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憑君憐
宵夜是上好的茶糕,淡綠的顏色,配上茶香,很是誘人。
她坐在榻上,仔細地把茶糕用完,卻終是發(fā)現(xiàn),當(dāng)茶糕用完后,收口很澀。
想吩咐喜碧取些甜的糖果來,但,還是噤了聲。
不管怎樣,這戲,她還要演下去,包括喜酸畏甜的戲。
只淡淡吩咐千湄將她趕出來的手工送去翱龍院,并說了使用的法子。
這一夜,她本以為自個睡不著,可,這一夜,有些出乎意料的,她睡得很沉。
待到翌日,是喜碧輕喚,才讓她從夢里醒轉(zhuǎn)。
“娘娘,太后今日在菡萏池邊設(shè)宴,娘娘快起身梳洗吧。”
她有些恍然,喜碧在旁復(fù)道:
“是家宴,辰時才傳的話,午時開宴呢。”
固然是家宴,但這次隨西陵夙一并來到行宮的筱王和寶王確是不會與席的,兩位王爺更多的時候,只帶著侍從在旁邊的林子里提前進行冬季狩獵的演練,倒也頗為自得其樂。
她瞧了一眼更漏,現(xiàn)在,距離午時只差一刻,也難怪,喜碧會不顧規(guī)矩,進房來喚她。
“伺候本宮更衣。”
“是,宮裙都替娘娘預(yù)備好了。”喜碧輕擊掌,一眾宮女便端來宮裙和配飾。
今日的宮裙,并非是她素來喜歡的天水碧,換成了淡粉的顏色,她任由宮女伺候穿上,站在銅鏡前,一旁玉泠不由輕聲道:
“娘娘,不如上點胭脂吧?”
是啊,今天的臉色很是蒼白,確實需要上點胭脂來掩一下。用的自然是韶華堂特制的胭脂,掃了層在臉頰,粉粉的,仿似自然的暈紅一般。又用了口脂,貼上翠鈿,梳了反綰髻,行到菡萏池時,諸妃都已來了。
眾妃向她按規(guī)行禮,她才免了眾妃的禮,眾妃又齊齊跪了下去,原來是太后到了。
她回身,按規(guī)參拜,太后姍姍從柳蔭處走來,著一襲煙霞色的裙裝,徑直走到早鋪了象牙簟的池旁坐下,諸妃隨太后示意,方紛紛圍著太后一并入坐。
縱是夏初,旦有柳蔭遮陽,加上宮女執(zhí)著偌大的扇子,徐徐拂來涼風(fēng),倒也不啻為避暑的好去處。
言妍走得最慢,蘇貴姬眼尖,微微一笑:
“言容華,怎么還不入坐呢?可是還在等什么人?”
這一語無疑是點中了言妍的痛處,本來誰都以為,皇上雖昨日龍體欠安,今日家宴,總是會出席的,沒有想到,早早來了,西陵夙卻讓鄧公公來傳話,說圣體違和,便不過來了,于是,白費了自個精心的準(zhǔn)備。
當(dāng)然,她的這份準(zhǔn)備還是落進了蘇貴姬的眼中,蘇貴姬執(zhí)起紈扇,噗嗤一笑:
“咦,言容華可是步步生蓮呢。”
諸妃被這句話一提醒,方注意到,言妍走過的地方,借著日光正盛,可清晰看到,一朵嫵媚的淡紅色蓮花形足印。
這,自然不是巧合,也不是言妍的天賦異稟,胥貴姬輕輕一笑,接上蘇貴姬的話道:
“呵呵,想不到,言妹妹在絲履上都如此講究,真是有心人呢。”
言妍今日著的絲履明顯是高了一截出來,想是絲履上隔了一層,將那淡紅色的粉放在隔層內(nèi),這樣,行走間,粉通過隔層的鏤空滲下,便形成了這步步生蓮的妙景。
胥雪漫本來與言妍是同日入宮,但,因為她先承了圣恩,如今已晉升為貴姬,這一聲妹妹加上奚落的話語,讓言妍的臉色一白,卻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言容華,別在日頭下站著了,快入席吧。”蒹葭啟唇,替言容華化去這份尷尬。
言妍喏聲,只走到末席,躬身坐下,一旁早有宮女送上各色菜肴來,這一席飯倒也用得其樂融融。
太后今日似乎心情不錯,眉眼帶笑地端坐在上方,聽著諸妃講著趣事。尤其是胥雪漫,口齒伶俐,又會變著法地說些討好太后的話,更得太后的歡心,臨到宴飲結(jié)束,甚至得了太后親賜的珠簪一枝。
“好了,聽小鄧子說,溫泉的溫度如今又很適宜,一會啊,你們都往那泡會去。這里的溫泉可不比帝宮中的,先帝常說,有獨到的療養(yǎng)功效呢。”
“太后,那您和嬪妾等一塊去吧。”言妍憋了半日,總算找到一個她可以接的話題,不由聲音甜美地搶著說道。
“呵呵,哀家這把老骨頭就不和你們?nèi)チ恕D銈兡昙o(jì)輕,理該多用溫泉,對皮膚也是好的。”太后其實比這些嬪妃大不了幾歲,偏是這幾句話,故意把自個說得老氣橫秋。
但,誰都不會知道,太后不去溫泉,是另有原因。
以前,她不知道,所以,能坦然地聽下去。
如今,她知道了,同樣,僅能坦然地聽下去。
太后起身,玉泠忙扶著太后,微風(fēng)輕輕拂過太后的衣襟,由于紗袍寬松,當(dāng)然,是看不清小腹的隆起,蒹葭隨之起身,卻見太后睨了她一眼,然后把手搭在她的腕上:
“你做的冰枕很好,皇上用了,溫度退得很快,今日,皇上已經(jīng)能起身批閱折子了。但,以后這些勞心的事,就不用親力親為了,讓奴才們?nèi)プ觯伪刈詡€動手呢?”
“是,臣妾只是隨手縫的,沒有耗費什么心力。”
“好好養(yǎng)著身子,你安然誕下帝嗣,如今才是最重要的。”太后點了這一句,復(fù)朝前緩緩行去。
但,忽然身后傳來蘇貴姬的喚疼:
“唉喲,好疼啊!”
太后止了步子,回身瞧去時,蘇貴姬已然捂著小腹,癱坐在椅子上,一邊緊拽住霞兒的手:
“快,傳王院判,我腹部好疼!”
一時間,氣氛緊張十分,太后顰了下眉,示意宮女忙去抬了肩輦來,速把蘇貴姬移往最近的長樂院中。
王院判匆匆趕到,甫一診脈,額頭不由得滲出汗來,忙躬身稟道:
“蘇貴姬恐怕受了活血之物,胎相不穩(wěn)。”
自古后宮的胎兒,能平安誕下的很少,因為這些沒有出世的胎兒無疑也淪為了后宮傾訛的產(chǎn)物。
而蘇貴姬腹中的一胎,引起別有用心的關(guān)注,自然,也是正常的。
所以,諸人在驚愕后,大部分卻都是恢復(fù)平靜的。
此刻,蘇貴姬已然疼得用手緊緊掐進床沿,不停地哀嚎著,太后鎮(zhèn)定地吩咐:
“快去開方子,不管怎樣,都要替哀家,替皇上,保住蘇貴姬的孩子!”
聚在院中的諸妃,隨著王院判退出房室,太后冷厲地掃過她們千嬌百媚的臉時,均俯下身子不敢妄語。
“今日這事,就哀家和爾等在場,哀家就不信,偏是整肅不了這些暗地里使詭計!”
諸妃隨太后來的到長樂院的廳堂中,太后只命擅長毒理的徐院判對今日宴飲的器皿殘食進行取驗,另吩咐女官按著慣例在諸妃及隨行宮女身上先行搜尋。這其實是宮內(nèi)顧及尊嚴,極不會使的一種法子,但此事關(guān)系著帝嗣,縱然是主子,在這件事上,又談何尊嚴呢?
沒多久,女官就發(fā)現(xiàn)言妍絲履下隔層置放的粉末,是紅花粉。
當(dāng)女官稟告太后時,言妍驚駭?shù)绵弁ㄒ宦暪虻乖诘兀哙碌眠B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是嬪妾,不是嬪妾,之所以要用紅花粉,是因為那是紅色的,才會有蓮花足印,不是嬪妾,真的不是……”
太后冷冷一笑:
“若不是你,哀家自然不會冤枉,但若是你真存了什么不該有的心,哀家也一定不會輕饒!”
“太后,您一定要相信嬪妾,嬪妾——”
“此事,太后定會稟公處置,來人,先請言容華娘娘到側(cè)院歇息。”玉泠瞧得懂太后的眼神示意,發(fā)落道。
院內(nèi)很是安靜,安靜中,分明有什么是暗流涌動的。
在這些涌動的靜寂中,胥貴姬從諸妃中走出,福身行禮:
“今日之事,顯然是有人對帝嗣起了謀害之心。嬪妾愚見,意圖不軌之人,縱然下了那活血之物,但也不會放在身上作為證據(jù)。”
“那么,依貴姬之見,這件事該如何查出這意圖不軌之人呢?”
“嬪妾認為,不妨先縮小范圍再查,豈不更有的放矢呢?試問,蘇貴姬這一胎對誰最有影響,或許,那人就起了這不軌之心,也未可知。”胥貴姬言辭咄咄,自然都是指向靜坐一旁的蒹葭。
是啊,今日在場的諸妃,唯有蒹葭懷了身孕,才得以端坐一旁,這份看上去的優(yōu)渥,如今更成了胥貴姬言辭咄咄的指證。
倘若蘇貴姬的帝嗣不保,那么,最有利的,也只有蒹葭。
“太后,不妨命人先從就近的宮殿搜起,說不定另有斬獲呢?最善于心計的人,往往都認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謀害帝嗣,未必會一次成功,總歸,是要留些后路的。”胥貴姬語峰一轉(zhuǎn),又道。
此刻,未待太后啟唇,蒹葭款款站起,由喜碧扶著行到太后跟前:
“太后,胥貴姬所言不無道理,未央院離此最近,臣妾愿以身作則,先從嬪妾那開始搜起。”
“好,欽圣夫人果然不愧是皇上最寵愛的嬪妾,深明大義得很吶。傳哀家口諭,就從未央院開始搜起。”太后刻意說了‘最寵愛這’三個字,接著微微一笑,道,“你如今懷了身子,還是坐在這歇息,等她們來復(fù)命罷。喜碧跟過去,別翻亂了你主子的東西。”
“是。”喜碧應(yīng)聲,扶著蒹葭坐回一旁,帶著尚宮局的女官往未央院而去。
空氣里添了肅殺的氣氛,誰,都不知道事態(tài)會怎樣發(fā)展,但,屬于宮闈的陰謀確永是不會止歇的。
約莫半個時辰,尚宮局的女官回來復(fù)命時,呈上的,恰是一盒韶華堂的特制胭脂。
“啟稟太后,根據(jù)奴婢的經(jīng)驗,這盒胭脂似乎有異,還請院判核查。”
太后命人召王院判核查,結(jié)果是這盒胭脂里含有分量甚重的附子粉,附子粉能在兩日內(nèi)慢慢沁入人的肌膚,從而被人體吸收,只需一次,便足以讓胎兒不保。
“太后容稟!”突然,屋內(nèi)匆匆走出蘇貴姬的貼身宮女霞兒,她跪倒在太后跟前時,形容狼狽。
“何事?”太后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太后身旁的玉泠啟唇問道。
“這盒胭脂,當(dāng)日,在來行宮的途中,欽圣夫人——夫人——”霞兒好像鼓足了勇氣,才下定決心,一字一句極其清晰地道,“給我家主子用過。”
“哦?”太后的眉尖一揚,睨了一眼蒹葭,蒹葭并沒有驚惶失色,僅是顰緊了眉心。
“太后,您可要為我家主子做主啊!”
恰此時,奉命查驗與宴器皿和殘食的徐院判返回,遞給了王院判一張便箋。
太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只問:
“王院判,眼下,可是有兩件物證,你怎么看呢?”
王院判自然知道,太后問的是什么,他摸了一把山羊胡須,才說:
“按著道理,言容華放置在絲履底部的紅花粉,只有通過吃食用度之物讓蘇貴姬碰到,方能有墮胎的效果。但,徐院判并沒有從這些吃食和器皿上查驗到異常。”
頓了一頓,他先朝欽圣夫人微躬身:
“而從欽圣夫人處查得的胭脂,含有的附子粉確實能使人墮胎的。”
蒹葭依舊沒有說話,反是胥貴姬道:
“王院判此言差矣,按著王院判這么說,任何懷了身孕的女子沾染到這胭脂就會小產(chǎn),為何欽圣夫人無恙呢?嬪妾逾矩一問,今日夫人臉上的胭脂應(yīng)該就是這款韶華堂特制的吧?嬪妾聽聞,唯有這一色,是皇上特賜給了夫人,這普天下啊,也只有夫人有呢。”
這一語,表面上是替蒹葭報不平,實際呢?
倘若蒹葭承認用過胭脂,那么,為什么她也懷了身孕,卻依舊安然無事呢?
倘若蒹葭不承認用過這胭脂,那么,謀害帝嗣的罪名,是她能擔(dān)當(dāng)?shù)妹矗?br/>
承認,等于間接背棄了太后,結(jié)果,只有死路一條。
不承認,即便懷了這所謂的身孕,能僥幸得以活命,待她誕下子嗣后,這死罪自然是難免的。
這深宮,女人間的爭斗,不會見硝煙,卻是比男人在戰(zhàn)場的廝殺更讓人進退兩難。
翱龍院,西陵夙把玩著一個簡單的冰袋,所謂冰袋,就是在冰塊的表面用輕薄的放水油紙包了,再塞進一個布袋中,如此,敷在額際,既不會被凍到,又能降低溫度。
而眼前這個冰袋,雖然,醒來時,是太后替他敷上,可,冰袋上這些密密的針腳,他瞧得出來,并不是太后的女紅。毣趣閱
是她么?
手微微握緊冰袋,里面剛撤去冰塊,握在手上,竟是溫暖的。
“皇上,不好了,嶺南疾報——翔王——翔王——他——”
耳邊傳來鄧公公大驚失色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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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xí)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zhèn)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wěn)定的一個機構(gòu),主要的職責(zé)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dāng)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yè)。
可以說。
鎮(zhèn)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dāng)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yīng),可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鎮(zhèn)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zhèn)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zhì)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zhèn)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yè),一為鎮(zhèn)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zhèn)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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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zhèn)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zhèn)魔司中的一個見習(xí)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zhèn)魔司的環(huán)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zhèn)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zhèn)魔司中,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huán)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zhèn)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