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半個時辰后,馬車停了下來。
晉臣心底隱隱猶豫半瞬,繼而謹(jǐn)聲啟稟:“大人,鏡山到了。”說完他屏氣閉息,無聲下車候立一旁,半點不敢細(xì)聽車內(nèi)動靜。
孟夏極快地看了眼他背影,暗道侍衛(wèi)長此舉怕是因小姐在場而有心避嫌,以消除引大人不喜的任何可能吧?這般心細(xì)如發(fā),也難怪能一直隨侍大人左右……
晉臣轉(zhuǎn)過身來靜默而立,并不清楚屬下的腹誹。侍奉趙煜近二十年,他也沒料到遇見崔瑈后公子竟像是變了一個人。跟在趙家未來家主身側(cè),晉臣早就見多識多,也將趙煜的做派學(xué)了個十成十,縱使面對萬般誘惑也能坦然處之,未曾掛心絲毫。遑論在眾目之下,趙煜就連在私下里也依舊體面,何曾讓旁人看過熱鬧?
怎料今時今日,公子竟須格外提醒小姐注意分寸,有意壓低的聲音透出些無可奈何來,就連自己也聽出了其中微妙……便是清楚無疑地劃出了內(nèi)外之分,那內(nèi)里世界溫香玉軟,藏了難以言明的狎昵。
孟夏仍候在車轅處,抬手輕啟車門,而隨著這道細(xì)微聲響,晉臣的心好像在半息間變得有些輕忽。
不出所料,先行下車的乃是崔瑈。此刻,粉光若膩的年輕姑娘,眼角眉梢都透著桃花綻開的艷,極為姿媚。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貝齒輕咬下唇,側(cè)過身再次朝向車內(nèi),身段婀娜,那露出的一段玉白頸項尤其吸引人眼。
晉臣不覺一笑,真是無比羨慕這位小姐。
他知道,二十年的侍奉令公子待自己到底不同于旁人,不過也僅此而已。相比崔瑈,那才是真正入了他眼他心的人。得公子這般看重的人生,想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庸常無趣吧?
另一邊,在車方停下時,趙煜正慢條斯理將女孩兒被扯開的衣服拉好,瞧她雙頰緋紅未褪,淡笑道:“走,爬山去。”
崔瑈呼吸尚未穩(wěn),神思不屬地站起身來,心里還回想著先前他俯身拉開她領(lǐng)口時的模樣。
男人目光昏昏,已全然不見平日的矜貴,自己鎖骨下方處的肌膚就在他唇舌下一點點綻開紅暈,似是雪地中斑駁的紅梅,觸目驚心。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意,相反,全身都因他的吮吻而受不住地發(fā)顫。
崔瑈突然開始擔(dān)心她的脖子來,萬一上邊也有痕跡,那就沒法兒遮了。
剛至車門時,她轉(zhuǎn)過身差點兒撞進(jìn)他懷里,脫口驚呼一聲,趙煜正站起來,從容扶住她腰:“做什么?”
崔瑈順勢抬手攀在他胸口處,柳眉彎蹙,嗔他一句:“快給我看看脖子上有沒有東西,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定要怪你。”
趙煜聽她嬌聲嬌氣說話就想笑,自己怎可能讓外人窺見她半點隱秘?稍稍看了眼,故意逗她:“沒事兒,頭發(fā)都遮著呢,不怕人看啊。”尾音輕輕上揚,完全是哄小孩兒的語氣。
一陣清淡好聞的氣息近在咫尺,隨他說話間輕然氤氳在她身前。崔瑈看著他薄唇又莫名走起神來,好像,顏色比先前他吻她時淺了一些,恢復(fù)了平日模樣……
直到察覺趙煜輕輕揚起眉,崔瑈這才回了魂,未曾深思已湊近啄了他嘴唇一下,飛快地下了車。
鏡山位于京城西郊,峰巒層疊,澗壑交錯。秋高氣爽時節(jié),也正宜登高眺遠(yuǎn)。
“以前來過么?”趙煜問。
“沒呢,一直想來都沒來成。”崔瑈暗道那時一門心思忙著學(xué)習(xí)呢,哪兒有時間到處游玩。
看著遠(yuǎn)處行人三五成群地沿山而上,她不免擔(dān)心自己與他尚未成親,就這般結(jié)伴上山會不會引人非議。
趙煜像是能猜到她心里所想,“今兒帶你走另一條路,我七八歲時常走,想來你應(yīng)該也能走。”
崔瑈被這云淡風(fēng)輕的調(diào)侃給氣笑了,嘟嘴說:“那可說不定,您是什么人,我哪兒敢跟您小時候比。”
趙煜笑笑看她一眼,沒有反擊。
崔瑈見不得他一副萬事在握的模樣,驀地停了步,搖頭道:“不行的,萬一我真走不動怎么辦?爬山好累,我一點兒也不想爬。”
身后十余步外,晉臣與孟夏停了下來,各自垂了頭,只當(dāng)什么也沒聽見。畢竟還是頭次有人這般反駁大人的決定,二人倒絲毫不為崔瑈擔(dān)心,便靜觀大人好生哄人好了。
果不其然,趙煜抬手置于她纖柔背脊,低聲笑言:“這山還是值得一瞧的,爬不動我?guī)湍悖隙ɡ鄄恢胁恍校俊?br />
見他說得信誓旦旦,崔瑈沒忍住“嗤”地笑出聲來:“騙人,你怎么幫我啊?”還不如直接說背她來得可信呢。
趙煜挑眉:“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崔瑈睨他一眼,只覺這人真會釣魚,不過,也要愿者上鉤才是。說完已自顧往前而去。
趙煜唇畔笑意愈發(fā)深了,悠然走在她后邊,口中指路:“往左轉(zhuǎn),往右得走到大路去了。”
“哦。”崔瑈氣嘟嘟地應(yīng)了一句,不過行動上倒是聽他話得很。
為避旁人耳目而選的這條上山小徑,的確人跡少至,崔瑈沒走一會兒就開始微微喘氣,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去云龍寺的那一日來。
彼時他就走在身前,有如閑庭信步,而后邊的她卻頗為狼狽,目光總不由自主停落在他身上,心里還曾好奇,為何進(jìn)士出身的世家公子,體力竟堪比常年習(xí)武的晉臣。不過,如今她也聽見了他喘息的聲音,低低的,難耐的,聽得她耳根都發(fā)軟,像是著了火一樣……
崔瑈咬了下唇,過了好一會兒,終究翹起了嘴角。
不意扭頭看向那人,卻發(fā)現(xiàn)他視線略低,目光悠長地落在自己身上,崔瑈先是一怔,繼而想起以前的某件事來,存了心試探。
“你……為什么老讓我走前面啊?”
第一次去見羅翀時是這樣,后來去拜訪葉老回來時也是這樣,再到后來,原本坐在椅子上目送她離開的人,也是突然從后靠近她——
“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趙煜瞬間就看穿她的小心思,面上卻自若地打著太極。
崔瑈雙頰一熱,側(cè)過臉不再盯著那雙湛然的桃花眼看,輕聲道:“什么真的假的,我哪兒會知道……”
趙煜笑而不語,空氣中似有暗流涌動。
崔瑈受不住地回過身繼續(xù)爬山,只可惜短短歇了半會兒,這又開始爬卻更辛苦了。就在她暗攢力氣以調(diào)整呼吸時,腰上忽然傳來一股勁兒,令她全身頓時輕松下來。
“還能走么?”
一只修韌的手撐了下女孩兒的腰,瞬息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即便他聲音清淡悅耳,可崔瑈心跳卻一下亂了,腰處源源不斷傳來他掌心的熱度,似乎可以將她灼傷。
身后,趙煜看著崔瑈玉白耳垂紅得滴血,不禁無聲一笑。
這姑娘真是敏銳易感得罕見,而這份女兒家的嬌怯簡直令他全無抵擋之力,心底只剩下無盡憐愛。其實趙煜自個兒也不知,有朝一日他竟會對一個女子生出如此欲念來。
早在她尚處懵懂時,他已頻有出格之舉——就算行動前已有所覺省,卻依舊執(zhí)迷不改。
而她,竟次次捕獲到了他的異動,那下意識的反應(yīng)只勾得他想要更深、更用力地侵入她領(lǐng)地,叫她漸漸沾染上他的氣息。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只有你在我視野內(nèi),我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