差點大出血死亡,這一鬧江父哭到眼睛發(fā)炎,收斂了點固執(zhí)的脾氣,不再和江眉爭執(zhí),而江眉躺在床上越發(fā)虛弱,嘴里嘀咕著要見他,不然就不吃飯。</br> 江母嘆了口氣,眼角又濕了,說:“罷了罷了,你起來吧,我?guī)闳メt(yī)院見小眉,等會見到了記得勸勸她吃點飯,她爸那邊你別多說,別倔強,有什么就受著吧。”</br> 鄭鋒站起來時往后摔了一跤,著急的爬起來問道:“哎,好,阿姨,小眉怎么樣了?不吃飯嗎?她怎么能不吃飯?”</br> 江母只是嘆氣,不再和他多說。</br> 往后的一個星期都是鄭鋒在床邊伺候江眉,兩個人有說有笑,江眉的身體很快好起來。江母已經(jīng)想通了,覺得孩子好就好,和江父也表達過這個意思,可這個老頑固怎么都不肯,看鄭鋒就是看不順眼,像看仇人一般。</br> 就這么僵持了一年,江父一邊說不肯一邊任由他們出去玩。</br> 這一年鄭鋒加入了一個地下車隊,和那些滿身都是紋身的人一起參加一些地下賽車,贏點小錢,江眉起初為他高興,覺得他終于實現(xiàn)了一點屬于自己的夢想,但后面鄭鋒屢屢受傷,江眉心疼極了,希望他別再參加那么多比賽,拿命去賺錢,說一切都不急的,慢慢來,她會等他的。</br> 可鄭鋒握著她的手說:“沒事的,我想早點娶你呢,造一個新房子,買一輛小汽車給你,婚禮也風風光光的,我也想在這條路上走的遠一點,小眉,如果我以后成了職業(yè)賽車手,那你說出去多風光,別人也不會看不起你。”</br> 江眉抱緊他,說他傻。</br> 濃情蜜意,傻也傻的樂意。</br> 鄭鋒被老天爺眷顧,往后的半年里在地下賽車黨里殺出一條血路,被職業(yè)隊的教練招入的那一晚他帶江眉去吃飯,一家餐廳,一份燭光晚餐,一枚戒指,一束玫瑰,一個親吻。</br> 這是一場擱現(xiàn)在看起來無比普通的求婚,但在當時無比轟動和浪漫。</br> 江眉沒再去讀書,因為她要嫁給鄭鋒,她要早點去工作養(yǎng)家,他們的家。</br> 江父聽完她想結婚的想法,硬是從她手上扒下戒指,從窗口扔了出去,吼道:“那種混小子你也嫁?也不看看他什么腔調!我告訴你,爸爸一輩子看人看多了,那種人以后只會讓你吃苦頭,有點成就就會忘乎所以,我不允許!”</br> 江眉怒紅著眼道:“你根本不懂!他對我有多好你根本不懂!我不用你管!”</br> 江眉跑出去找戒指,找了整整兩天。</br> 臨近年底的時候江眉趁著父母出去走親戚,把戶口本偷出來,和鄭鋒跑去登記了。</br> 江父是在半個月后得知的,氣到咳血,江母只好安慰他,“你就隨了女兒吧,她性格像你,認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證已經(jīng)領了,我們又能怎么辦?”</br> 這場小小的婚禮沒有江父,他在廠里待了四天,婚禮辦完才回去,撕掉了所有喜字。</br> 鄭鋒拿賺的一點錢蓋了個一層樓的小房子,房間裝修成江眉喜歡的顏色,還給她買了一束六十塊的塑料花擱花瓶里,江眉每天早上給他煮早飯,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給他準備晚餐,這樣的生活他們在談戀愛時向往過無數(shù)次,如今得償所愿,無比享受。</br> 但新鮮的感覺總是維持不了很長時間,鄭鋒越來越忙,江眉知道他三個月以后有一個比賽,這是鄭鋒入隊后第一個正規(guī)的比賽,他比任何人都投入都努力。</br> 江眉開始早上見不到他,晚上等不到他,她自己找了份口琴廠的工作,給口琴上蠟。</br> 直到賽事結束鄭鋒才得以喘氣,比賽那天江眉去看了,她像個孩子一樣越過人群朝他奔跑而去,但被保安攔住了,鄭鋒拿著獎杯朝她走去,一把擁抱住了她。</br> 他說:“小眉,我終于實現(xiàn)了我的夢想。”</br> 她說:“我真為你高興,老公,你最棒了!”</br> 這個慶功的晚上,一伙人喝酒瞎扯,每個人都笑嘻嘻的,喝到不省人事,鄭鋒喝醉了摟著江眉一直嘀咕著比賽時的想法和心里的喜悅。</br> 江眉將他抗回了家,給他擦身煮醒酒湯。</br> 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們會吵架了,為了一些生活上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江眉買米,扛不動,他不在,比如家里燈壞了,她一個人很害怕,他不在,比如他十天半個月不回來。</br> 江眉越想越多,越發(fā)覺得委屈,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br> 她質問他,“你到底在忙什么?我不需要你賺那么多錢,能用就夠了啊。”</br> 鄭鋒安慰她,“你別亂想,我一直在忙練習的事情,上次那個只是個小比賽,后面陸陸續(xù)續(xù)有很多比賽,這個圈子遠比我想象的復雜許多,要處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再多了,錢是賺不夠的,以后我們有了孩子,又是一筆大開銷,別人家都是兩層樓房,我們也得再起一層。小眉,我真的窮怕了,從小到大窮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出人頭地,讓那些看不起我的親戚好好看看,你乖一點,嗯?”</br> 江眉動容了,鄭家那點糟心的事情她都知道,鄭鋒也確實一直都不容易。</br> 她只好低聲道句好,鄭鋒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吻,這短暫的安慰了江眉,在后來無數(shù)個漆黑的夜里江眉總告訴自己要學著體諒他,男人就是要出去拼搏的,他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她,為了以后。</br> 可有一天江眉給他洗衣服,衣領上有半個口紅印,上頭還有酒味和香水味,江眉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br> 鄭鋒聽到動靜急匆匆的從廚房間里趕過去,想扶她卻被江眉一把甩開,她把衣服扔他腳邊。</br> “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她眼眶當即就紅了,聲音倔強。</br> “你瞎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有別人。”</br> “那這口紅印怎么解釋,香水味怎么解釋?”</br> 鄭鋒嘆口氣,實話實說道:“昨晚和教練他們一起去玩,他們叫了小姐,有一女的直撲我身上亂親,我后來就把她挪開了,沒碰她。小眉,這是不可避免的。”</br> 江眉冷笑,鄭鋒對天發(fā)誓,說了許多許多,江眉忽然發(fā)現(xiàn)才短短大半年,她已經(jīng)完全不了解他了,他的生活她完全不了解。</br> 這事兒過了沒多久,江眉晚上正在家里打掃衛(wèi)生,座機想了,接到個陌生電話。</br> 那頭說:“嫂子啊,鋒哥喝多了,您來接一下唄。”</br> 問了個地址,江眉趕過去,推開包廂門,里頭只有兩個人,一個喝的爛醉的鄭鋒,一個被他摟懷里的女人,女人正試圖解他衣服,江眉撈起酒瓶子摔過去,女人嚇一跳逃出了包廂。</br> 鄭鋒上一股風塵味,江眉冷著臉把他扶了回去。</br> 她的情緒他不是沒察覺到,但他忽然很厭煩總是去解釋這些沒有的事情,江眉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亂想,現(xiàn)在一回家就是冷眼相待,她不和他說一句話,他想哄她,但總是吃閉門羹,次數(shù)多了,鄭鋒開始不想回家,更多的時候睡在車隊的房間里。</br> 但他想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br> 于是第二天他跑回了家,做了一桌菜等江眉,不管她怎么發(fā)脾氣,他都死命抱著她,說了一堆甜言蜜語,江眉氣消了也就好了。</br> 這一晚折騰到凌晨,他們很久沒有那個了,鄭鋒摸著她的手說:“老婆,你的腰真軟。”</br> 江眉臉紅,不理他,翻身睡覺,他湊上來,說:“咱們不避孕了吧,要個孩子吧?”</br> 江眉沒拒絕,這一次沒有避孕。</br> 次日清晨江眉起來給他煮飯洗衣服,他睡的沉,桌上手機響都沒聽見,江眉順手看了一眼,有個名叫coco的人發(fā)來短信:鋒哥,什么時候再來找我玩啊?</br> 江眉不傻,看過不少香港電視劇,這一看就是女性的名字,她盯著那個再字出神。</br> 這個清晨,他們又大吵一架,鄭鋒吼道:“我懶得再和你解釋了!一次又一次!你這么不相信我我還回來干什么?吃飽了撐得!”</br> 他摔門而去。</br> 江眉坐在他們的床上,掩面哭了起來。</br> 年底的時候,江眉給他發(fā)了短信讓他回來吃飯,順便去趟父母那邊,即使他們在吵架,但父母那樣總要去的,可鄭鋒三天沒給過她一個回音。</br> 江眉沒轍,去了他車隊的所在地,一問,他們說鄭鋒他們去夜總會玩了,江眉心里一緊,空著腦袋去了夜總會。</br> 好不容易摸到包廂,里面沒有鄭鋒,一男的喝醉了,摸著身邊的女人說道:“鋒哥啊,他去和小紅開房間去了,就在對面酒店,媽的,那妞胸最大,可真是爽了他了。”</br> 江眉抑制住全身的顫抖,走去了那家酒店,一番哄鬧,酒店人員沒辦法就把房間號告訴了江眉。</br> 江眉暗響門鈴,是一個裹著浴巾的女人開的,身上吻痕遍布,房間里彌漫這一股情|欲氣息,鄭鋒就躺在那張床上,睡得又熟又沉。</br> 江眉什么都沒說,轉身走了。</br> 這個年,江眉回了娘家,只說了一句話:“我打算和他離婚了。”</br> 得知原因,江父氣出心臟病,罵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可靠,混蛋!”</br> 這一氣,江父走了,江母一瞬間老了,江眉在靈堂前跪了三天三夜,她說:“是我不孝,是我不聽爸爸的話,是我害死了爸爸。”</br> 鄭鋒在大年初六回了家,家里落了灰,像是許久沒人來過,向邊上的人一打聽才得知道江眉的父親去世了,等他趕去,江眉不咸不淡的說:“等我處理完爸爸的事情再和你去辦離婚。”</br> 鄭鋒不可思議道:“小眉……別……”</br> “你說我懷疑你,可是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和別的女人在酒店爽嗎?開心嗎?你終于過上了你夢想的生活,什么都不缺,美女投懷送抱,你現(xiàn)在成功了。”</br> “你…你知道了?小眉,那事不是我想到,真的喝醉了一時糊涂一時沖動!我真的只有那一次!”</br> 江眉說:“選了你,我江眉是自己眼瞎,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但現(xiàn)在看清也不晚,鄭鋒,我真的很后悔。”</br> 她關上門,再不給他一絲機會。</br> 這事已成定居,無論他怎么挽回,當時正有一個事關年度積分的比賽,鄭鋒兩頭忙,怎么都勸不回江眉,一氣之下說了句隨便你。</br> 江眉很快收拾好東西搬出了那個家,三月初春,他們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證,他沒空耽擱,當即趕去了賽場。</br> 江母因為丈夫去世,女兒離婚,很快身體也變得不好,江眉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的時候江母去世了。</br> 這一個孩子來的太突然,江眉猶豫了很久才把它留下。</br> 這座城市對她來說實在沒有任何留戀,半個月后江眉只身一人去了外地,從此一別兩寬。</br> 鄭鋒站上領獎臺的時候再無人向他擁抱,他忽然覺得很落寞,什么都失去了意義。</br> 小眉,他的小眉,已經(jīng)不是他的了。</br> 鄭鋒重新去了趟江家,鄰居說江眉走了,不回來了。</br> 她永遠都不回來了。</br> 鄭鋒在她家門口坐了很久很久,煙頭堆了一地,他抬頭望向二樓的窗戶,那時候多美好,怎么會變成這樣,他怎么就把她放走了,他怎么就做出那種混蛋事!</br> 鄭鋒飛馳在公路上,與一輛卡車相撞,傷到了腿部經(jīng)絡,從此很難再開好摩托車。</br> 一個用了一年就成為傳奇的男人,從此止步于此。</br> 但他天生有野性,即使不參加比賽,但依舊在這個行業(yè)混的如魚得水,五年后是業(yè)內大名鼎鼎的神手教練,創(chuàng)建的云鋒車隊一下凸起,成為國內數(shù)一數(shù)二的優(yōu)質車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