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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6偏心
    天色已經(jīng)有些沉了。
    她已經(jīng)睡了一天了，如今沒什么睡意，干脆直接披著衣裳起身，隨意梳洗一下就帶著大白去找聶言了。
    她去的時候，聶言正在熬藥，整個院子都是那股煩人的藥味。
    聶言對她的出現(xiàn)，也沒什么覺得奇怪的，他指了指院子中的石椅，將一個藥童喚了進(jìn)來后，就拎著一壺茶走了過去。
    清茶溢滿了茶盞，卻無半分茶香。
    “你這茶，還挺特別的。”姜曦禾端起來嘗了下，入口也沒什么茶味，反而有種淡淡的澀意，喝完之后有些發(fā)苦。
    她不太習(xí)慣喝這種茶，是以嘗了一口之后，便將茶推到了一邊去。
    “這是我自己種的茶，是藥茶。”聶言解釋道，“我第一次喝得時候，也覺得挺難喝得，但是喝久了，也習(xí)慣了，覺得這茶的味道還不錯。”
    “嗯，的確不錯，挺特別的。”姜曦禾隨意贊了一句。
    聶言瞧著她這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覺得有幾分好笑：“好了，不和你打岔了，你這個時候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嗎？”
    “也不是什么大事。”姜曦禾低著頭琢磨了一會兒，才道，“你覺得我身子多久能養(yǎng)好？”
    “你這身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就能養(yǎng)好的，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聶言道，“養(yǎng)病最忌諱的就是急功近利。”
    “我知道。”姜曦禾低著頭，光影有些暗淡，教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她的語氣也有些沉悶，“可我就是不喜歡這種什么事都無法自己掌握的感覺。”
    聶言仔細(xì)想了想，便知道是什么事了。
    昨晚的時候，他們來找過他了，一開口問的也是她的病情如何。
    病情如何？還真不好說。
    她這個身子骨想要完全養(yǎng)好，多則四五載，少也一兩年的，哪里是朝夕之間就可養(yǎng)好的病。
    “如今我的身份，我也猜了出來，聶先生有些事，我想你不必再藏著掖著了吧。”姜曦禾有些不安的敲著手指，眉頭緊緊的皺著，“我昨晚夢見了許多事許多人，可我不知那些是不是真實(shí)存在的，還是我一廂情愿的幻想。”
    “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十分的不安。”姜曦禾直言，“所以聶先生，你覺得了？”
    其實(shí)聶言不太喜歡和臨安的那一群打交道，就是因為這個。
    什么話都喜歡只說一半，另一半留著。覺得什么就不能完完整整的說出來嗎？
    其實(shí)按照他的想法是，他是不愿意的現(xiàn)在就給她恢復(fù)記憶的，因為她的身子承受不住，可如果她自己強(qiáng)行想起來，那么對她的身子又損傷的厲害。
    真不知到底是誰竟然下了這般重的手。
    這不是明擺著將她往死路上逼嗎？
    聶言沉默著起身，背著手不斷在院子里走來走去的，走的姜曦禾看著都覺得有些煩。
    月華戚戚，院子中的藥味卻一直彌漫不斷。
    她用手撐著石桌站了起來：“關(guān)于我所言之事，還勞煩聶先生好生想想，想好了還望聶先生給曦禾一個答復(fù)。”
    聶言蹙著眉頭看她。
    “時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等一等。”聶言張嘴喚住。
    姜曦禾依言停下了腳步，扭身看著他：“難道聶先生已經(jīng)有了決定？”
    “不是，我只想問你，依照你現(xiàn)在身子的情況，若是強(qiáng)行恢復(fù)記憶，可能會……”不等聶言說完，姜曦禾便輕笑著打斷：“已經(jīng)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更令人絕望。”
    到了嘴邊的話又重新咽下，聶言輕哼了一聲：“你先回吧，三天之內(nèi)我必定給你答復(fù)。”
    “多謝聶先生。”
    趁著月色，她和大白一同出了門。
    一出院子，正巧就和一個人差點(diǎn)撞到一起去。
    她抬眸靜靜地看著，幾乎在一霎便認(rèn)出了，這就是那個自稱是自個兄長的男子。
    “我來接你回去。”姜淮晉解釋道，“上山的路黑。”
    姜曦禾搖頭：“不用這么麻煩，有大白在我沒什么事的。”說著，她伸手摸了摸站在一旁的大白，神色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柔意來。
    姜淮晉暗中嘆了一口氣，他雖然不知道是誰將他這個妹妹弄成什么樣的，但有一點(diǎn)他很清楚，這事絕對和姜卿淺離不了關(guān)系。
    他不明白，姜卿淺連南暄意的面都沒有見過，怎么就偏偏喜歡上了他？
    況且逃婚和男子私奔，也是她自己的選擇，又不是曦禾搶了她的姻緣。再言，就算是說到搶，也合該是她搶了曦禾的姻緣才對。
    畢竟幾年之前，他們就曾相識。
    在這里。
    姜淮晉接過了屬下遞過來的燈，照亮了腳下的山路：“天黑，你小心些。”
    “嗯，謝謝……大哥。”
    兩人并肩走了幾步，氣氛一直都沉默的不知該找什么話來說。
    等兩人走了一半的路后，突然前面就傳來了一陣光亮，還有兩個女子細(xì)碎的說話聲。
    姜曦禾側(cè)耳聽了聽，便知來人是誰。
    她下意識的抬頭看向了身邊的高大的男子，他的側(cè)臉棱角分明，薄唇緊緊地抿著，全身都透著一種孤傲的氣場。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卻為自己撐了傘。
    她想，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兄長好像也不錯。
    前方說話聲越來越近了，光亮也越來越明顯，很快兩隊人馬便狹路相逢在山腰的位置。
    如果按照以往，姜曦禾率先讓路也未嘗不可，畢竟對面是有長輩在。
    可是如今……她沒有按捺住，又扭頭看了一眼。
    姜淮晉就這般直挺挺的站在她的身邊不，紋絲不動。
    對面雖是長輩，但也別忘了，他是大楚的儲君，對他們來說是君，君臣有別，萬萬沒有他先讓道的道理。
    延陵夫人和陸軟玉也沒有料到有人，她們的腳步下意識的一頓。
    陸軟玉知道姜曦禾不好惹，也沒有想過起什么正面沖突，正打算和她理論上幾句，讓她先讓道的時候，一個不留神就瞧見了站在姜曦禾身邊的男子。
    她是陸家嫡出姑娘，雖然臨安的貴女圈融不進(jìn)去，但是對于大楚的太子，她卻是見過一二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立馬跪拜：“陸家軟玉見過太子殿下。”
    “臣婦見過太子。”延陵夫人頓了頓，又朝著姜曦禾行了一禮，“明和公主。”
    “延陵夫人不必多禮。”姜淮晉出聲，有些沉，但氣勢也是端得十分穩(wěn)當(dāng)，“下山的路不好走，延陵夫人可要當(dāng)心些。”
    延陵夫人又福了福身子，恭順的低著頭：“是。”
    姜淮晉小心翼翼的扶著姜曦禾：“曦禾，我們走吧。”
    延陵夫人立馬側(cè)身，將路給讓了出來。
    直到兩人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了，陸軟玉才敢出聲：“她竟然是嫡長公主？”
    “嗯。”延陵夫人不太想說這些話，只能頗為敷衍的應(yīng)付了一聲。
    陸軟玉有些委屈的眨眨眼：“我還以為她只是那些庶出的公主了。”
    “這事不要透露出去，我們先回去吧。”延陵夫人抓著陸軟玉的手，語氣不自覺的嚴(yán)厲起來，“明白嗎？”
    陸軟玉哪里敢否認(rèn)，連忙應(yīng)了聲。
    離竹軒越發(fā)近了。
    柔和的光亮卻已經(jīng)在這里便瞧得見。
    “曦禾。”在快到竹軒的時候，姜淮晉驟然停住了腳步，將她喚住。
    姜曦禾下意識的應(yīng)了聲，然后轉(zhuǎn)身看著他：“兄長是有什么事嗎？”
    “我想和你說些事。”姜淮晉有些不敢去看姜曦禾那雙清凌凌的眸子。
    他雖然覺得姜卿淺糊涂，竟然將主意打到自家親姐姐的身上來，但說到底那人也是他的親妹子，他是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雖然姜曦禾幫了他許多，他也十分信任依賴這個妹妹，但相較之下，他確實(shí)和姜卿淺的關(guān)系更近一些。
    畢竟一個打小就明事理，不太需要他怎么照顧，而另一個卻是自己親手帶大的，他縱容著她胡作非為，為她收拾爛攤子善后，這種感情，日積月累，所以在他的心中，姜曦禾再好也只是妹妹，而姜卿淺再不好，也是自個一手帶大的，就像是他閨女似的。
    姜曦禾沉吟了一會兒，便頷首答應(yīng)隨著姜淮晉走了過去。
    竹林中寂靜異常，唯有風(fēng)起之聲，呼嘯過耳旁。
    還有些涼意。
    姜曦禾攥了攥手，覺得有些冷。
    她跟著姜淮晉走到了竹林深處之后，這才停了下來。
    四周昏暗無燈，唯有頭頂高懸的皎月，讓她能稍稍看清面前的這人，卻是瞧不清任何的面貌的。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安靜，誰也沒有率先開口，就像是在拼什么毅力一樣。
    良久，姜曦禾覺得寒氣從腳底上鉆起，有些僵硬了，這才忍不住的開了口：“兄長，叫曦禾叫來此，可是有什么話要說嗎？”
    “你……”姜淮晉剛出口說了一個字，就倏然沉吟了下來。
    他明白，他接下來要說的是，到底對曦禾有多么的不公平，可是……他沒有辦法。
    就像是前幾個月，他無法拒絕淺淺的要求一樣。
    姜曦禾睜著一雙清凌凌的眸子看他，安靜而乖順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他明白的，曦禾乖巧溫順，從不曾惹事，還能在仕途上幫著他，不管是戰(zhàn)場還是朝堂，她都能有插手進(jìn)去，為他占據(jù)一席之地，相反淺淺，就是一個愛玩愛鬧的小姑娘，偶爾還會任性的惹事，是個聰明人都知道該選誰，可他心中的那個天平，卻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偏向淺淺。
    畢竟啊，人心都是偏的。
    也因為，曦禾她太聰明了，聰明到有時候他連睡覺都會被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