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六紅棗在聽謝又春說廚房要領(lǐng)黑芝麻、核桃、紅棗、花生等做年下的八寶飯和湯圓餡,紅棗不覺心里一動。紅棗想到了前世念大學(xué)時常吃的另一樣速食食品——黑芝麻糊。
    寒冷的冬天,晚上從圖書館上完晚自習(xí)回到宿舍,泡一碗香甜的黑芝麻糊就是當(dāng)年最時尚的夜宵甜點。
    她公公素喜甜食，帶些黑芝麻糊進(jìn)考場，正好和方便面做換口。
    午飯前紅棗打發(fā)碧苔去廚房要炒好的黑芝麻粉、大米粉、糯米粉和白糖。
    紅棗前世雖然沒做過黑芝麻糊,但她家附近的超市電梯旁邊就有一家賣各種面各種粉的店——基本上只要市面上的有的食物都能在這家鋪子給磨成粉，攪渾在一塊兒,美其名曰“＊元膏”。其中＊代表數(shù)字,比如芝麻核桃糯米三樣混在一起就叫“三元膏”。
    就這么一家要技術(shù)沒技術(shù)，要創(chuàng)意沒創(chuàng)意的小店鋪,冬天的生意卻火到爆——幾乎所有從超市里出來的老阿姨，比如她媽只要經(jīng)過這個鋪子都會被勾了魂似的進(jìn)店買個幾樣，搭配成或天使或魔鬼的“＊元膏”,逼迫全家一起吃。
    當(dāng)然由芝麻核桃糯米搭配的“三元膏”的味道還是不錯的，是少有的讓紅棗吃了還想再吃的“＊元膏”。
    午飯后碧苔把芝麻粉拿來的時候,正好謝尚也在。
    謝尚抬頭看見立便問道：“這是什么？”
    “廚房調(diào)好的準(zhǔn)備包元宵用的黑芝麻粉。”
    說著話紅棗打開白瓷罐,謝尚湊過來聞了聞,立刻笑道：“好香啊！”
    紅棗也笑：“能不香嗎？這可是廚房剛炒的！”
    “紅棗，”謝尚興致勃勃的問道：“你跟廚房要這個是準(zhǔn)備空口吃嗎？”
    紅棗看一眼芙蓉示意拿勺子來。
    一會勺子拿來，紅棗先舀了一勺給謝尚道：“大爺,你嘗嘗！”
    然后又另拿一個勺子給自己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香！”謝尚咽下口中的芝麻粉，把勺子遞給紅棗道：“再來一勺！”
    紅棗依言又舀了一勺遞給謝尚：“大爺，給！”
    謝尚卻驚呼道：“紅棗，你的嘴好黑呀！怎么這么黑？”
    轉(zhuǎn)想起自己剛也吃了黑芝麻,謝尚頗為驚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我的嘴不會跟你一樣黑吧？”
    紅棗……
    “大爺，”紅棗舉著勺子問：“那你還吃嗎？”
    “不吃，我可就收走了！”
    謝尚頗為猶豫地看著勺子上的美味，不說話。
    “大爺，”紅棗誘哄道：“咱們家常不都吃這黑芝麻餡的圓子和糕點嗎？吃完還不是漱口就干凈了？”
    謝尚聽得有道理，終接過了紅棗手上的勺子。
    經(jīng)過了最初的驚訝，謝尚再吃便就忍不住笑道：“紅棗，這個黑芝麻空口吃真是怪嚇人的！”
    “虧你想出這么個吃法！”
    紅棗笑：“那你覺得好吃哇？”
    “好吃！”說著話謝尚忽然張開黑嘴湊到紅棗面前“哈哈”大笑了兩聲，著實唬了紅棗一跳。
    “你……”
    反應(yīng)過來，紅棗實在無語。
    “哈哈——”謝尚見狀卻開懷笑了起來，得意道：“紅棗，剛我說嚇人，你不信，現(xiàn)在你可相信，這吃了黑芝麻的嘴巴確實嚇人了吧！”
    紅棗……
    謝尚看還有兩個罐子不禁問道：“那兩個里裝的是啥？”
    紅棗：“米粉和糯米粉！”
    謝尚遞勺子過來：“紅棗，你給我一樣來一勺嘗嘗！”
    紅棗……
    “大爺，”紅棗告訴謝尚：“這米粉可沒有跟黑芝麻粉一樣加糖，空口干吃可不大好吃。”
    “芙蓉，”紅棗吩咐道：“你再拿兩個碗來！”
    “大爺，”紅棗拿碗調(diào)了兩勺米糊遞給謝尚：“我想著咱們到底是南方人，家常吃的多是米飯。這方便面雖好，但都是面，未必合咱們爹的胃口。”
    “所以我讓廚房把這米炒熟后再磨成粉，就是想看看拿開水沖泡后味道如何。能不能當(dāng)粥喝。”
    “若是味道還行，就給爹送去，考試時換個口也好！”
    謝尚聞言收了臉上的笑，頗為認(rèn)真的品了一會兒搖頭道：“可能不行。這個一點味都沒有，而且這么稀薄，也不抵餓！”
    紅棗接過謝尚的碗往里加了一勺芝麻粉，然后又兌水?dāng)噭蛄诉f給謝尚道：“大爺，你再嘗嘗這個！”
    “這個好吃！”謝尚不過嘗了一口立便笑道：“爹一準(zhǔn)喜歡！”
    “紅棗，咱們這就給爹送去！”
    “等等，大爺”紅棗阻止道：“這才只是芝麻。你等我明兒讓人給這芝麻粉里再加些核桃后再給爹送去。”
    謝尚：“核桃？”
    紅棗道：“《本草》說核桃補(bǔ)氣養(yǎng)血。爹九天里要熬費心血寫好幾篇文章，我琢磨著倒是加些在爹的飲食里才好！”
    核桃補(bǔ)腦。但這世人類還沒發(fā)現(xiàn)，紅棗便只能隨便指個補(bǔ)氣血了。
    幸而謝尚也是半通不通，點頭贊道：“紅棗，還是你想得周到！”
    次日紅棗果肉，紅棗果讓廚房做了芝麻核桃粉給謝子安送了過去。
    謝子安嘗后自是喜歡，但卻提出這黑芝麻都是黑的，可能過不了官差檢查，所以最后云氏給謝子安帶出門是白芝麻。
    臘月二十那天，謝又春送來了皮匠新做好的羊皮靴。
    紅棗拿到靴子后試了試大小，頗為滿意，然后又把她爹娘和爺奶的靴子放到相關(guān)的衣服包里收好。
    萬事俱備，紅棗就等臘月二十九回娘家了。
    臘月二十一，謝子安打發(fā)謝福去赤水縣給他爹送年禮，云氏則打發(fā)陪房郝升去合水縣娘家送節(jié)禮，一同捎去的還有方便面和黑芝麻糊的方子——云氏二哥云意正月里將和謝子安一起進(jìn)京會試。
    臘月二十三，小年。謝家祭灶與紅棗娘家大同小異，不再累述。
    臘月二十九一早紅棗同謝尚來到桂莊送年禮。
    紅棗和父母李滿囤王氏經(jīng)月不見，當(dāng)下見面頗為親熱。
    一家四口正在炕上吃蛋茶說話，不想陸貓兒跑進(jìn)來說李高地和于氏來了。
    聞言紅棗有些傻眼，心說她小姑今兒沒回娘家嗎？不然，她爺和她奶跑來干啥？
    王氏也不樂意于氏來。她悄聲和紅棗嘀咕道：“紅棗，我說你奶一準(zhǔn)是為東西來的，你信不信？”
    “半天都等不得了！”
    紅棗無奈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滿囤頗為尷尬地看了謝尚一眼，言道：“爹、娘來了，我去接一接。”
    謝尚起身笑道：“岳父，我同你一起去！”
    謝尚都動了，紅棗不好不動。只得嘀咕著“二兩銀子”之類的話跟著一道出了門。
    李高地和于氏果穿著鼠皮袍子等在莊門，而于氏更是戴了全套的銀頭面。
    兩下里見面，于氏看到紅棗和謝尚與自己和李高地見禮，親昵的扶起紅棗道：“紅棗，快起來！”
    “上回冬節(jié)，你爺因為沒見到你和你女婿心里惦記得厲害，這不今兒你爺就自己走來了！”
    聞言李高地點了點頭，表示認(rèn)同。
    紅棗羞澀地笑了一笑，并沒有說話。
    謝尚則干脆地裝沒聽見，只和李滿囤道：“岳父，這門口風(fēng)大，咱們倒是趕緊進(jìn)去吧！”
    于是眾人往里走，男在前，女在后。
    于氏見沒人不接茬也不氣餒，又問紅棗道：“紅棗，你身上這件皮大氅是什么毛？又長又厚的，看著可真暖和啊！”
    于氏看紅棗身上這件粉色皮大氅露出的皮毛雖是青白色，但細(xì)看有斑點花紋，便知非是尋常羊皮。
    “奶奶，”紅棗笑道：“這件大氅是我婆婆給我做的，說是我公公從府城買的什么猞猁皮。”
    紅棗可不想給于氏科普猞猁屁，故而說得含糊。
    “難怪！”于氏贊道：“看著就是非同尋常！”
    “你公公在府城猞猁皮買得不少啊，我看尚哥兒身上穿的跟你這件一樣！”
    俗話說“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于氏雖不通裘皮，先前不過得了一件鼠皮袍子便覺得又輕巧又暖和，簡直好上了天，但今兒瞧到紅棗身上的雪褂子，看到了真正的大毛衣裳，立就覺得自己身上的細(xì)毛袍子不夠氣派，開始肖想紅棗的大毛衣裳了。
    于氏也不關(guān)心猞猁是啥，她只要知道這是猞猁皮就夠了！
    紅棗如何不知道于氏的心事。她心說她爹娘都還沒有大毛衣裳呢，哪里有多給她？
    何況就是有，但沖先前她奶對她連二十兩的面子情都不肯做，她傻了才給她價值二百兩的大毛衣裳。
    “奶奶，”紅棗笑道：“你眼光可真好。我公公這回買的猞猁皮可不就只給了我和大爺一人一件。”
    “先我看我婆婆尚都沒有，如何敢自己穿？便推辭，還是我婆婆說今年是我進(jìn)門第一年，她很該給我做兩件見客衣裳，而裘皮禁穿，她去歲的皮褂拿出來換個緞面就又是新的了。”
    “等往后我公公再得了裘皮，她再做也是一樣！”
    耳聽連云氏也不得這猞猁皮大氅，于氏方才歇了心思，轉(zhuǎn)又問紅棗頭面。
    紅棗笑道：“這頭面是大爺年前新給我的。不怪奶奶先前沒見過！”
    于氏一聽更艷羨了，不覺問道：“紅棗，你這許多頭面，只嫁妝，添妝，怕是就有十好幾套了。現(xiàn)你女婿還在給你添——你戴得過來嗎？”
    王氏斜著眼睛看于氏，心說老不要臉的，眼見跟紅棗要不到猞猁皮衣裳，便就改要頭面了？
    紅棗的頭面再多，那也是紅棗的私財，如何能隨便給人？還是給你？
    “奶奶，”紅棗天真回道：“你有所不知。我這頭面看著雖然多，但不少都是特殊日子戴的。”
    “比如聘禮里的那個觀音頭面，我聽說一年就戴兩回，四月初八和臘月初八，平時都不戴的。”
    “奶奶，你想這一年有三百六十日，而我才十來副頭面，咋會戴不過來呢？”
    于氏……
    屋子里暖和。紅棗和謝尚進(jìn)屋后雙雙脫去雪褂子，露出里面和于氏身上一樣的鼠皮袍子來。
    于氏見后不覺心說：看來先前紅棗送她的鼠皮袍子還是不錯的，她和她女婿自己也穿，只再送她件猞猁皮大氅就好了。這一進(jìn)一出，一穿一脫，多氣派！
    李高地進(jìn)屋看到桌上擺放著的酒糖綢緞布匹等禮物，便知已過過禮了，心中跌足：他來晚了一步。
    比起東西，李高地更看重謝尚給他在堂屋正式行禮上禮——李高地以為這才是一個老太爺該有的體面，比如謝老太爺那樣。
    可惜分家了，李高地心中失落：長子不叫他來受禮，他也無話可說。
    先在老宅時，于氏從不叫李滿囤上炕，故而當(dāng)下李滿囤也不把他爹和繼母往臥房讓，只請他們在堂屋坐下，然后又讓丫頭桂香再打兩碗蛋茶來。
    等蛋茶的功夫，紅棗乘機(jī)拿出衣裳包袱給李高地和于氏道：“爺爺，奶奶，這是我和大爺孝敬你們的過年冬衣。”
    于氏看紅棗拿出來的包袱是跟上回一樣的厚絨面料，且個頭看著比上回還大，抑不住心中歡喜——顯見得又是一套好衣裳！
    而且看著比上回還好！
    沒準(zhǔn)還是件大氅呢，即便不是什么猞猁毛，但有緞面羊皮，她也不挑揀。
    “難為你們有心了！”于氏喜滋滋地接過包裹道：“現(xiàn)咱們村里誰不說你爺和我有福氣，能享孫女孫女婿的福……”
    于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便沒多坐，吃完蛋茶就和李高地告辭走了。
    走前還拉著紅棗道：“紅棗，你爺年歲大了，他現(xiàn)就喜歡看你們?nèi)タ此Ｄ愫湍闩龅瞄e便來家里走走。”
    “你爺念著你們呢！”
    “哎！”紅棗點頭答應(yīng)，心里卻想著：她其實很忙的，真不得閑。
    目送李高地和于氏走遠(yuǎn)，王氏禁不住又悄聲和紅棗吐槽：“紅棗，先我說啥了？”
    “你奶可不就是來要東西的！”
    紅棗忍不住笑：“是！娘你說的是！”
    王氏自己也笑了一刻，然后方又悄聲道：“紅棗，你爹去城里當(dāng)鋪問過，這鼠皮褂子即便活當(dāng)也能當(dāng)十五兩銀子呢！”
    “這倒推成原價還不得五六十兩？”
    “這一件袍子就要五十兩，我跟你爹兩個人，一人兩件就是兩百兩，然后還有你爺奶的衣裳。”
    “紅棗，你婆家雖說有錢，但我們也不好白受你婆這許多東西，你爹的意思是你看我們怎么還你婆的這份情才好！”
    有謝尚在，李滿囤不好和自家閨女說小話，故而有些事便只能讓王氏來問。
    紅棗想了想道：“娘，你讓爹先不急，來日方長。今年才是頭一年，禮大些也是可能。”
    “爹慮的事且等年后看了再說！”
    “對了，”紅棗忽然想起一事，趕緊道：“娘，我婆婆有了！”
    “啥？”王氏驚呆了，反應(yīng)過來趕緊問道：“這什么時候的事？多久了？”
    紅棗：“我也是月頭才知道，估摸著應(yīng)該有三四個月了吧！”
    王氏心里合計明年云氏生產(chǎn)滿月禮、百日禮必是要走的，如此便就如紅棗所言，人情的事不急，必是有機(jī)會還的。
    而且剛女婿還說了年后親家就要進(jìn)京考試，這要是再中了，到時擺酒請客的場面肯定比上回中舉時還大！
    到時她家也少不了要去送禮！
    思忖一會，王氏忽又問道：“紅棗，今兒跟你家來的小廝怎么突然多了兩個生面孔？”
    紅棗笑道：“娘，這是我婆婆剛給我添的人手。”
    “婆婆說尚哥兒搬出去后我院里的小廝只六個，不夠使，便給我添了四個小廝。這只是其中兩個！”
    “原來是這樣！”王氏點頭道：“你婆婆可真是心細(xì)啊！”
    紅棗和謝尚走后，王氏便告訴了李滿囤云氏有孕的事。
    李滿囤聞言也是一呆，半晌方道：“只盼謝太太這回再生個兒子就好了！”
    王氏：？
    李滿囤解釋道：“雖說女孩兒是人家的人，長大了會出門子，而多個兄弟會分去女婿三分的家產(chǎn)。”
    “但對紅棗而言，這家私多三分和少三分有啥差別？一頓飯還不是只吃得下一個雞翅膀？”
    “先謝太太說把咱們紅棗當(dāng)親生女兒待，那是在沒有女兒的情況下。這謝太太若是有了自己的女兒，咱們紅棗在謝太太心里肯定就要往后站了！”
    經(jīng)李滿囤這么一說，王氏也覺得云氏生兒子有利紅棗，便跟堂屋里金魁星像祈禱道：“魁星仙人，求您保佑我們家紅棗的婆婆這胎生個兒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　　魁星：等等，我先捋捋你們的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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