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花水就是用開水將刨花泡出水來，用來梳頭再好不過，頭發(fā)烏亮又伏貼。馬驛鎮(zhèn)里便有人賣，只是刨花水放不久，而做新的又要新刨花。平日三家村里自是不便買這東西，但愛美的人總會想辦法尋找機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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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笑，“做刨花水的刨花最好是榆木的，其次也要是桃木的，松木不成的。”她在趙家時見趙太太每日梳頭都要用刨花水的，里面又加了幾樣藥材，非但頭發(fā)一點也不起毛，而且趙太太當年有難事時生的白發(fā)后來又變黑了回去呢，突然便想著給娘弄些刨花水梳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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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聽了要榆木，便扔了手中的刨花，回去弄榆木。三家村本就在山中，各種的樹木都容易找到，更不必說到處都有的榆木了，很快便拿來一方木頭，求了小柳用闊刨子刨出刨花來，每人拿了幾個回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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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將一片長長的，卷成一個數(shù)層的刨花團放在一個臨時充做刨花缸的大碗里，加了滾水泡著，過了幾個時辰見那水略有些變黃，一種淡淡的清香飄子網(wǎng)來，再用手指沾了一捻，粘稠而又光滑，便知道可以用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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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了刨花水去找于氏，“娘，我?guī)湍闶崾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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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早見幺女弄刨花水，現(xiàn)在見她過來要給自己梳頭馬上擺手說：“你弄了那玩藝兒還是自己梳頭吧，娘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用什么刨花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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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便將娘硬按住了，“我自然也要用的，但先給娘梳上。”說著將娘頭上的包布解了下去，放下頭發(fā)用梳子沾了刨花水重新梳頭，再于腦后挽成一個圓圓黑黑的發(fā)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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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娘也這般梳頭，只是用了刨花水果然不一樣，原來毛起來的碎發(fā)都伏貼下去了，又顯得頭發(fā)更加烏黑，只是光溜溜的烏發(fā)還似缺了點什么。寧婉就有些后悔，“當初那根金釵若是不賣了，現(xiàn)在給娘插上應(yīng)該再好看不過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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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用手撫了撫頭發(fā)，又拿女兒塞到她手中的靶鏡照了照，“平日里哪有工夫弄這些，家里活兒還忙不過來呢，再戴根金釵還不得讓石頭揪下去！”雖然都是抱怨的話，但一張臉還是笑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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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也習慣了，還是自顧自地想著，“那只釵就是不賣，其實也不大合適。不如等過兩天分了利錢讓爹給娘買一只兩股赤金長簪子，上頭是云紋的，戴在頭上不容易掉，而且也配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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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照了一會兒，便將鏡子放下，拉了寧婉坐下，“來，娘也幫你重新打一下辮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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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此時還小，所有的頭發(fā)都向后梳在一處打一根大辮子，一點裝飾沒有，只在辮稍處用與裙子一色的青布條系了一下。于氏幫她將辮子重新打過，又拿出一根紅綾帶子打了個蝴蝶結(jié)，下面兩根垂下來的帶子留得略長一些，走動時一飄一飄的，十分好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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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梁回家時就見娘倆兒都變了樣，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便一面喝著水一面笑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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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故意問：“爹，你可看出我和娘用刨花水梳頭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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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看出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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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么不說我們變好看了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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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梁一貫不會揀好聽的說，只是見幺女嘟著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只得點頭說：“好看了，是好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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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笑了，“爹，你得了利錢給我娘買一根金簪子吧！”又用手比著說：“你看，就插在這里，不要太花哨的，只是云紋的就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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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梁聽了就點點頭，“行。”又問女兒，“你要啥？爹也給你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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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嗎？”寧婉想了想，“我要一對珠花兒，就是用小小的珠子串的那種。”又不貴又好看，她過去這個年紀時最喜歡的，卻從不敢提出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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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氏在一旁聽了道：“你爹哪里會買？不如等過年前你和你爹一起去虎臺縣一趟，順便把家里的年貨也置辦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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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xiàn)在離置辦年貨還早呢，”寧婉想了想說：“不過我也正要去一次虎臺縣，我們家里這些干菜也該賣出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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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寧婉曬干菜時，寧梁和于氏還有些擔心，但是入秋后家里變著花樣做了幾次干菜，兩人早都覺得這干菜一定能賣出去，而且畢竟幾乎沒有本錢，不論賣價多少都是白掙來的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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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便跟著爹去了虎臺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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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菜并不是稀奇的東西，虎臺縣里早有賣的，但是寧婉帶來的干菜卻又不同，做得格外經(jīng)心，既干凈又整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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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樓里要的并不多，畢竟他們就是冬日里也要買在暖屋里種出的新鮮菜。倒是走了幾家鋪子都看中了要留，父女兩個比較了一下，最終還是賣到了收寧家干貓爪兒菜的那家，他們給的價最高，要的量也大，因此又定下過幾日再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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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鋪子，寧梁就滿臉喜色地說：“先前并不知道，原來什么都能掙錢，只說你們幾個小女子，無事時切切洗洗曬曬的，如今竟也換了這些錢回去。還有那些炒貨，不想竟這么值錢，都比肉貴了！大家還搶著要。”只送了一次貨，他的搭褳里便裝了幾塊銀子，心里的喜悅怎么也掩蓋不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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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面掙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只是我們?nèi)掖逄Я耍裁匆膊恢馈！睂幫駞s又說：“爹只看到我們賣東西掙到了錢，其實這些鋪子倒手一賣，價又高上一倍甚至更多，錢掙得比我們?nèi)菀锥嗔耍　?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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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梁便不信了，“高上一倍也就算了，豈還能更高？那樣誰會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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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便細細地講給爹聽，“剛剛那家收干菜的，他家的貨恐怕是要送到安平衛(wèi)或者京城，所以只挑最好的要，別看給我們的錢比別處多，可我估計著猴頭、蘑菇、貓爪兒菜他們的利至少要在幾倍以上，就是最便宜的干菜也要翻上幾番。”再次勸爹，“等我們家將來攢夠了錢就搬出三家村，到虎臺縣里也也開一家這樣的鋪子，豈不是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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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寧婉每說起要離開三家村的話，寧梁都不接話，他其實還是不愿意的，但是今天乍聽了這話卻“嗯”了一聲，心里越發(fā)活動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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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見狀便也不再多說，搬家的事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因此讓爹慢慢想通了就好。反拉著爹去了金店，果然給娘挑了一根雙股云紋金簪，自己買了一對米珠的小花，又給石頭買了一把銀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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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就嘆道：“先前家里窮，你們幾個孩子誰也沒有金鎖銀鎖的，如今石頭命好，才生下來沒幾個月，竟有了一把大銀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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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鎖算什么！以后我們再給石頭打一把金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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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xiàn)在的語氣大倒得很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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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就笑，“人家都說財大氣粗，我們現(xiàn)在有銀了，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大一些了。”其實也是如此，先前寧梁在三家村也不過十分不起眼，自家里的生意做了起來，村里有什么事都會想到他，就是郭家前些日子新房上梁，也請了寧梁去做席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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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女二人說說笑笑地又買了些東西回家不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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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到過年，于氏便在發(fā)髻上插了一支金簪，寧婉的珠花也戴上了。原本她有了夢里的經(jīng)歷，總覺得自己還是個黃毛丫頭，沒什么可打扮的，倒是喜歡裝扮娘，硬是幫娘將簪子插上，可娘聽了她的話，可也不許她什么也不打扮，于是娘倆兒就都將新首飾用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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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梁倒是笑著說她們，“既然買了就用著，過年的時候再買新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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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家村的七嫂子過來時便見寧婉穿著一件水粉色的小襖，蔥綠裙子在院子里拾綴山貨，因為忙碌面頰紅潤潤的，鬃角帶了些微汗。一條烏油油的大辮子垂在腦后，一對光閃閃的珠花別在頭上，卻沒有分在兩邊，而是并排插在一側(cè)，便更有一種俏皮的感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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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怪公公看上了婉兒呢，又能干又會掙錢，長得也好，還會打扮，的確是十里八村的人尖子。七嫂子想著便上前一步笑道：“婉兒，還忙著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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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聽了聲便停了手笑，“七嫂子來了，趕緊進屋里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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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嫂子卻停在她一旁，去看大盆里的榛子，“選榛子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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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榛子收進來晾曬去皮后還要挑選兩次，這才能用鐵鍋炒呢。第一次放在水中選，成熟的榛子果仁是滿的，便沉到了水底，而沒有成熟的榛子里面是空的，便浮在水面上。將浮著的榛子撇去之后，卻還要用篩子選上兩回，將大小不的榛子分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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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是因為大小榛子價格不一樣要分開，炒榛子里也要按大小不同分開炒，這樣才不至于大的不熟小的糊了。所以看似村里人將山貨便宜地賣到寧家，其實寧家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多著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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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應(yīng)著，又抓了一把剛炒好的榛子遞過去，“七嫂子嘗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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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嫂子接過榛子，雙手分別握了一半，然后略一用力合在一處，手中的榛子相互撞擊，便大半裂開了，許多圓滾滾又炒得微黃的榛仁便在掌中。原來榛子炒得恰到好處時，榛子殼便都開了口，不必費勁就能打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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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撿了榛仁放到口中，滿是香氣。剛炒好的榛子比放涼了的還要好吃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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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嫂子吃著榛子便又問寧婉：“這么多山核桃，你們家可怎么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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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砸開取了仁賣。”如果直接把山核桃送到虎臺縣里固然也能賣掉，但是運送麻煩又賣不上價，還來如辛苦些取出山核桃仁，再按仁的完整程度分成幾等賣出去，除了工錢還能多賺一倍。寧婉就笑，“這兩天我們家正要請人幫忙呢，七嫂子如果愿意也來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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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嫂子點頭，“我家里活兒都干完了，正可以來幫工呢。”又說了一會兒便進門找于氏說話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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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婉只當她來閑逛，且她手中又忙著，便只進去送了一碗茶就罷了。過了一會兒，娘送七嫂子走，便喊：“婉兒，你七嫂子走了，你過來送送！”寧婉便趕緊笑著陪娘送到了門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