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驢
生意做得越發(fā)紅火,寧家將毛驢都派出去收菜,往虎臺縣送貨的毛驢就不夠用了,就先雇了騾車幫忙。</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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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子上不比三家村,做各樣生意的都有,老楊家就是做運送生意的,他家里有一架騾車,每天都會去虎臺縣一趟,拉一個人十錢,若有大件的東西另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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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楊家平日也會臨時接鎮(zhèn)上各商鋪運貨的生意,如今寧家就與老楊家說好,每隔一兩日到虎臺鎮(zhèn)上送一次貨。一架騾車上放的山貨,足夠十頭驢子馱的,腳程又快,一早趕著車去了,晌午就回來了。寧梁不但不累,又能省出許多工夫做旁的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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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一次貨一百八十錢,于氏看在眼里,就悄悄叫了寧婉說:“婉兒怎么不買一架騾車自家用呢?,你是不是手里沒有銀子了?娘還有點私房錢,都借給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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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心里還真有數(shù)!”寧婉贊了一句,家里買房子、擴(kuò)大生意、雇伙計添置東西,哪一樣不用銀錢,這兩年積下的家底果然差不多空了,“就是娘不說,我也打算跟娘借些錢呢,不過不是為了買騾車,而是打發(fā)收山菜的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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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送了山菜去虎臺縣,多是一個月一結(jié)帳,而收菜這邊卻都是現(xiàn)錢結(jié)帳的,兩處加到一起,就壓了許多錢。而如今德聚豐生意之好,超過了寧婉的預(yù)料,寧家收山貨的價不低,稱重時也公道,附近山村里的人家原來送到別處的,也有許多改到了德聚豐,一時間,馬驛鎮(zhèn)的貓爪兒菜竟能有一多半要經(jīng)德聚豐的手轉(zhuǎn)賣。因此壓的錢就不是小數(shù),寧婉早將自己的私房墊出去了,現(xiàn)在有些支撐不下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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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一聽,趕緊從腰上拿了鑰匙開了柜子,把她的錢匣子拿出來,再打開一重小鎖,把里面的銀錢東西都推給寧婉,“你都拿去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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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過日子仔細(xì),平常的家用總有得剩,而她和石頭的月錢花用也少,差不多都存下了,至于年底時分的紅,不只她和石頭的,就是爹的也一文不動都在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攢了三十多兩銀子,又有石頭的銀鎖、手鐲腳鐲,爹給她新買的金釵并幾件首飾,都用紅綢包得好好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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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便拿了三十兩銀錠,“這就夠了,等到了年底就還娘,還要加利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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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就說:“自家人,要什么利息!”</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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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向別人借,利息還更多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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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就說:“反正我不要!”</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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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看娘十分堅決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算了,娘不要就便宜我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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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你便宜誰,我肯定不要,”于氏也笑了,又擔(dān)心,“現(xiàn)在還只是山菜,畢竟還便宜,接著蘑菇就貴得多,等到秋天山貨下來了,那要多少錢才夠周轉(zhuǎn)?不如讓你爹與虎臺縣的那些掌柜們說一聲,早些給我們結(jié)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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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娘不明白,越是大鋪子就越是結(jié)賬的周期長,自家若是要提前結(jié)帳,并非不可,但就要被人覺得德聚豐沒有實力,信用也要跟著打折扣。德聚豐剛剛成立,信用是再重要不過的。“等收過了這一批貓爪兒菜,我們的錢就夠用了,正好用來收蘑菇木耳,接著才是秋天呢。等今年過了我們家的錢富余了,就自己買一架騾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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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騾車沒買到,家里的驢卻被人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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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新買的鋪子雖然不小,但是寧清一家又占了一側(cè)廂房,如今忙的時候再有大姑大姐兩家人來幫忙,便將一正兩廂住得滿滿的,因此兩個伙計便都安排在后院的倒座里,而幾頭驢也在后院里搭了棚子拴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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驢被偷的時候所有的人都睡得香,還是小柳聽到了驢叫起身一看才覺得不對,趕緊喊了起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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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人起來才發(fā)現(xiàn)賊人將后院的木門打開,拿了草引著驢正要悄悄牽了走,卻有一頭犯了犟勁兒不肯動,叫了起來大家才知道。一家人急忙出去,卻只追回了三頭,另外幾頭卻都被賊人騎著跑掉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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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點了燈細(xì)看,丟了驢自不必說,就是院子里放著的貓爪兒菜亦被踩壞了不少,好在賊人沒進(jìn)鋪子里,想是嫌那些東西不值錢。左鄰右舍也都丟了東西,大家紛紛說:“鎮(zhèn)里好幾年沒出賊人了,這次竟然不只偷財物,就是牲畜也不放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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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說:“恐怕是早看好的,今天是月末沒有月亮正好來偷。”</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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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鎮(zhèn)上又不太平了,以后總要小心些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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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一會兒里長頭發(fā)蓬亂披著件棉襖過來了,“失竊的有十幾家,大都是街面上的商戶,瑞泓豐丟了許多綢緞,數(shù)還沒數(shù)出來;馬家鋪子里也少了許多精細(xì)東西,正在點查;謝大夫家的驢、老楊家的騾子也都失了!”又說:“若是不是德聚豐的驢子多叫了起來,將賊人驚走了,恐怕丟牲畜的人家還要更多!”在寧家后院看了看就擺手,“眼下賊人一定走了,大家先回去睡吧,明天商量著湊錢湊人安排巡夜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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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在三家村,郭秋柱偷些吃食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整個村里人都瞧不起郭家,三老爺子偷魚的事更是讓人笑話。是以寧家人根本沒想到竟然有人會來偷毛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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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梁進(jìn)了屋子還在搖頭,“怎么能這樣?竟到家里來偷毛驢?就不怕官府將他們抓了去剁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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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也嚇得臉色雪白,“我瞧著鎮(zhèn)子上好幾百戶人家,這樣的熱鬧,怎么能來了賊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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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夫倒是知道的,“其實只有三家村那樣偏僻的山村里才沒有賊人,外面的人不可能到那兒偷東西,一是沒什么可偷的,再就是偷了想運出來也難。至于鎮(zhèn)上,每隔幾年總要鬧賊或者鬧匪什么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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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和大姑父也說:“我們梨樹村那邊也有時會招賊,所以家里養(yǎng)了牲畜的晚上都拴到窗下,還有的人家就牽到屋里。”又后悔,“怎么竟沒有想到這些?把驢牽到前院也好些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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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夫則埋怨孫固和小柳,“你們也睡得太沉了,進(jìn)了人也不知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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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固和小柳既然到寧家當(dāng)伙計,自然包下了喂毛驢的活兒,而且毛驢也放在后院。若是有的刻薄人家果然也會把責(zé)任都推到他們身上責(zé)打一頓。因此孫固就低下了頭,倒是小柳不大服氣,小聲說:“誰能想到會來賊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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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夫便氣了,“難不成我說的不對?你們既然照料毛驢,就應(yīng)該仔細(xì)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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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趕緊攔住道:“大家白天都累了一天了,躺下還不是一覺睡到天亮?況且遭遇了賊的事又是誰能想得到的?如今奪回了三頭驢已經(jīng)很好了,我說小柳還立了一大功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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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起此事,寧婉覺得最有責(zé)任的人其實應(yīng)該是自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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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都不知道,但是自己是知道的,當(dāng)初娶了喜姐的那個賊這時候已經(jīng)來了,而敢一次偷這么多牲畜,定然就是他們一伙兒做下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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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應(yīng)該出首去虎臺縣告他們!</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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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寧婉仔細(xì)想了又想,卻只回憶起娶喜姐那個賊人住在雙臺鎮(zhèn),其余便一無所知了。一是因為那時爹的身子就很不好了,自己整日忙著沒有時間多來往,再就是那賊人自然是極小心的,哪里會把真正的消息告訴大姑家呢?當(dāng)初他娶喜姐兒時,也是找了借口沒有大張旗鼓地操辦,是以爹身為喜姐的親舅舅都沒有去送親,自己更不必說,從沒見過他一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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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原本認(rèn)得他的大姑和喜姐兒,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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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自己一點證據(jù)都沒有,恐怕是告不成的。再想下去,就是雙臺縣的房子也是那個賊為了娶喜姐兒才置辦的,如今喜姐兒沒有遇到他,他也未必在那處住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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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還是要等到未來的盧二少爺回到虎臺縣里再想法子將這伙賊抓到手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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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回到屋里思緒紛紛,這一次大意,自家丟了好幾頭毛驢,又損失了不少的貓爪兒菜,生意受了影響不算,而自己手里的錢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了,并不夠再買毛驢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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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自家從收山貨起,門前來往人流就不停,生意十分興旺,在鎮(zhèn)上也算得上顯眼的了,難免賊人見了不動心,若他們再來,該怎么好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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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想去,怎么也睡不著,見窗紙上微有些亮,她就穿了衣裳起來,繞過睡得香甜的喜姐兒去了后院。雖然知道賊人走了不會再來,但是她還是想看看家里幸存的三頭毛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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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走到棚子旁,就見孫固正靠在草棚的柱子上歪著頭睡著,還未及叫他,他便驚醒了拿著懷里抱著的一根門閂跳了起來:“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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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嚇了一跳,“小聲些,別把大家吵醒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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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固這才看到是寧婉,趕緊放下門閂叫了聲,“東家小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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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回屋里睡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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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固其實還有些沒睡醒,揉揉眼睛說:“夜里丟了驢,都是我們倆睡得太死,小柳和商量,以后我們輪流在草棚前看著毛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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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婉一笑,“這怎么能行?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再睡不好,鐵打的人也不成啊!”又說:“你趕緊回屋里睡一覺,白天我會想法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