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獨發(fā)
    ——
    聽到熟悉的聲音后, 她終于多了幾分安心的感覺。
    滾燙的淚珠一滴一滴劃到手背，像濺起的幾朵浪花。
    “姐姐，你怎么哭了？”小女孩兒從棠寧懷里起身, 用稚嫩的手擦拭著她的面頰。
    她奶聲奶氣地問：“是不是傷口太疼了？媽媽告訴我, 傷口太疼, 吹一吹就好了。”
    “不疼的?！碧膶幘忂^神來, 揉著小女孩的腦袋，解釋說，“姐姐只是太激動了?！?br/>     不少人在這一晚哭了太多次，更為中**人過來救援而歡呼。
    也幸虧這一批在不明生死情況下沖鋒陷陣的空降兵，災區(qū)的路得以從里面打開，救援物資由此源源不斷地從外面運輸進來。
    在地理位置上, 明沂鎮(zhèn)本就偏閉塞，又是歷史古城, 不少建筑物毀于一旦。
    大量建筑物倒塌后，整個鎮(zhèn)上就是一派滿目瘡痍的景象。
    娛樂新聞暫停播出, 無數(shù)關(guān)注災區(qū)動態(tài)的網(wǎng)友在各大網(wǎng)站版面上看到了明沂鎮(zhèn)的現(xiàn)況, 隨著記者放出越來越多災區(qū)的照片, 大家肉眼看到災區(qū)的現(xiàn)狀后更是深感悲痛。
    甚至還有看到消息從外地專門趕赴到明沂鎮(zhèn)做志愿者的, 隱姓埋名, 默默做著力所能及的救援事宜。
    在四面八方的幫助下，災區(qū)的帳篷快速搭建完成, 在災區(qū)附近, 有一個醫(yī)院不能再用, 另外一座醫(yī)院旁邊暫時開辟為臨時醫(yī)療點。
    臨城當?shù)氐尼t(yī)生是最早趕赴現(xiàn)場的一批醫(yī)療隊，來的都是精銳醫(yī)生，專門負責收治情況危急的重癥病人。
    現(xiàn)場救援工作忙碌而有序, 只能看見穿著軍裝和白大褂的人像陀螺一樣在轉(zhuǎn)，搜救、治療一刻都沒停過。
    棠寧幫小女孩跟她媽媽會合后，對方又哭又笑，嘴里一直念叨著謝謝她。
    她沒說什么，只是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
    在受地震影響最大的災區(qū)，能看見這樣家人團聚的景象本身就是一種幸運。
    之后，她也像普通的志愿者一樣，繼續(xù)留在災區(qū)加快救援進度。
    一直到快深夜的時候，淅淅瀝瀝的小雨終于停下。
    地面還濕潤著，清凌凌的月光灑下，像凝結(jié)了一層薄霜。
    棠寧沒顧得上打傘，全身被雨水淋了個透濕，幾縷發(fā)絲柔軟地貼在耳側(cè)。
    她手上還有灰塵，隨意拍了拍后，就想著去各個帳篷里找夏桃，希望到時候兩人都能平平安安地見面。
    腿上的傷口時不時地抽疼，一直走到中途的帳篷口，棠寧才猛然想起自己被釘子劃傷的傷口還沒去就醫(yī)。
    路過的醫(yī)生抬著擔架往臨時醫(yī)療點走，看見她這么晚還沒回到帳篷去，就順帶關(guān)懷道：“小姑娘，快回去帳篷休息吧，被子、食物都去補給點自行取用?！?br/>     她禮貌道：“謝謝您?！?br/>     抬完擔架過來，為首的醫(yī)生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她腿上的殷紅，蹙眉問道：“你這傷口怎么弄的？”
    棠寧有氣無力地張了張唇，說：“被釘子劃傷的?！?br/>     醫(yī)生一聽，表情愈發(fā)嚴肅，拉過她的手就去到臨時醫(yī)療點：“還沒超過二十四小時，必須馬上打破傷風?！?br/>     臨時醫(yī)療點這個點還是燈火通明的，輪班的醫(yī)生有的在小睡，更多的是頂著眼眶的紅血絲在開藥打針。
    偌大的醫(yī)療點里，安靜的落針可聞。
    醫(yī)生讓她進去病患暫時住的帳篷，隨后就為她打著破傷風的針。
    傷口用棉簽蘸著碘伏消完毒還火辣辣的疼，直到醫(yī)生用紗布包扎好，腿間的陣痛才有所緩解。
    對于跳舞的來說，沒有什么比那一雙腿更重要。
    這么條劃傷的疤痕，倘若一直留下來就顯得不美觀了。
    可是對當時的棠寧來說，她知道自己一定沒有選擇。
    停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小女孩，她沒辦法見死不救。
    醫(yī)生嘆了口氣，眼神里責怪與心疼并重：“被釘子劃傷可不是簡單的傷口，下回可不要強撐著，一旦超過規(guī)定時間，危及性命都不為過?！?br/>     “知道了，謝謝您?！彼K于展露出今晚的第一抹笑容，盈然在兩側(cè)梨渦，看起來清純乖巧的讓人下意識想憐惜。
    突然間，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撩開帳篷的簾子，似乎是有人駐足在了門口。
    棠寧仍維持著笑容扭頭去看，卻在看見來者的第一眼就心頭一沉。
    偌大的帳篷里，她的眼里只能看見穿著作訓服的男人風塵仆仆，皮帶牢牢扣好在腰間。
    光影勾勒著他的線條，幾番輪轉(zhuǎn)下，他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
    醫(yī)生開給了她之后涂抹的藥，從座位上站起來，訝異道：“程少校，您受傷了嗎？”
    程懷恕往回走了幾步，從外面背著隊里的一個新兵到椅子上坐下，瞥過一眼后，沉重地說：“不是，是我隊友?！?br/>     醫(yī)生點點頭，認真道：“好，我剛給這個小姑娘打完破傷風?！?br/>     帳篷內(nèi)，兩人四目交匯，明明只是隔了一天不見，卻像跨越了一個光年那么長。
    誰也不知道，短短的一天內(nèi)，他們會以這樣的場景見面。
    經(jīng)歷了生離死別后，棠寧以為自己的心足夠堅強，絕不會簡簡單單潸然淚下。
    但是看見程懷恕平安地站在自己面前時，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在剛發(fā)生地震的那一刻，無數(shù)人只顧得上逃命。
    可在那一瞬間，她腦子里的想法是，倘若真的遇到什么危險，還不如留下一條信息。
    里面的內(nèi)容只有三個字。
    [我愛你。]
    收件人是程懷恕。
    醫(yī)生提起藥箱，不忘叮囑：“記得傷口不要碰水，每天都要上藥，要想不留疤，還得開別的恢復的膏藥?！?br/>     她坐在床沿，靜靜聽著醫(yī)生的交待，很輕地點了下頭。
    醫(yī)生剛來到新兵旁邊，一個女人就在帳篷外哭喊道：“醫(yī)生，求你救救我家孩子——”
    原來是女人抱著一個尚且年幼的孩子過來，說是孩子夜里突發(fā)抽搐，現(xiàn)在怎么都叫不醒。
    見到了醫(yī)生為難的神色，程懷恕不動聲色道：“您先去那邊看看吧，這邊我等別的醫(yī)生有空也行?！?br/>     他們空降旅突擊隊是到現(xiàn)場最早，持續(xù)搜救時間最長的隊伍。
    不少人都體力耗盡了，程懷恕就挑了幾個還有精力的新兵跟著自己一起去民房里實施救援。
    實施救援的民房并未完全坍塌，樓的外觀看著完好無損，然而這樣的樓層非常危險，一行人只能頂著二次坍塌的風險進去民房內(nèi)救出一位壓在重物下的老人。
    沒想到剛進去，樓層就發(fā)生了二次坍塌。
    突擊隊里打頭陣的新兵被掉下來的石塊砸傷了手臂，正咬著牙坐在椅子上，額角直冒冷汗。
    程懷恕遞給他一塊帕子，喉頭發(fā)澀，交待道：“疼的話，要么咬著，要么叫出來?！?br/>     新兵接過帕子，不停喘著氣，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部隊里流血流汗不流淚，雖然他入伍時間不長，但也明白作為軍人就是得熬常人不能熬的苦。
    很快，醫(yī)療隊來了其他醫(yī)生，急匆匆來到他面前：“程少校，我來吧?！?br/>     新來的醫(yī)生察看完情況后，說新兵的情況比較嚴重，需要馬上進行手術(shù)。
    “行，拜托了?！彼呐男卤募绨?，一切盡在不言中。
    人走后，程懷恕去水池邊洗了個手，不甚在意地揉了下酸疼的后頸，接著就再次走進帳篷內(nèi)。
    偌大的帳篷里，又只剩下她跟程懷恕兩個人。
    棠寧灌了兩口礦泉水，又吃著醫(yī)生給她的壓縮餅干來飽腹。
    將近大半天了，她幾乎滴水未進，現(xiàn)在食物入口，連壓縮餅干都是美味的。
    程懷恕快步走過來，拉過她手腕，很輕地往自己懷里帶。
    棠寧毫無防備栽了進去，閉了閉眸，她感受的到，還是熟悉的木調(diào)香味，不過男人呼吸發(fā)沉，看起來在壓抑著翻涌的情緒。
    他一只手抵著小姑娘的后頸，并不打算松手，而是持續(xù)著這個漫長的擁抱。
    棠寧坐在病床上，臉龐在燈光的燈光下像淋了牛奶，唇色也攜帶了幾分水意，明麗不自知。
    程懷恕單手撐著床沿，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顎，與她鼻尖相碰。
    她眼睫直顫，沒忍住哭腔，也回抱住眼前的男人，喃喃道：“幸好，我們都平安?！?br/>     兩人間像是一觸即燃的星火，逐漸呈現(xiàn)燎原之勢。
    程懷恕像是抱住了失而復得的寶物，咬著牙關(guān)，掃過后槽牙，淡淡道：“今天我們突擊隊救了很多人，埋在廢墟里的母親，用身體護著自己的小孩，自己被承重墻壓倒，年近八十的老人步履蹣跚地走過來我們面前，說著救命恩人，給我們下跪......”
    他勾起唇，笑意不甚明朗：“棠寧，我救了那么多人，里面沒有一個是你?！?br/>     挖了那么多廢墟，抬過那么多擔架，程懷恕一邊救人，一邊搜尋著她的身影，內(nèi)心期待她能平安地活著。
    可是看不見人，就意味著生死不明。
    “我在，程懷恕。”棠寧的鼻音很重，很是驕傲地說，“我看見你們從天而降的時候了，特別帥?！?br/>     男人環(huán)抱她的力道更重，把她擁到肩頭。
    偏過頭，他的吻瞬間炙熱地落下。
    起先是在耳垂，緩緩含住那一塊軟肉后便開始慢慢地吮。
    棠寧的耳朵是敏/感點。
    她稍微瑟縮了下，心跳像急切的雨點，根本緩不下來。
    被他吻過的地方，像是自帶著熱度，燒灼到臉頰，小姑娘的臉色瞬間如煮熟的螃蟹。
    他眼神深邃，捏著她下顎，并沒有什么攻擊性地用唇碰了下。
    像是只在她唇緣溫柔地啄了幾口。
    棠寧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話聲還沒落，他慢慢垂下眼睫，眼神仍然直勾勾的，看向她清澈的眼底，以吻封緘。
    他這一回的吻根本不同于方才的風格。
    瘋狂、長驅(qū)直入，而非簡單的淺嘗輒止。
    她肺里的空氣都快被抽干了，嗚咽掙扎著，發(fā)出小聲的嚶/嚀。
    只讓她松了一個氣口，她越是躲著，程懷恕越是不放過她，大刀闊斧地撬開她唇齒間，不斷攝取著小姑娘甘甜的氣息。
    棠寧感覺到腿都在發(fā)軟，背后抵上硬邦邦的墻壁，她依附著他的身體，牢牢揪住男人的軍裝衣領，再也無處遁形。
    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只是在全身都在散發(fā)著缺氧的信號后，他才終于收斂了幾分。
    離開了小姑娘的唇緣，程懷恕拿手碰了下他吻過的柔軟，嘴角噙著落拓不羈的輕笑。
    他抬手整理好軍裝的衣領子，看上去一派清冷禁欲。
    根本看不出來剛才發(fā)生過什么。
    小姑娘氣鼓鼓的，瞪了他幾眼，卻一點兒攻擊力都沒有，反倒多了幾分嬌嗔的意味：“小叔叔，你現(xiàn)在不是還在追人嗎？”
    程懷恕的心底蔓上幾分繾綣的溫情，吊兒郎當?shù)馗塘浚骸皠倓傔@個吻算提前預支的行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十字以上評論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