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場
一只修韌的手撫上了她臉頰,如流水般淌過額角,眉梢,再到唇畔。
崔瑈似覺心尖被一根羽毛撥弄著,酥癢不已,而鼻端猶能聞到他袖口傳來的清淡檀香……半晌,側(cè)頭輕輕吻住他指腹,立時感覺男人動作一頓,她睜開眼,正與他目光相遇。
男人眼睫低垂著,黝黑瞳仁泛著曜石般的光,那里邊向來深邃如瀚海,可包容萬象,而此刻,卻獨獨映照她一人身影,湛然含情。
忽然就記起他從戰(zhàn)場回到臨江的那一天。
崔瑈忍不住笑。其實他一開始就告訴了自己他的秘密,而她始終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更別說確定他心意。
“今兒玩得可好?”見她自顧出神,趙煜刮了刮她鼻尖,這姑娘怕是遇到了什么開心事,都沒空揪他過錯了。
崔瑈直起身來與他面對著面,忽然發(fā)現(xiàn)在如何稱呼他一事上自己有些犯難,每次說話之前,好像總有一個停頓橫亙在二人中間。直呼“你”,頗不不禮貌,而叫“哥哥”的話,這人又會覺著自己在故意招惹他,更別說叫“先生”了……想到上次趙煜的反應(yīng),崔瑈心跳都變快了些。
若是成親后,就不會再有這個煩惱了,她不禁抿唇笑笑。
夫君。那時,她會喚他夫君。
帶著這份小心思,崔瑈回話聲音也愈發(fā)甜軟,“挺好玩兒的,認識了不少人呢,比如……顧二小姐。”
趙煜挑眉:“是么,怎么瞧著有點兒累?”他一邊說一邊幫她把頭發(fā)別至耳后。
“當然是等你等累的,你就會叫我等。”崔瑈指尖劃過男人領(lǐng)口處的雪白內(nèi)襟,心里想著,他剛才別以為自己要說其他人吧?她才沒那么傻,怎愿再讓他記起過去的事。
趙煜撐不住笑了,還以為小姑娘忘了這茬,忙解釋道:“這次是吳閣老拉著我多說了幾句,不然定是我等你了。”
吳閣老。想起吳玉如說他特意讓吳大人關(guān)照自己,崔瑈心里甜甜的,回味片刻后抬起水眸,問了先前想問的話:“你說,我需要跟顧二走近些嗎?”
畢竟人是皇后的親妹妹,她發(fā)現(xiàn)趙歆對顧妧芝的態(tài)度就不一般,趙家如此態(tài)度已說明了很多東西。
見她這般乖,生怕給他惹麻煩,趙煜握住她小手送至唇邊輕輕一吻,毫不在意道:“你自個兒做決定,別怕犯錯,我給你收場。”
崔瑈聽完先是一怔,繼而極快地翹了翹嘴角,就這樣看著他,心臟卻因他的話而漲起了溫熱的水,暖暖的,暖到她眼底也有些濕潤。
他是第一個對她說這句話的人。過去的她一直被告誡,她毫無選擇,沒有退路,萬事得三思而后行。她也曾那般羨慕過趙嶠,有他手把手教著,為他兜底。
怎料有朝一日,她會成為他最親近的人,一切由他善后,不計代價。
崔瑈垂了眼,拉起趙煜右手放至臉頰,歪頭輕輕蹭著,像是只小貓兒似的求他愛撫。
掌下肌膚粉光若膩,極嫩極滑,有如剔透新荔,帶著甜滋滋的水分,直叫人欲輕吮品嘗……很快,忽見女孩兒扭過頭來,花瓣一樣的嘴唇輕啟,似有若無地吻啄他手心,而那雙明媚杏眼濕漉漉的,仿佛可以看穿他的心。
趙煜眼神微變,若無其事收回了手,淡笑:“別看了。”
崔瑈懷中一空,略微琢磨后才反應(yīng)過來,頰邊頓時漾開了兩朵小梨渦。
她可對老天發(fā)誓,自己萬萬沒有什么壞心思,只是不知如何向他表達愛意罷了。而這人,怕是又想到哪兒去了。
崔瑈忍著笑湊近,嘟唇吻了吻男人英氣十足的下巴,笑他:“你真是塊嫩豆腐,一點兒都碰不得。”
趙煜面色不改,只閑適握著她軟腰用力壓向身前,崔瑈瞬間叫出了聲,雙手立刻撐在他胸膛上以保持平衡。
“還亂說話么,嗯?”趙煜意有所指道。
崔瑈雙頰漲得通紅,心跳也快得近乎失控,緩了緩神,纖白手掌上滑至男人肩處,身子也隨動作愈發(fā)貼近他,就在二人間的縫隙漸漸僅剩一寸時,她軟聲說出的話簡直要了人命:“你怎么了?好像很難受……”
女孩兒清純香氣拂過耳畔,趙煜驀地笑了出來,整個人已向后斜靠車壁,就這般深深地睥睨著她,帶著外人從未見過的恣意。
他目光悠長地凝著身前玉人兒,她呼吸一點點亂了,緊張得顫巍巍的,那雙向來清亮的眼仿佛蒙上了一層水霧,卻又驕矜十足,似小鉤子般往他心底深處鉆去,想要將他所有隱秘念頭一一撕開,盡數(shù)暴露在日光之下。
崔瑈根本受不住他露骨目光,只被看得心跳發(fā)顫,體內(nèi)有股極癢的熱流迅速向四肢游走……無意識舔了下嘴唇,卻發(fā)現(xiàn)趙煜莫名一笑,眸色愈沉,里面似潛動著滾燙熔漿。
“你別這樣,我害怕——”崔瑈咽咽口水,自知不小心玩過了頭,連忙嬌滴滴示弱。
趙煜被這惡人先告狀給逗樂了,曲掌支頤看著她,如貓戲老鼠般予了她全部耐心,“說說,怕什么?”
崔瑈心念一動,聽出還有回轉(zhuǎn)余地,頓時又生出作弄他的心思來:“怕……哥哥要我小命。”
趙煜知道這話沒完,風波不動地等著后續(xù)。
崔瑈垂首靠在他頸邊,纖細手指從他襟口往里探入半寸后停下,漫不經(jīng)心說:“便是飄飄欲仙,小死一回。”
趙煜瞇起了眼,握在她腰上的左手倏爾一緊,直到聽見她受不住地嚶嚀出聲,這才連忙松開,好笑地在她耳邊提醒:“乖乖,小點兒聲,別人得聽見了。”
“明明是你弄疼我了……”崔瑈氣不過地扭臉,報復(fù)似的含住他薄唇,下一刻只聽見男人隱隱笑得胸膛發(fā)顫。
她好像墜入了最深最軟的甜蜜之境,感官與呼吸全被身前人掌控。
氣息交融間,崔瑈昏昏然記起了今日的詩會。
其實她清楚,李溫卿的確癡戀著他,而在場不少貴女也都對他懷有某種心思——這個男人好像成了所有懷春少女閨中臆想過千萬次的人,只要一提及他,某種難以言說的曖昧便悄然彌漫開來。
而此刻,有個念頭卻無比清晰。他是她的,只有她一人能這般親吻他,愛撫他。
趙煜松開她嫣紅唇瓣時,女孩兒目光迷蒙地又追了上來,他笑了下,極為受用地回應(yīng)片刻,再次克制地與她分開。然而崔瑈卻纏他纏得更緊,紅唇翕張,嬌嚀聲里隱有不滿。
他俯身撥開她烏發(fā),將她后頸及耳后幼嫩肌膚細細吻遍,啟唇含住那玉滴似的耳垂,緩了緩,才喘息著問:“還想去秋游么?不去的話咱回家,我定陪你好好玩兒。”
一聽這意味深長的警告,崔瑈頃刻被嚇得再不敢動彈,便任他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