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尚國分六州,便是淄州,祗州,兼州,經(jīng)州,爻州和汲州六州。
每一州下各自有六城,每城之下又有七八個縣,縣之下各自形成的村落無數(shù)。
其中祗州位于尚國最中心一塊,北接汲州,南接經(jīng)州淄州,左貼爻州,右貼兼州,而這祗州中心位置便是尚國皇都京城。
新狀元蘇恨則是淄州青城陵縣觀侯村,他來時仗著武藝高強(qiáng),連馬也不騎,也不用順著官道大路走,一路仗著輕功筆直地朝著京城翻山越嶺,中間還曾剿過兩次落草為寇的山匪,不過三五日便趕到京城,還有時間在客棧里好好修整了兩天。
而回去時則不然,蘇狀元不得不帶著兩個護(hù)送狀元的帶刀侍衛(wèi)和四個隨從上路,哪怕可以在官道上走,一路還有驛站專門給換上身強(qiáng)力壯的馬匹,可也足足奔了十天才到青城外面。
隨從們看著青城的路牌,顛顛地到蘇恨馬前:“老爺,眼見就要到青城了,您下馬換上狀元袍,我們也把家伙事準(zhǔn)備上”
蘇恨翻身下馬,拍了拍自己的馬,看著隨從給馬頭上綁上大紅花。
四名隨從一起,各扯著一塊大紅色的棉布高舉起來,圍出了四四方方的一塊地方,蘇恨拿著狀元袍進(jìn)去換衣裳。
外面還留著的兩名帶刀侍衛(wèi),就沒那么講究了,鉆進(jìn)旁邊的樹林找了個樹叢擋著就把衣服換了。
蘇恨換上衣服,又聽隨從說了一堆夸他英武的馬匹,打發(fā)走四名隨從,隨從們也各自換上官人服,又分了工,一個抱著帖子騎上一匹馬先一步去青城報信,剩余三個將行李里的家伙事拿出來,兩面“肅靜、回避”的儀仗舉起來,立刻威風(fēng)的氣勢便出來了。
還需等那名去報信的隨從回來,才好重新啟程。
蘇恨負(fù)手站著,比其他人更早聽見了有馬蹄聲從青城方向過來,按理來說,那名隨從的速度怎么也不該這么快,蘇恨便看了過去。
來的并不是隨從,而是一行過路人。
打頭的一名騎著白馬的青年,穿著玉綠色窄袖長袍,內(nèi)襯著白色的里衣,長袍領(lǐng)子則是杏仁黃,同色的袖口收緊,通體透著貴氣。
青年突然勒住馬,停在了那兩塊還沒舉起來的“肅靜、回避”儀仗旁。
隨從們立時便哄了上來,就要趕青年離開,青年身后本是跟著兩名樸素鴉青色勁裝的男子,其中一人飛身下馬,陸續(xù)兩下踢在兩名隨從肩上,力道把握極好,只將兩人踢的倒退出幾步,活動了一下連疼也沒多叫兩聲。
蘇恨雖說一心撲在了功名上,但武功也并沒有落下過,這段時間忙于科舉考試,一直沒有機(jī)會與人拆招,見了此人,頓時心癢起來。
便趁機(jī)飛身上前,與那人對了一掌。
蘇恨落地左腳退了半步,那人被反震出去,連退幾步猛然一腳跺在地上立住,另一匹馬上的男人一驚,也飛身落在同伴身邊,兩人一同警惕地護(hù)在白馬前。
那青年卻不見懼意,倨傲地看著蘇恨。
蘇恨的兩名帶刀侍衛(wèi)趕上前,被踢出去的兩名隨從也又上前,指著還在馬上的青年喝道:“大膽,你可知我家老爺乃是今科狀元,天子門生,還不下馬拜見?!?br />
那青年輕笑一聲,看向蘇恨:“別說是一個狀元,就是丞相來了,也不敢讓我下馬拜見。”
一名白凈隨從嗤笑一聲:“年歲不大,口氣倒是不小。”
青年根本不看那隨從,輕輕踢了一下馬腹,驅(qū)馬上前繞過自家兩名護(hù)衛(wèi),勒韁停在蘇恨面前,彎腰下來:“是文狀元,還是武狀元?”
蘇恨揮手,沒讓滿臉怒色的隨從們上前,看向距離極近的青年。
青年杏仁黃的領(lǐng)口繡著精細(xì)的飛燕暗紋,非得如此近了才能看分明,再看青年相貌,面若冠玉,眉如墨畫,吊梢眼角,薄唇微抿常含笑意,這般風(fēng)流氣度人物便是故意促狹別人,也難以讓人當(dāng)真對他生出氣來。
青年腰間一枚純白玉佩叮咚一響,驚醒蘇恨。
蘇恨答道:“文狀元?!?br />
青年又笑了一聲,直起腰,只垂眸看蘇恨:“果然符合你這小白臉?biāo)频哪?。?br />
“你這狂徒小兒,竟然如此詆毀狀元?!?br />
青年朝自己的護(hù)衛(wèi)使了個眼色,立時便有一人上前將那名隨從捂著嘴拿下,青年看向微微皺眉卻沒有再出手的蘇恨:“怎么不打了,文狀元?”
蘇恨看向青年,目光又落在他腰間那枚玉佩上,那玉佩上方串著一個小手指甲大小的木頭珠子裝飾。
蘇恨沉默著往后退了一步。
青年目露詫異之色,又看向自己腰間的玉佩,恍然大悟,但也對這名過于沉默寡言身手又極好的文狀元起了些興趣,將那玉佩取下:“我倒是忘了這東西?!?br />
青年將手中的玉佩隨手拋給蘇恨:“文狀元,賞你了。”
蘇恨下意識接住那枚玉佩,睿王笑道:“文狀元,記住了,我乃睿王,將來京城再見吧?!?br />
說罷,這位睿王爺便不再多瞧,拍馬疾馳而去,他的兩名護(hù)衛(wèi)也放開蘇恨的隨從,飛身上馬跟上自家王爺揚長而去。
隨從被放開還覺得驚魂未定,小心地靠近蘇恨,還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他:“老爺,那,那真是那位睿王爺?七皇子?”
蘇恨不確定那是不是七皇子,但卻能確定應(yīng)當(dāng)是一位王爺。
他將手中的玉佩塞進(jìn)袖中,這枚玉佩屬和田暖玉,雖然名貴但也的確不是皇家才能用的,但那枚玉佩還搭配著金絲楠木的點綴,這金絲楠木是只有皇家才能用的,其他人即便弄到了金絲楠木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佩戴出來。
隨從嚇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怕地摸著還長在脖子上的腦袋。
這可是差一點,腦袋就落地了。
睿王,七皇子,那是京城有名的紈绔頭子,成天不是幫著這個強(qiáng)搶民女,就是幫著那個遛狗斗雞,頂著王爺?shù)拿^誰也不敢招惹。
隨從和護(hù)衛(wèi)都是打小在京城里長大的,京城里的百姓心里都有一個名單,上面記著一排排的見著都得繞著走的名諱,那位睿王爺可就在這個名單上,排名還頗高。
睿王那句連丞相來了都不敢讓他下馬拜見說的也是不算錯的,睿王的母親寶麗妃不僅是三夫人之一,而且據(jù)說美艷絕倫寵冠后宮,睿王本人也因聰慧靈巧頗受他們皇帝陛下的喜愛,大臣們不愿招惹麻煩,也都干脆繞著這位祖宗走。
蘇恨聽著隨從們一邊后怕一邊又忍不住編排這位睿王的“豐功偉績”,問他們:“你們不怕他折回頭?”
隨從們又往地上摔了個屁股墩,抱著腦袋回頭看見沒有睿王的影子,又齊齊松了口氣,捂著胸口:“老爺,您可別這么嚇唬小人們了。”
不多會,之前去青城報信的隨從也騎馬回來。
下馬便向蘇恨稟報:“老爺,青城知府老爺那邊準(zhǔn)備好了,請老爺上馬進(jìn)城。”
青城城門被軍隊占據(jù),百姓們進(jìn)不得也出不去,不過聽說是迎接狀元還鄉(xiāng),也不著急自己手上那幾個活計,紛紛圍在城門內(nèi)外,等著看新狀元的風(fēng)采。
青城知府穿著整齊的官服,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身邊跟著他十多年的通判幫著打扇,身后一眾青城官府里的官員們也都穿著官服官帽官靴,等在城門口。
縱然這狀元封的官還可能未有這里的一些官老爺們品級高,但如今尚國推崇儒學(xué),為了讓學(xué)子們有個盼頭,那是明文規(guī)定了,狀元還鄉(xiāng),原籍的從知府起的官員們都要在城門迎接。
其實知府通判這些地方任職的官還算好的,三年一度六個州幾十個城,可狀元三年就一個,沒準(zhǔn)在任一輩子也遇不上自己治下出一個狀元,那些京官平時倒是享福,一到科舉狀元游街的時候,可是要百官見之下馬叩拜圣旨的,京官那都是能在家里窩著就窩著了。
好半天,總算等來了騎著棗紅大馬的新狀元,兩名帶刀侍衛(wèi)威風(fēng)凜凜,前后各兩個隨從跟著走,老遠(yuǎn)就瞅見了打頭的倆隨從手里舉著的“肅靜、回避”的儀仗。
通判連忙回頭揮手,組織來的隊伍里,立馬該敲鼓敲鼓該敲鑼敲鑼,從城門上垂下來的四掛鞭炮點上,頓時噼里啪啦熱鬧起來。
城外的百姓鬧哄哄往狀元那去,只是被官兵們擋住,但架不住他們能瞅見狀元臉了啊。
城內(nèi)的百姓可就著急了,他們跟著堵在城門口這么久,好容易等到外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熱鬧起來了,后面的人都擠了上來,可城門口還連狀元的影子都沒呢,一時間紛紛鬧起來叫著“后面的別擠了,狀元老爺還沒進(jìn)城了,看不著?!?br />
然而誰管你叫了什么,都是拼命往前沖啊,還有人把家里的兒子抱起來坐在自己肩頭上讓兒子記得多看幾眼狀元,沾沾才氣。
五六歲的幼童知道什么,被自家爹舉到肩頭也只顧著樂呵,拍著手叫著熱鬧,有的還拍著老爹的頭叫著要舉高點。
等到蘇恨跟著知府走過了城門,老爹們把孩子放下來問他們可看見了狀元老爺時,一個個興奮地和自家的老爹說看見了知府老爺安排的舞龍舞獅,兩頭獅子一條大金龍,可熱鬧了,把各自累得喘氣的老爹氣得夠嗆,按著剛剛還想著讓將來考狀元的兒子一個勁地罵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