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
邱悅從look出來就騎上了他的黑色哈雷,一路飆馳之后車子停在了郊外一棟小別墅的門口,鐵門從里面自動打開,邱悅把頭盔拿下來拎在手上進了別墅。
別墅有三層,從外面看占地面積并不算特別大,但是進了別墅,視野立刻開闊了,整座別墅既沒有古典家具的繁復,也不似極簡風格的冷清空曠,法國南部的設計風格給人一種放松又舒適的感覺,不管是從大體還是從家居上的一些小細節(jié)都能看出別墅主人的品味。
邱悅脫下身上的皮衣,把頭盔扔到一邊,拿起茶幾上的水壺倒了杯清水灌下去。
二樓書房的門被打開,醫(yī)生抱著一疊文件走出來,他站在手扶樓梯的最上面,居高臨下地看向邱悅。
“你今晚喝了酒?!北M管面無表情,但醫(yī)生語氣里的不贊同實在太明顯了。
邱悅又倒了杯水喝下去,抬頭望著醫(yī)生,“形勢所逼。”他聳了肩聳肩膀,“醫(yī)生,你不能下來說話嗎?你站在那里我會不習慣?!鼻駩倢χt(yī)生一向沒什么顧忌,連他最難看的樣子醫(yī)生都見過了,他也沒必要遮掩什么。
醫(yī)生果然從樓上下來,他望了眼邱悅,邱悅立刻會意了,跟著他一起往右邊的廊道走,醫(yī)生打開了一扇雜物間的門,雜物間的東西擺的很多也很亂,但大都不怎么起眼,邱悅走到壁式的衣柜面前,拉開衣柜,里面居然別有洞天,一系列的醫(yī)療器具整齊地盛放在里面,有些東西是醫(yī)院里可以見到的,還有些東西卻幾乎超出了這個時代的認知,就算是親身嘗試過的邱悅也不能完全說出每件東西的功用。
醫(yī)生從冰箱里拿出一小杯藍色的液體遞給他,“你的情況是不能喝酒的,哪怕是酒精飲料都應該控制?!?br/>
“一杯whisky而已?!鼻駩偛⒉辉谝?。
“這會影響數(shù)據(jù)?!贬t(yī)生的語氣嚴厲到近乎苛刻,他緊緊盯著邱悅,邱悅反而笑了。他接過那杯藍色的藥劑一口喝了下去,又主動把測量的腕帶帶好,躺在醫(yī)用躺椅上,“你們的目的是得到實驗結果,其他的不需要插手?!?br/>
“你的行為會直接影響我們的結果,手術只是實驗的一部分。后續(xù)的觀察更加重要?!?br/>
邱悅挑了挑眉,一臉的漫不經(jīng)心,眼中卻暗含著冷銳,“你要知道我們的協(xié)議是到手術結束為止,其他的人已經(jīng)走了,你之所以能留在這里是我的要求。醫(yī)生,你不要忘了,我是你們的合作者而不是你一個人的小白鼠?!?br/>
醫(yī)生因為這句話半天沒有開口,看著邱悅的眼神依然還是那么冷,“手術之后沒有得到完整的后續(xù)治療只會讓你死的更快?!?br/>
邱悅笑了,醫(yī)生再冷到底也是個醫(yī)生,不管什么情況都忘不了自己的職業(yè)操守,“你說的對,所以我不是一直在好好配合你。”他舉起手上空了的液體杯子,“你知道這個有多難喝,為了你的結果,我每天都要忍受,這樣還不夠?”
邱悅是個懂得變通的家伙,在冷冷地警告了醫(yī)生之后他也不介意給他一點甜頭。
醫(yī)生收走了他手上的杯子,轉身到了另一架器材前面,“要配合就要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不能再喝酒?!?br/>
“好吧?!鼻駩偼讌f(xié),“只是今晚太高興了,你知道我已經(jīng)很久沒那么高興了。”邱悅的話間有種恍惚的不真實,他頷首笑了笑,“就跟我之前想的一模一樣,半點也不差?!?br/>
醫(yī)生沒搭理他,他看好時間,取下邱悅手腕上的測量帶,把數(shù)據(jù)輸入電腦。
“情況還好,臉上身上有哪里痛嗎?”
邱悅微笑了一下,他把玩著手上黑色的串珠。
“沒有,一切都很好?!?br/>
三年前的邱悅也說過這樣的話,當孤兒院幼時的好友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對方就這么問他,“你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那時候邱悅跟王逸鳴過得很好,于是他腆著臉,捧著冒著暖氣的咖啡杯輕聲說:“我一切都好?!?br/>
在那個邱悅心里,他過得就是這世上最好的日子。
有穩(wěn)定的工作,有溫柔的情人,還有個布置妥當?shù)男〖?,每天上班的時候和對方一起出門,下班的時候提前去菜市場買菜,然后在家里搗鼓一桌子菜出來,等著情人下班回來兩個人一起坐在圓桌上互相夾菜,吃完飯還能泡一壺熱茶,坐在沙發(fā)上一起看看新聞,又或者陪著情人去書房處理工作上的事情,給他送一杯咖啡,累的時候看看對方,再互相笑笑,一天的疲憊都沒有了,這些對于邱悅來說就是他曾經(jīng)幻想的最好的日子。
王逸鳴給他了,他也把自己的一切給了王逸鳴。
兩個人在一起的那幾年真的很好,好到邱悅想過,只要能跟王逸鳴一直走下去,就算讓他做幾輩子的孤兒他都愿意,對于邱悅來講,那幾年王逸鳴的存在已經(jīng)填補了前二十多年他對親生父母的渴望,他從王逸鳴的身上得到了從沒有過的溫情。哪怕一起長大的兄弟多么不贊成他和王逸鳴在一起,他寧愿決絕地和對方絕交,也沒想過離開王逸鳴。
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的人,以為一直會有喝不進的甜蜜,一刻都沒想過會有失去的一天。
邱悅十六歲認識王逸鳴,王逸鳴的公司贊助他讀完了大學,他把王逸鳴當做自己的恩人,十八歲,搬進了王逸鳴的別墅,他渴望做他的親人,二十一歲,他和王逸鳴睡在了一張床上,王逸鳴給了他從沒想過的生活,溫馨,甜蜜,無所不能應有盡有,他以為能延續(xù)一輩子。
但童話終究是要結束的,做夢也會有醒來的一天,更何況邱悅從來就沒有生活在童話中。
二十二歲那年,屬于那個邱悅的一切就已經(jīng)結束了。
邱悅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睜開眼睛。醫(yī)生見他醒過來,拔掉貼在他額頭邊的睡眠裝置,“你忘記把手機調(diào)靜音了?!?br/>
“嗯?!鼻駩倯艘宦暎瑥奶梢紊献饋?,他很少有睡得沉的時候,就算手機不響他也睡不了多久,邱悅接起電話,“小斌,什么事情?”
“老大,你要我查的事情有眉目了?!?br/>
邱悅跟醫(yī)生打了招呼,走出醫(yī)療室,“查到他在哪里了?”
“王家人的實在很厲害,蔣哥被弄走之后整個人完全斷了線索,我費了老半天的功夫才找到一些蛛絲馬跡?!?br/>
“他在哪里?”
“房山監(jiān)獄?!?br/>
邱悅的眉頭狠狠皺了皺,“你確定?”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不滿的嚎叫:“老大,我什么時候忽悠過你了,你要相信我啊,蔣哥真的被他們弄進去了?!?br/>
“我知道了?!鼻駩偝料侣暎跋朕k法弄清楚蔣翼現(xiàn)在的情況,不要打草驚蛇?!?br/>
“放心吧老大,你吩咐的我肯定會辦好。”
邱悅‘嗯’了一聲,“順便告訴芳芳,她可以依計劃行事了?!?br/>
“收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一絲興奮,“對了老大,我差點忘了,明哥之前讓我通知你,說他那邊也有進展了,不過電話里講不清楚,你最好約個時間跟他見個面。”
“行了,我會安排。”
“好,那老大我掛了啊?!?br/>
邱悅掛上了電話,回到自己的臥室,打開電腦,迅速地搜起‘蔣翼’‘商業(yè)間諜’等等關鍵字,三年前蔣翼的新聞可是鬧了好一陣子的,搜索結果出來后,邱悅的眉間一動。果然,大幅度的報道全都沒了,對于三年前震驚海城的商業(yè)詐騙案居然只有短短幾句話的介紹,邱悅整個人靠近沙發(fā)椅里,他曾經(jīng)想過這件事情跟王家脫不了干系,但他一直以為王家只是幫兇,可是王家費了這么大的力氣把蔣翼改名換姓弄進監(jiān)獄,從這點上來看,過去的事情根本不像他想的那么簡單。
三年前,蔣翼因巨額商業(yè)詐騙罪被送去調(diào)查,因為蔣翼跟他的關系,他也被王家停職暫時監(jiān)控起來,王逸鳴把他關在他們一起住過的小別墅,他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根本不知道怎么反應,甚至連之前為了幫蔣翼洗清罪名查到的資料都沒來得及帶走,又恰巧是那個時候,他知道了王逸鳴跟吳林的關系,他本來已經(jīng)死心,打算幫完蔣翼就離開,誰知道蔣翼的案子還沒結束,別墅就起了一場大火,燒掉了一切。
邱悅知道,那不是意外。
在大火發(fā)生之前,他就被人注射了藥劑,如果不是他特殊的體質,他也許就真的無知無覺地死在那場大火里,可是他醒了,在火燒到臥房的時候,他就被煙嗆醒了,那時候他的手腳都被綁住,藥力也沒過,他根本無力掙扎,只能靠爬行到了房間的浴室門口,身上已經(jīng)被火點燃,皮膚上都是黑焦的味道,他的臉痛得鉆心,手上的繩子雖然已經(jīng)被火燒斷,但藥力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火一直燒到他的頭發(fā),他知道他馬上就要死了,可是那時候他有多不甘心,他恨,恨的鉆心剜骨,他甚至覺得是心臟也在被火焚燒,從前有多少舍不得,恨就有多深,他不想死,更不想讓那些想讓他死的人活著,他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力氣,終于打開了浴室的門,弄開了水龍頭,求得了一線生機。
他的喉嚨,他的臉,他的身體都因為那場火毀掉了,要不是遇到醫(yī)生那群人,邱悅就真的成了一堆黑炭,這世上也再也沒人會想起他,整整三年他都在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直到現(xiàn)在,另一個邱悅終于能完整地站在鏡子前面,而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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