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加更
冷耀祖雖然隱隱猜到了什么, 但繞屏風(fēng)看到那一榻鮮血和倒在血泊中的許長老還吃了一驚。
郗子蘭衣襟上滿鮮血,臉上淚水和著血水往下淌,宛如噬人的惡魔, 哪還有半光彩奪目的仙子模樣。
冷耀祖低下頭, 注到郗子蘭藏在背后的手, 再看她衣襟上血跡的樣子,便知?dú)⑷苏卟蛔魉搿?br/>
她怎么會無端殺死向來對她關(guān)愛有加的許青文?冷耀祖只覺難索解,但此刻當(dāng)務(wù)之急決定該怎么做。
幫她遮掩還向掌門等人揭發(fā)?
他心念如電轉(zhuǎn), 揭發(fā)她固然能摘清己, 但無論掌門等人否對郗子蘭秉公論處,他都沒有好處。假如他們秉公處置郗子蘭,他在內(nèi)門便失去了依靠, 毫不猶豫揭發(fā)己師父的徒弟,又能落得著什么好?說不定又被打發(fā)去西華苑,他好不容易重回內(nèi)門, 不想再回去了。
若他們幫郗子蘭遮掩去,他兩面不人, 鬧不好還要被滅口——這并非不能,畢竟郗子蘭羲和傳人, 還玄淵神君的侶, 重玄近已出了兩樁丑,若再傳出這種, 重玄的聲譽(yù)恐怕要掃地。
他對夏侯儼等人了解不深,謝爻更沒見面,他還真預(yù)測不出他們會怎么做。
反之,如果他能幫郗子蘭掩蓋此,那么他就掌握了她的把柄, 從此青云直上指日待。不許青文畢竟不一般門人,她的死掌門等人一定會仔細(xì)調(diào)查,要掩蓋真相著實(shí)不易。
他并未猶豫太久,便咬咬牙下了決定。
富貴險中求,他這樣的出身,即便刻苦修行數(shù)百年,成為內(nèi)門弟子,犯個小錯立即打回原形失去一切,這樣的日子他實(shí)在夠了。
冷耀祖沒有問郗子蘭發(fā)生了什么,只一臉關(guān)切:“師尊有受傷?”
郗子蘭既然將他叫進(jìn)來,便沒想著瞞他,捂著臉抽噎:“阿筠,為師不知該怎么辦了……”
已經(jīng)多久沒有人用“冷筠”這個名字稱呼他了?冷耀祖冒險值得的,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避開血跡:“當(dāng)務(wù)之急,趕緊將師尊摘出去。”
他沒有問她為何行兇,讓郗子蘭暗暗松了一口氣,這徒弟一向很貼心的。
她茫然又脆弱,好像下一刻就會崩潰:“我心好『亂』,什么主也沒有……”
冷耀祖再上前一步,低聲:“師尊放心,一切有弟子在。好在今夜生辰宴上有人鬧,正好禍水東引。”
他皺起眉:“此頗為棘手,許長老送師尊回來,許多人都知,師尊很難完全撇清。不知許長老何兵刃所傷?”
郗子蘭將手中的匕首給他看。
冷耀祖:“生辰宴上那把?”
郗子蘭點(diǎn)點(diǎn)頭,想起匕首來歷,有些害怕。
冷耀祖接匕首看了看:“這就難辦了,這名兵,又刻了特殊的符咒,只要一查傷口便知這把匕首所傷。”
郗子蘭收了淚,忖:“不用火……”
冷耀祖搖搖頭:“外來的潛入者用不著毀尸滅跡,這么做反把嫌疑引到己身上來。”
郗子蘭看了一尸身,像被燙了似地轉(zhuǎn)臉去:“那不將她搬到別的地方去?用易容咒,扮成她的模樣,將……裝進(jìn)乾坤袋中,悄悄送到什么地方……”
冷耀祖若有所思:“比如『迷』谷。”
郗子蘭雙一亮。
冷耀祖卻搖搖頭:“ 不妥當(dāng),『迷』谷十巫居處,誰也不知尸身什么時候會被發(fā)現(xiàn),一看便知有人拋尸,且『迷』谷外如今設(shè)了層層禁制,很容易查出有誰去那。”
郗子蘭:“那倉果宮呢?”
冷耀祖看了尸身,仍搖頭:“有經(jīng)驗(yàn)者從血跡便看出那不發(fā)地,一查就會查到師尊這。”
郗子蘭不禁有些焦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該怎么辦?”
冷耀祖:“弟子有個法子,不不知師尊愿不愿……”
郗子蘭:“快說,這種時候就別賣關(guān)子了。”
冷耀祖:“這個法子得損傷師尊玉體……”
郗子蘭聽他一說也明來,這方法說破了很簡單,就偽裝成有人潛入,將許青文殺死,將她刺傷。
冷耀祖:“師尊不能傷得太輕,否則容易惹人起疑。”
他頓了頓:“要撇清干系,傷越重越好,好危及命。”
郗子蘭聽一句,臉『色』便一。
冷耀祖:“弟子只出個主,究竟怎么做全憑師尊定奪。”
郗子蘭遲疑片刻,還點(diǎn)點(diǎn)頭:“就照說的辦。”
冷耀祖:“師尊別忘了還有神魂。”
郗子蘭經(jīng)他一提醒,方才想起來:“我去找個魂瓶。”
冷耀祖:“師尊想將許長老的魂魄藏在哪?”
郗子蘭:“乾坤袋或者隨便找個地方……總有地方能藏的……或者由帶走……”
冷耀祖目光微微一動:“弟子也要留在這,賊人潛入,刺死許長老,刺傷師尊,弟子在殿外聽見動靜進(jìn)來相助,仍不敵,身負(fù)重傷,乘隙傳音出去,賊人知援兵將至,落荒逃。”
他頓了頓:“神君和掌門等人未必不會懷疑,一定會檢查我們的乾坤袋和整個寢殿。”
郗子蘭:“藏到別處呢?”
冷耀祖:“沒有時間,來回還能被人撞見。”
郗子蘭心頭一跳,已然明他的思,卻不說破,低下頭囁嚅:“那怎么辦……”
冷耀祖:“已至此,倒不如做得干凈些……”
郗子蘭咬著嘴唇不作聲,冷耀祖便知她默許了。
他:“也情非得已弟子才出此下策,師尊去換身干凈衣裳,將身上的衣裳燒了,灰也別留下,它的有弟子處理。”
郗子蘭巴不得他代勞,一時沖動殺死許青文就罷了,再要親手毀她魂魄她卻沒這勇氣。
冷耀祖又:“對了,還有樁。殿外等候的個仙侍也得處置了,他們雖不知情,卻知弟子什么時候進(jìn)殿的。”
郗子蘭臉『色』煞:“他們都服侍了我很久的人……”
冷耀祖:“弟子明,弟子不會讓他們太痛苦的。”
郗子蘭抿了抿唇,沒再說什么,找了件衣裳出來去后殿換了——好在她有一回寢殿便更衣的習(xí)慣,身上穿的并非生辰宴的禮衣。
換好衣裳,又將血衣燒毀,冷耀祖已將情辦妥,郗子蘭沒敢看仙侍們橫七豎八的尸身,這些人修為低位,靈根只比凡人稍好一些,死后魂魄聚不到魂瓶中,也不用擔(dān)心他們泄密。
郗子蘭瞥了冷耀祖,見他臉『色』有些蒼,心頭閃一絲困『惑』,但情緊急不容多想,她沖著冷耀祖點(diǎn)點(diǎn)頭:“我準(zhǔn)備好了。”
冷耀祖:“冒犯師尊。”
話音甫落,郗子蘭便覺心口傳來劇痛,乎疼暈去。
冷耀祖拔出匕首,用靈力催動匕首直刺己脖間,離喉管只差纖毫,然后他捏訣傳音到掌門院——他不能直接傳音給夏侯儼的,只有由他親傳弟子轉(zhuǎn)達(dá),這樣反不易『露』出破綻。
對方很快回應(yīng):“冷師弟何?”
冷耀祖抽著冷氣:“告訴掌門,玄委宮元君寢殿……有刺客……”
……
夏侯儼得到消息時,還在招搖宮排查那箱別具一格的“賀禮”怎么送進(jìn)來的,聽說玄委宮出,立即和謝爻一起趕了去。
還未走到殿中,他們已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借著廊下?lián)u曳的琉璃蓮花燈,他們看見臺階上兩個青衣仙侍倒在血泊中。
他們?nèi)讲⒆鲀刹經(jīng)_進(jìn)殿中一看,殿中的情形更為駭人,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來具仙侍的尸身。
繞屏風(fēng),他們終于看見了許青文,德高望重的長老躺在地上,圓睜著雙,微張著嘴,半邊衣襟被染得殷紅。
郗子蘭倒在她身邊不省人,一柄短匕『插』在她心口。
還有個著天青『色』繡銀袍的弟子靠墻坐著,喉間的傷口汩汩地留著血。
猶如噩夢重臨,謝爻一時乎不清幻覺與現(xiàn)實(shí),只覺腦海中一片空,他木然跨具尸身走到郗子蘭面前,輕輕將手搭在她纖細(xì)的手腕上。
那一瞬間,他的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凍成了冰,直到一縷微弱的脈息傳到他指尖。
冰消雪融,血『液』又開始奔流。
他小心翼翼地拔出她心口的短匕,同時左手作訣,輕按她傷口,一股強(qiáng)大的靈力從傷口源源不斷地涌入她心脈中,血很快便止住了。
郗子蘭的眉頭輕輕一動:“好痛……”
謝爻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在懷,仿佛她一件失復(fù)得的珍寶。
他撫著她瘦弱的肩頭,極盡溫柔:“沒了,嫣,沒了,師父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