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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晚飯,天便已經(jīng)轉(zhuǎn)暗了,寧婉正要點(diǎn)油燈,盧鐵石按住了她,“不行,外面能看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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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明白過來,屋子里點(diǎn)了燈,外面果真能看到里面的人影。那些賊那么狡猾,盧鐵石只告訴自己與他配合,連家里其他人一概都不知道,只怕有一處不妥當(dāng)都會被查覺,為些他早早地潛到德聚豐里等待。只是她十分奇怪,“你怎么猜測他們今天會到我們家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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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多原因,”盧鐵石輕聲說:“我按這幾年的情況估算,他們上一次偷的錢財(cái)差不多已經(jīng)用完了,這些日子應(yīng)該在虎臺縣最熱鬧的街上到處轉(zhuǎn)找出手的時(shí)機(jī);后來又想法子查到了一個(gè)有嫌疑的人,更確定了消息;而今天又正好是月末最后一天,沒有月亮,最合他們行竊;是以我讓人給德聚豐送進(jìn)來一大筆銀子,正能吸引往來的目光,他們今晚一定會來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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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道是盧鐵石抓到了賊,但是寧婉還真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現(xiàn)在方明白他果然是個(gè)了不起的人,就是抓賊也有一套辦法。此時(shí)不好說太多,因此就低聲問:“用我做什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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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只悄悄等就行。”盧鐵石想了想又說:“你要是困了就去睡覺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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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人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會來,自己怎么能去睡覺?更何況盧鐵石就在屋子里。寧婉搖了搖頭,“不必了,我們一起守著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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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加地深了起來,虎臺縣里宵禁的時(shí)間也到了,自家院里及周圍鄰舍的聲音慢慢都淡了下去,整個(gè)城都進(jìn)入了熟睡中,唯有打更的梆子聲每隔許久就會響起,伴著打更人蒼老的聲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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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先與盧鐵石隔著桌子相對而坐,兩人都沒有再說話,畢竟賊人說不定什么時(shí)候就會來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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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地,寧婉困了,一個(gè)恍惚在椅子上動了一下,趕緊重新坐好,用力在手上掐了一下,自己怎么在這個(gè)時(shí)候困了以前爹從虎臺縣里送菜回來時(shí)她從不瞌睡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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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該是她對爹一直不放心,因此提著心就不困了,而盧鐵石呢自己知道他的本事,太相信他了,是以再緊張的環(huán)境她其實(shí)也是放心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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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鐵石這時(shí)湊過來用極輕的聲音勸她,“你睡去吧,白等著也無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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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己的確幫不到他,但是寧婉還是無聲地?fù)u搖頭,再想到盧鐵石根本看不到,就將他推開,重新將身子挺得直直地坐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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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下一次瞌睡來時(shí),她差一點(diǎn)從椅子上栽下去,還是盧鐵石一把將她接住了,送到炕上,在她耳邊說:“你躺在炕上等著也是一樣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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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只得躺著不動了,畢竟如果她萬一真從椅子栽下去,容易把賊人驚走了,而且躺著等也是一樣等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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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黑夜十分漫長,寧婉不知道自己什么時(shí)候睡著了。等到她醒來的時(shí)候天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絲微光,她一骨碌從炕上爬了起來,屋里什么都沒有變化,只有盧鐵石不見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時(shí)候離開的,是不是抓到了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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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寧婉思忖的時(shí)候,就聽大姑和大姐屋子里傳出細(xì)碎的聲音,她們一向是家里起得最早的,做了面食趕在大家早飯前賣。寧婉伸伸懶腰跟著去了廚房,大姑就笑問:“婉兒怎么起得這樣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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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一笑,“也不知怎么睡不著了。”雖然沒與盧鐵石說定,但是寧婉還是明白昨夜的事要瞞著大家。捉到賊人之前自然是怕泄漏了消息,而現(xiàn)在更不必提起,免得還要向大家解釋盧鐵石曾與自己在一起整整一個(gè)晚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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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假客商的銀子要想法子處理了,管著家里生意的寧婉自有辦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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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zhàn)诱i_板,寧婉忙了一會兒就回屋里補(bǔ)覺,一覺醒來正是午飯時(shí)分,剛端起碗就聽外面有人在喊著什么,一個(gè)伙計(jì)跑了進(jìn)來,“那伙子賊被抓住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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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賊?”大家聽了先是訝異,然后才醒悟過來,“怎么突然間就抓到了?不是說狐仙做崇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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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是狐仙?都是人,一共二十幾個(gè),捆了手串成一串,盧副千戶帶著兵士們押著到縣衙里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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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關(guān)于這群賊人的消息就更多了,他們原是在關(guān)內(nèi)犯了事的逃到遼東來的,每人都有幾分手段,又有一個(gè)頭目心機(jī)了得,謹(jǐn)慎異常,平日里每人都弄了正常身份,旁人不疑,及至每次偷盜又如打仗一般定好章程,各賊人皆如約而行,來去如風(fēng),官府莫能捕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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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盧副千戶接了捕賊的事兒,只用了半個(gè)多月就將賊人抓到,著實(shí)又令他聲名大振了一回,只是寧婉知道盧鐵石對于這些虛名一向不放在心上的,且又知道他現(xiàn)在只關(guān)切虎臺縣城墻的修繕,那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大事——事實(shí)上也是整個(gè)虎臺縣的大事,只是大家眼下還都不知道,將來有一天夷人兵臨城下時(shí),整個(gè)虎臺縣里的人才真正會明白修好城墻關(guān)乎全城人的生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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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寧婉再過兩天就又看到盧鐵石時(shí)還有些吃驚,笑著請他到小廳里坐下,又倒了茶,突然想起了上次他拿了一塊松子糖吃了,便用小白碟子裝了四碟子各色果仁糖擺在桌上,“我娘做的,看著不是很精致,但是貨真料足,味兒還不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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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鐵石果真一連吃了幾塊,“那日我見你吃著很香甜的樣子就嘗了一塊兒,回頭想讓洛大哥來買竟忘記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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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想著等他走時(shí)給他包上一包,固然虎臺縣的人也把他當(dāng)成英雄,對他十分敬佩,但是大家還不知道將來的一天他們竟會把他當(dāng)成神人一樣地仰望,那時(shí)他們才會像寧婉眼下一樣,只覺得自己對盧鐵石還是不夠好,因?yàn)樵趺匆膊荒軋?bào)了他的恩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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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shí)間不知說什么好,寧婉就想起了擒賊那日來耍猴的,就笑道:“也不知那耍猴的怎么就走了,我還沒正經(jīng)看過一回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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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耍猴的也是賊人一伙兒。”</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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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寧婉吃了一驚,然后便也醒悟過來,“他們借著耍猴到處走,正能將縣里各處都看得清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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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伙子人心思巧得很,為了這次下手,特別從耍猴人那里買了幾只猴進(jìn)縣城里,我正是從那個(gè)真正耍猴人處入手找到他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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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猴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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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還給了真正耍猴的幾個(gè)人,算是獎賞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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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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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鐵石就問:“你幫我破了案,想要什么獎賞?”</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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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縣令為了破案可是下了重賞的,可是寧婉卻不想要什么賞,而是又想通了一事,“你要錢縣令答應(yīng)你將這兩年的徭役都幫忙修城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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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鐵石不禁佩服地向?qū)幫顸c(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你竟然猜到了。”他本是懶得管一個(gè)小小的盜案的,但是因?yàn)橛辛巳绱说臈l件就答應(yīng)下來。又追問:“你想要什么,我殾能給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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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就氣笑了,“你費(fèi)了許多心血破了案非但自己什么都沒得,難不成還要替錢縣令再補(bǔ)我一份嗎!”說著將頭搖了一搖,讓兩個(gè)耳墜子晃了起來,告訴盧鐵石自己本已經(jīng)得了他的好東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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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盧鐵石臉就紅了,半晌無言,寧婉就覺得自己也許是唐突了些,不應(yīng)該用如此捻熟的語氣與他說話的,一時(shí)也無語。轉(zhuǎn)頭隔著兩道門向鋪?zhàn)油饷婵慈ィ鸵娞枱崂崩钡卣障聛恚瑢⒒⑴_縣街面上的青石板照得反出刺眼的光,似乎把腳放上去似乎都會“嘶”地一聲烤焦了一般,就笑道:“這大熱天,你還要去修繕城墻,實(shí)在辛苦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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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盧鐵石就答:“辛苦倒沒有什么,只是總兵府和安平衛(wèi)并沒有撥下修城墻的銀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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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寧婉的印象中,城墻是修了,而且還修得十分堅(jiān)固,否則小小的虎臺縣怎么能抵抗得住夷人如狼似虎的大軍?但是安平衛(wèi)怎么會沒有撥下修城墻的銀子呢?下意識就問道:“那么城墻不修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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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城墻一定要修!”</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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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已經(jīng)調(diào)了整個(gè)縣城的徭役,自然是要修的。而且寧婉懂得,眼下虎臺縣的城墻看起來還不錯,但其實(shí)卻有許多的問題,畢竟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上百年,早有些破損或者松動之處,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修繕,到了夷人圍城時(shí)就很容易被攻破,因此城墻是一定要修的。回想起當(dāng)年夷人圍城時(shí),縣里所有人都是有的錢的拿錢有力的出力,自己也帶著趙家的丫環(huán)婆子們上城墻送茶送飯,救助傷員,包扎骨傷就是在那時(shí)候?qū)W會的,遂道:“我們德聚豐拿出些銀子,再請縣城內(nèi)商戶、百姓都募些銀兩,做為城墻修繕的費(fèi)用。”</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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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必,”盧鐵石擺擺手,“我自有辦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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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突然悟了,也許當(dāng)年周指揮使也沒有撥下修繕城墻的銀兩,而是盧鐵石自已想辦法修的城墻是!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畢竟周夫人一向是極力打壓盧鐵石的,周指揮史雖然表明遼東總兵府替虎臺縣要修城墻的銀兩,但實(shí)際是不是真正要了也難說,而盧鐵石正與指揮史相反,有什么難處一向也不肯對人說,只是默默地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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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覺得盧鐵石比她所知道的還要了不起!她忘記了剛剛的尷尬,抬眼向?qū)γ娴娜丝慈ィ瑓s見他面色間似有些躊躇,仿佛要說什么卻又為難似的,便趕緊問:“你有什么事只管說,如果我能幫忙定然不會推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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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二十了,應(yīng)該娶媳婦了。”盧鐵石就說:“寧婉,你嫁給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