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章:遺孤
內(nèi)力體力耗盡,少女手腕一顫,木劍當(dāng)啷落地,身體一軟,便向著地上倒去。</br> 冷楓也丟開了匕首,扶住了少女。</br> 少女掙扎了一下,小貓一樣的力氣,自然什么也掙不開,伏在男子的懷中,忽然大哭起來。</br> 絕望、無助的哭泣。</br> 既然是仇人,為什么還要對我這么好,為什么要這樣容讓關(guān)心我?</br> 既然恨,為什么不讓我恨個徹底?</br> 少女的哭聲如密密麻麻的針刺,落在了冷楓的心上。</br> 他緊緊抱著少女,任她發(fā)泄心中積壓的悲傷、憤怒,以及仇恨。</br> 雖然心疼,可懷中的少女生機(jī)鮮活,身體溫?zé)幔奶暭贝俣辛Γ@莫名地填滿了他心間的空洞。</br> 弒母,哪里是那么容易釋懷的事情?</br> 蕭氏死后,他的心口就破了個大洞,隱隱覺得自己雖然活著,卻越來越像行尸走肉,雖然不曾后悔,卻無比厭棄自己那雙沾染了至親鮮血的雙手。</br> 曾經(jīng)無比珍惜的,卻被他親手扼殺。</br> 那感覺,就像親眼看著身體的一部分,腐朽死去。</br> 然而再一次見到燕凝的時候,他那空洞的心里,一下子又添了新的牽掛。</br> 那是和他血脈相連的人啊!</br> 這世上唯一的牽連……</br> 因為親身經(jīng)歷過父母逝世,孤苦無依的痛苦,所以更不能容許同樣的痛苦,落到這個和當(dāng)年自己十分相似的少女身上,就讓密室里的發(fā)生的一切,成為永遠(yuǎn)的秘密吧。</br> 所有的痛苦,由他一人承擔(dān)。</br> 她的余生,不能似他。</br> 少女的哭聲越來越弱,漸漸化為哽咽。</br> 冷楓輕嘆,撫少女的后背,目光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溫柔。</br> 蕭九君把那份溫柔看在心底,心中又是酸楚又是不安,冷著臉咳嗽了幾聲。</br> 燕凝慌忙放開冷楓,胡亂用衣袖去擦紅腫的眼睛。</br> 中途卻被人截住,一張柔軟的手帕遞到眼前。</br> 她接過那手帕,抬眼,便看見了冷楓柔和心疼的目光。</br> 心像被針扎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br> 冷楓低低問:“好些了嗎?”</br> 燕凝慌亂地點(diǎn)頭,小聲道:“你和蕭公子看來有話要說,我先回去了!”</br> 說罷,便低頭跑出了后山。</br> 蕭九君盯著燕凝的背影,目光凝出一絲冰冷的殺氣:“那天密室里的事情,她知道多少?”</br> 冷楓蹙眉:“我?guī)汶x開的時候,放了一把火,燒掉了密室里的一切,外人都認(rèn)為是密室中不慎失火,掌門夫婦葬身火海,她什么都不知道。”</br> 蕭九君瞇起了眼睛:“她想殺你,我不信你看不出來!”</br> 一開始的木劍比武還算正常,但把匕首絕對是沖著刺殺來的,后來的劍法,也帶著決絕的殺意。</br> 冷楓感覺到蕭九君身上的暗藏的殺意,臉色一沉:“蕭九君你別亂來,她這些日子,承受了許多,不少江湖人見燕家只剩下她一人,都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她心中有恨意很正常,方才只是失控了。”</br> 這原本也是他的目的。</br> 他不知道這個年紀(jì)的女孩子,都是怎么發(fā)泄心中的消極情緒,放松心情的。</br> 作為武者,他只知道,酣暢淋漓的打一場,有助于紓解心中壓迫。</br> 總將情緒積壓在心底,反而會出大問題。</br> 所以,他有意讓她失控,讓她放松。</br> 蕭九君冷笑了一聲:“你對她倒是情深義重,就算是情緒失控,能事先藏好刺殺用的匕首?這分明是早有預(yù)謀,有意行刺,只是沒想到你深諳刺客之道,技不如人而已。”</br> 冷楓道:“她身上一直帶著匕首,并非只有今日。”</br> 蕭九君胸膛激烈起伏,厲聲道:“那也不能證明她不想害你。畢竟她知道,你爹是冷千沉,你爹和他爹的之間的舊案,她未必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猜不出,咱們兩個來虛云宗,就是為了替你爹報仇!”</br> “當(dāng)天在密室里,因為你一時心軟,蕭氏差點(diǎn)兒要了你的命,如今,你還想因為心軟,再搭上一條命嗎?這一次,我可不會舍命救你了!”</br> 與其讓那樣的事情再發(fā)生一次,他寧肯現(xiàn)在就動手,徹底抹掉這個隱患。</br> 當(dāng)然不至于殺人滅口,但玄醫(yī)閣中,讓人望盡前塵的丹藥多得是,隨便一顆就能徹底解決隱患。</br> 冷楓閉了閉眼睛,又復(fù)睜開,目光露出一絲懇求:“蕭九君,我只剩下這么一個親人了,我寧肯自己出事,也不想再看著她出事了。也就是說,如果你傷了她,我不會原諒你。”</br> 蕭九君冷笑了一聲,為冷楓不值:“你父母雙亡,流離在外,吃盡苦頭,幾經(jīng)生死的時候,她承歡父母膝下,備受寵愛,最大的苦頭,不過是練武時受了點(diǎn)傷,流了點(diǎn)兒血!”</br> “她從來都沒關(guān)心過你這個生死不知的兄長,也沒把你當(dāng)成親人,如今更是毫無愧疚地享受著你的付出和犧牲,卻還不知好歹地對你動了殺心。這樣的親人,要來做什么?”</br> “我若是你,就算不斬草除根,也絕對不會再踏足這里一步,給她任何傷害自己的機(jī)會!”</br> 他就是這樣無情的人。</br> 愛恨分明,容不得半點(diǎn)兒瑕疵,不滿意就棄之如敝屣,對所謂的親人如此,對曾經(jīng)同床共枕的女人也是如此。</br> 多情的人,往往心中最無情。</br> 冷楓看著這樣偏激的蕭九君,目中染上一抹擔(dān)憂:“我已經(jīng)不是不知好歹的孩子了,不至于嫉妒姐妹,更不會因為姐妹曾經(jīng)比我過得好,就對她們不管不顧,不講半點(diǎn)兒親情。”</br> “何況,當(dāng)年的事,事出有因,長輩的錯,怪不得阿凝身上,有那樣的父母,她很無辜,也可憐,我不喜歡遷怒。”</br> 冷楓真的不想失去這個唯一的親人,他幾乎是本能的想要護(hù)住。</br> “再者,我為她做的事,都是出于自愿,除了因為血緣不可抹殺,更是為了讓自己心安。”</br> “你也說的不錯,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她的確有可能傷害我,但那又如何?有些弱點(diǎn)和軟肋,雖然可能給自己造成傷害,卻也是人之所以為人,心之所以坦蕩的根本。”</br> 蕭九君被戳中了心事,咬牙一聲怒道:“所以,你是說我小肚雞腸,心胸狹窄,六親不認(rèn),理解不了你們這些有血有肉之人的高尚節(jié)操?”</br> 這樣子,就像個發(fā)脾氣的孩子!</br> 冷楓揉了揉眉心,無奈一嘆道:“那我問你,這些年,你從來不提自己的家事,也不肯承認(rèn)任何親人,甚至連他們的消息都懶得打聽,這么做,你真的開心,真的逍遙自在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