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魔窟 !
莫朝云臉色發(fā)白,穿著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一言不發(fā)地跟在無匡身后,一路上再也不曾試圖搭訕。這里明顯和她想象中不一樣,她原本的想法看起來真是有些天真得過分了。
無匡終于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了看莫朝云,忽然覺得安靜下來的她此刻瞅著有些可憐。他猶豫了一下,才道:“以后你住這里,自己……小心?!?br/>
莫朝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院落,很大很深,一眼望不到邊際,便問道:“這是哪?”
無匡先是搖搖頭,才道:“自會有人告訴你,我只是送你過來,以后你只能靠自己了?!?br/>
“那……”莫朝云忽然有些發(fā)慌,她從無匡的口吻中嗅出了不祥的味道,于是緊張道:“那我什么時(shí)候才能回去……”她說出口又頓住,回去?回到哪里去?這是個(gè)可笑的問題,她知道無匡根本不會回答。
但無匡竟然回道:“你不該拒絕千葉大人的,但你既然拒絕了,就不要再想著回去了。你以后要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活著,怎么活下去。其他的疑問只要你能活到最后,總會有得到答案的那一天?!?br/>
莫朝云動了動唇,才喃喃道:“那蕓姑……”
“你不必?fù)?dān)心蕓姑,她是千葉大人的人,沒人敢動她?!辈恢獮楹危瑹o匡的話忽然多了起來,但也僅止于此。他和莫朝云相顧無言了一瞬,忽然嘆口氣,“算了,我?guī)氵M(jìn)去吧。”
推開眼前的院門,里面竟然有人把守,在外面看著十分冷清的不起眼院落,走進(jìn)去竟然極大,更夸張的是每隔十五步,便有一崗人值守。無匡自腰間取出了一面令牌,一路便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更甚至每個(gè)值衛(wèi)都會正色躬身行禮,全是絲毫不敢怠慢的模樣。
走到小路的盡頭,剛一右拐,便有一青衫女子迎上來,她溫聲而有禮,微微躬身道:“送人過來這等小事,怎么會勞動無匡先生親自過來一趟?”
無匡和她應(yīng)是舊時(shí),只點(diǎn)頭道:“這是千葉大人的意思?!?br/>
青衫女子掠過無匡,注目盯著莫朝云看了看,才笑道:“是她呀,那個(gè)莫朝云。”
莫朝云奇怪:“你怎么知道我?”
青衫女子?jì)尚Γ骸扒~大人為了你,重創(chuàng)了紅焱大人的麟獸,這件事早就在魔窟傳開了,你現(xiàn)在可是名聲在外呢,不知道你的人啊,少?!?br/>
“這是綠昭,異人館的主事,以后一切生活起居問她便好?!睙o匡忽然對綠昭道:“她的身份還是不要說出去的好?!?br/>
“好啊?!本G昭捋了捋鬢邊的發(fā)絲:“不過異人館的消息傳得最快,恐怕現(xiàn)在不少人都知道了今日是無匡先生親自送她過來的呢,想要封鎖消息,除非把知情的人都?xì)⒘耍垎栠@是千葉大人的命令嗎?”
無匡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只有莫朝云暗自吃驚,眼前這個(gè)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女子,說起殺人竟然是一派云淡風(fēng)輕,絲毫也沒有避諱。
“不是命令?!睙o匡終于道。他又看了看莫朝云,才將之前那個(gè)藥瓶子再度遞給她,見莫朝云接過,他才道:“我走了,你自己小心?!?br/>
“恭送無匡先生?!本G昭依舊有禮謙恭地行了禮,慢悠悠起身目送無匡遠(yuǎn)走。許久,她才盯著莫朝云慢慢笑起來。
莫朝云不知為何,有些怵她,便問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需要先換一套衣服而已?!本G昭又捋了捋鬢邊的發(fā)絲,“跟我來吧。”
異人館里復(fù)雜得仿似迷宮,這是莫朝云跟在綠昭身后走出一炷香時(shí)辰后得出的結(jié)論。
綠昭就像身后長了眼睛:“不要試圖記住行走路線,這里的路都是活的,每日都會變上一變,所以記了也沒有用?!?br/>
莫朝云聞言心底吃了一驚,綠昭卻忽然回身對她又是一笑,眼底全是了然之色,“很奇怪我為什么會知道你的心思?我不知道,我只是見過太多如你這般的人,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而已。想逃,我勸你還是算了吧,這里是異人館,生與死的交集和命運(yùn)都在這里呢?!?br/>
“異人館是干什么的?”莫朝云只覺得綠昭的話大有深意,而這個(gè)女人顯然圓滑得厲害,只得單刀直入問個(gè)明白。
“異人館是住人的地方,各種各樣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丑有俊、有生有死?!边@最后四個(gè)字,她刻意放慢了速度,聽得莫朝云一陣心悸。
綠昭回頭瞟了莫朝云一眼,“能住多久,全憑個(gè)人本事了。不過住在這里衣食無憂,平平靜靜的日子里多半是在享受。”
莫朝云總覺得綠昭的話不可信,就算問了她,她回答了,她依舊無法相信,所以便不再問。中途路過一個(gè)小花園,卻見一人正在亭中撫琴。
綠昭率先停住了腳步,于是莫朝云也只得停下。莫朝云并不懂琴,她只是覺得亭中人所奏的曲子很好聽,便注目打量這人,可是細(xì)看之下,她幾乎倒抽了一口涼氣。
亭中人是個(gè)穿粉白衣衫的女子,袍袖寬大坐姿端正。她的臉上系了一塊黑布,將雙目的位置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可是她手間撫琴的動作卻快如流風(fēng),最駭人的是她的左手只有兩根指頭,右手則只有三根!從沒想過一個(gè)手殘至此的人,仍能將琴彈奏到如此驚人的地步,更何況她還遮住了眼睛。
殘指女停住了彈奏,輕聲問:“是綠昭嗎?”
綠昭笑起來:“果然瞞不了飛音姑娘的耳朵,是我呀。”
“還有一個(gè)人?!睔堉概值?。
“嗯,新來的?!本G昭對這個(gè)飛音倒是有問必答。
飛音淺淺嘆了一口氣,又開始撥動琴弦,不說話了。
莫朝云隨著綠昭走出去十幾步遠(yuǎn),忍不住又回頭去望殘指女,卻聽她低聲唱道:“月移雨凄凄,風(fēng)動香裊裊。不期君何至,又添可憐人……”
“她哭了?!蹦凄?。
綠昭卻哼了一聲:“她連眼珠都沒有,拿什么去哭?”
“她的琴聲卻有嗚咽之聲?!?br/>
綠昭理所當(dāng)然道:“她雖然是個(gè)殘廢,卻是魔窟第一琴師。她的琴聲可以讓你開懷大笑,亦可以讓你生無可戀,只要她想。懂了嗎?”
莫朝云卻只是問:“她怎么會變成這樣?”
綠昭先是笑了笑,才好以整暇問道:“那你這一身傷又是怎么來的?”
見莫朝云不說話,綠昭才哼了哼:“這里的每一個(gè)人都不缺一段悲慘的故事講給你聽,聽到你覺得惡心為止。你的故事我沒興趣知道,你也少去打聽別人的事情?!?br/>
見莫朝云點(diǎn)點(diǎn)頭,綠昭才滿意道:“會琴棋書畫嗎?”
莫朝云愣了愣:“我識字,別的不會?!?br/>
綠昭又問:“女紅廚藝、歌舞上妝呢?”
莫朝云搖了搖頭。綠昭又問了一些別的,多是一些傍身技能,莫朝云一一搖頭。綠昭最后瞅著她一身破爛的衣裳,冷笑一聲:“看來你是會武了?”
“會一些。”
“那就是不精通了?”綠昭一邊嘲諷一邊往前走:“這里會一些武功的人多得很,說說你最強(qiáng)的武技是什么吧?”
莫朝云感到有氣,遂道:“沒有。
“依我看也是。“綠昭冷冷道:“越是沒本事的人,脾氣越是大。一點(diǎn)不奇怪。喏,到了。”
綠昭推開了眼前小院落的門,入眼是個(gè)干凈而簡單的小套院。庭中央種了數(shù)棵柳樹,柳樹右側(cè)擺著數(shù)個(gè)兵器架,上面各種兵器云集,正有一著黑衣的女子于樹下舞槍。那桿槍粗而長,少說也有百八十斤,可在那女子手中卻如一根柳枝般輕巧靈活。
“九微……”綠昭不過剛剛開口,卻見黑衣女一抖長/槍,扭回身灌力前擲,那桿槍挾裹著風(fēng)聲便奔著綠昭和莫朝云所站之地而來。
雙方所在位置應(yīng)有十幾步左右,可黑衣女?dāng)S來的槍速卻絲毫不減,反而越來越急、越來越快。綠昭暗暗覺著不好,腳尖點(diǎn)地剛要縱身而起,卻見滯后的莫朝云身如流影,在躍到綠昭身前時(shí),忽然抖出了手中的一個(gè)物件,那個(gè)物件在長/槍的沖力下瞬間碎裂,可是長/槍卻仿佛被無形的風(fēng)力帶偏,擦著莫朝云的左臂急速竄過,將她袖子上原本小小的裂口撕成了一個(gè)垂落下來的大口子。
黑衣女速度奇快,在長/槍將要/插/進(jìn)院墻的前一瞬抓住了槍桿。槍桿來勢太猛,被她抓進(jìn)手中,猶在旋轉(zhuǎn)震顫不停。
黑衣女拿著長/槍回轉(zhuǎn),盯著莫朝云問道:“叫什么?”
莫朝云還沒說話,卻見綠昭猛地跺了跺腳,抱怨著:“你每次都這樣,也不換換花樣!我今日的新妝容好貴的?!闭f完話,還不忘小心翼翼捋了捋鬢邊的發(fā)絲。
黑衣女卻不理她,走到莫朝云面前,“說話。”
“莫朝云?!?br/>
說實(shí)話,莫朝云有些不敢直視黑衣女。面前的黑衣女左半邊臉上戴著半張面具,純金屬打造,看起來極為猙獰厚重,令人細(xì)看之下心中不適。她剛剛舞槍,還沒有注意到,此刻面對面,便是說不出的突兀和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