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四章 鬼府
玄天青提刀長身而起, 冷眼掃過四周嬌弱的杏樹, 明明沒有風,杏樹們卻微微顫抖著身子。
“不過短短數(shù)十年的光景,竟然都修煉出了元神。”汴滄月落到地面上, 放下昏迷不醒的無慮大師,漫步走到一顆杏樹旁, 抬頭輕撫,杏樹劇烈的顫抖著, 不過很快就在汴滄月的撫摸下舒展了身子, 樹身溫暖。空氣中又飄起了那樣若有若無地味道。汴滄月眼底一冷,手下用力,纖細的樹身卡擦一聲在他手上應聲而斷。汴滄月掃過杏林:“不自量力。”
杏樹們靜止不動了。杏林里那樣淡淡的味道從空氣中隱去。少了那樣輕紗般的薄霧, 眼前的景色也清晰了許多。不過是一片普通的杏樹林。腳下鋪滿落葉的土地顯露出一條石頭鋪就的小路來, 延伸到前方,隱約可見一方小木屋, 木屋建得粗糙, 想來是守林人的屋子,不過荒廢已久,而今屋頂?shù)拿┎荼伙L刮得七零八落,門窗也破敗不堪。汴滄月拾步而行,杏樹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紛紛往兩旁讓開。過不多時便行到了木屋前。汴滄月抬頭看了看天, 有一片濃厚的烏云從遠處飄來,眼看便要遮擋住皎潔的月光。汴滄月抬手輕推門,門板吱呀悠長的響著向內橫倒下去, 激起一片塵土。就著屋外的月光,屋子靠墻的床上有一具男子的白骨,死的時間已久,肉身早已被蟻蟲小獸一類啃的干干凈凈,而今只余下一具枯骨。汴滄月掃視了一圈屋內退了出來:“這十里杏林,只怕把周圍所有活人的陽氣都吸了個干干凈凈。”
玄天青看了看昏迷的無慮大師,竭力掩飾心頭的焦躁,語氣森冷:“你如何在此?”
“無慮大師托了白大夫,告訴我十里杏林有異,我便來了。”汴滄月轉頭,這條小路向前延伸,曲曲折折,盡頭竟然又回到了薛府:“在來薛府的后河邊發(fā)現(xiàn)了被人打昏的無慮大師。然后便感覺到了你的妖氣。”
汴滄月凝目看向前方寂靜林立的薛府建筑群,微皺眉頭,身形一晃,便向著薛府直撲而去。
玄天青提氣緊隨其后,兩人幾個起落就來到了薛府近前。此時的薛府同方才完全不同,一掃方才的死寂。長廊前的燈籠都點了起來,屋子里隱約能聽見嘈雜的人聲和絲竹之聲。朱漆的大門雖然緊閉著,旁邊門房的小窗卻是開著的。汴滄月冷然掃視了一圈,舉步上了臺階輕輕叩門。不多時門便吱呀一聲開了。門房滿臉堆笑的應了出來:“二位爺,請問可是來拜訪我家主人的么?”
“正是。”
汴滄月微微一笑,越過門房看向了他的身后:“不知貴府主上此時可在府中?”
“老爺夫人等二位已久,二位隨我來就是。”
門房鞠了個躬,半彎著身子恭敬的在前面領路。汴滄月與玄天青對視一眼,隨著門房便走了進去。門房臨著二人繞過幾道長廊。只見整個薛府均點著大紅燈籠,亮若白晝,不少地方下人們正穿梭著在張羅著掛紅綢緞帶與大紅的喜字。門房領著二人進了偏廳,方才作了個揖下去了:“二位稍等,我家主人隨后便來。”
二人落了座。過不多時便聽見環(huán)佩聲響,從門外步進來一個瘦削的女子。雖然施了脂粉依然掩蓋不住她臉色的蒼白。女子進了房間,冷眼掃過二人,緩步走到主椅上落了座:“薛真見過二位公子。”
玄天清微微凝眉。這薛真身穿大紅繡著金絲鳥的喜服,落座之后便讓丫環(huán)們上了茶,看著他們的目光冰冷:“今兒個是薛真大喜的日子。二位既然來到,無論如何也請留下來喝一杯喜酒。”
“薛小姐,我們緣何而來,你只怕不會不知吧?”
汴滄月淡然開口。薛真伸出去拿茶的手微微頓了頓,眼簾便垂了下來:“二位放心。桑當家的此刻正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后院歇息。真兒與愚夫莽撞,沖撞了桑當家的,還望二位諒解。喜筵過后,真兒定當將桑當家的平平安安送回府上,旦求二位不要為難真兒的夫家。”
這薛真雖然說著哀求之語,卻是語氣生硬,極為勉強。汴滄月微微一笑,語氣輕柔,卻含了幾分譏諷之意:“薛小姐對自己的夫家,倒是情深意重。”
薛真不答,站起了身子:“二位可在此稍事歇息。桑當家的人在后院,玄公子若是想去,讓丫環(huán)領路便是。真兒還要準備大婚,告辭了。”
薛真福了一福,轉身出了門。過不多時又來了一個丫環(huán),對著玄天青福了一福:“公子,奴婢這就領你去見你家夫人。”
丫環(huán)話音剛落,汴滄月?lián)屒耙徊剑谘经h(huán)驚懼的眼神中迅急如電的握住了丫環(huán)的脖子,輕輕一捏便聽見骨骼碎裂聲,丫環(huán)掙了兩掙,轉眼便不再動彈。汴滄月放下丫環(huán)的身子,用力撕開了她身上的衣裳。燈光下露出一具瑩白的身體來。然而這瑩白的尸身不過持續(xù)了數(shù)秒,不過轉眼之間尸身就迅速變黑干枯萎縮做一團,如一個木頭疙瘩一樣縮在衣物之中,散發(fā)陣陣腐爛的氣息。
“果不其然。”汴滄月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子:“這杏妖好手段。只怕整個薛府的下人,都是早已被他殺死吸了精元。而今依靠他充斥的一些妖氣在活動。充做活人。”
“那薛小姐倒還是個活生生的人。”汴滄月抬頭看了眼中戾氣集聚的玄天青一眼:“無慮大師眼濁到這種地步,竟然不知前去府上迎接的人只是一具尸偶?!”
“無慮大師法力雖然高強,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玄天青慢慢開了口,血色藤蔓慢慢的從他的領口順著他的脖頸攀爬到他的臉上,逐漸盛開成頹靡的圖案:“無憂大師曾同先父提過,他的師弟當年為了修煉法力,走火入魔。白日里只是一個普通人,要到子時之后,才會恢復一身的法力。所以他有一個外號叫作半吊子和尚。”
“這些尸偶同那些小杏妖一般,需要吸食人的精元再能存活下來。”汴滄月冷了眼:“數(shù)量如此之多的下人。莫非整個十里杏林薛家鎮(zhèn),都已是一座死城?!”
玄天青不語,踢開偏廳后門便往后院而去。這里也是張燈結彩。只是大喜的氣氛下沒有一個人,紅光搖曳中透著一種詭異。汴滄月與玄天青分作兩路,挨間廂房察看,一路下來,卻并沒有發(fā)現(xiàn)桑娘的蹤影。
“二位爺。”
后面上來一個小廝,陰沉沉的對著兩人一躬身:“我家主子請二位爺去前廳觀禮。桑當家的已經(jīng)先行一步去了前廳,二位只要過去自然能見到。”
玄天青微微偏頭,冰青色的眼睛里冷光流泄,看得小廝渾身發(fā)抖,急匆匆地喊著二位請,二位請跑出了后院。
“我倒想看看,這杏妖到底在玩什么花樣。”汴滄月抬步掠過玄天青的身邊,扭頭看了他一眼:“玄兄,不若同汴某一起觀禮,可好?”
二人隨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廝復又回到了前院。此刻前院已是人潮涌涌,平地里不知道怎的多了許多前來祝賀送禮的人。薛真蒙了大紅的蓋頭,手拿結著同心結的紅綢與一個清瘦的男子站在一起。那男子同樣身著喜袍,眉宇間清冷淡漠。見著二人入了大廳點了點頭:“林某木生見過二位兄臺。二位請。”
喜堂的前方,緊挨著這對新人在下首的八仙椅坐著的,正是桑娘。只是她雖然端坐卻目光茫然,宛若一個沒有生命的布偶。她的對面坐著薛真的父母薛老爺及其夫人,同樣也是目光茫然沒有生氣。林木生的視線隨著二人落到桑娘的身上,微微一笑:“二位放心,我只是怕桑當家的受驚嚇,對她下了鎮(zhèn)魂咒而已。過得一時半刻咒語自然能解開。二位觀禮完畢,林某自然會將桑當家的咒語解開。二位請落座。”
玄天青不語,緩步上前。林木生的臉色微變,卻還維持著笑容。玄天青走到桑娘身邊,半彎下身子,輕柔的喚了一聲:“桑娘。”他的身上妖氣凜冽而內斂,探手將桑娘拉了起來擁入懷中,抬頭目光森冷:“林先生的婚禮,恕在下與娘子不能久留。”
玄天青抱了桑娘便往外走去。下面一眾觀禮的人看著這一幕都詭異的安靜著。行到汴滄月的身邊,卻被他抬手攔了下來。他低頭看看玄天青懷里的桑娘,溫柔的微笑著看向林木生:“林兄這一手化木為人果然精妙。若非知道底細之人,果然半點也分辨不出。”
玄天青身子一頓。汴滄月抬提手在他懷里的桑娘身上拍了拍。隨著他的動作,“桑娘”的身子逐漸變得僵硬沉重,燈光下,眼睜睜的看著她變作了一截與人等高的木頭,身上穿著桑娘的服飾,頭頂上的發(fā)飾失了依托頓時散落一地。汴滄月彎腰拾起桑娘的金步搖:“只怕薛府二老,也早已遭了你的毒手吧?薛小姐。”汴滄月斂了笑容抬眼冷然的看著堂上一動不動地新娘:“如此,你還要與他成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