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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云正在教訓那賊,突聽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霍然抬頭,那狗已奔到近前。
他手中本來正拎著那賊的衣領,這么一錯神的工夫,那賊已掙開跌跌撞撞跑了。肖云想追,但局勢已不允許。那狗來勢兇兇,兩只后腿強勁地在地上一蹬張嘴撲來。換作別人,本能的就會退后一步護住頭臉,肖云心中其實也是一凜,但卻在瞬間穩(wěn)住了。他嘴角帶一絲冷笑,突的使出一招佛山無影腳,居然正正踹在那狗的鼻子上。
那狗嗷嗚一聲,大感痛楚。
需知狗的鼻子神經(jīng)末梢最為集中,拍打時哪怕稍一用力都會令它們覺得疼痛,更何況肖云是毫不客氣的狠狠一腳?它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站起,惡狠狠地盯住眼前的敵人,雖然仍是一副惡犬相,但卻只是色厲內荏的狂叫著,無論如何不敢靠近了。
小林微張著嘴,在田埂下看得有點發(fā)呆。他哪里會想到被財財吼得委委屈屈連電視機遙控板都不敢碰的肖云竟還有這么狠辣的一面呢?
他確實是不知道。古話說得好:城里孩子不怕官,山里孩子不怕狼。肖云從小到大都是漫山遍野的瘋跑,那股子野性早就深入骨髓。狼都不怕我還怕你狗?!可以這么說,在他十八年的人生中,在他面前夾著尾巴凄惶逃走的家狗野狗無數(shù)。雖說他不會打狗棒法,但他有一招必殺技,若是往他手里塞根棒子,絕對是心狠手辣地直接一棒敲中狗頭,也能造成天下無狗的效果。
現(xiàn)在他此刻就很想手上有根大棒。但多年與狗對陣的經(jīng)驗告訴他,在這個時候,他絕不能分神去看四周有什么可利用的武器。狗和狼一樣,其實很會抓住機會進攻,他不能給它這個可乘之機。所以他一直盯著那狗的眼睛,慢慢矮身下去,去撿地上的石塊。
這個充滿威脅的動作讓那狗既憤怒又害怕,本能地退后兩步,不甘心地沖著他狂叫。
肖云笑了。是那種惡作劇的笑。他慢慢站了起來,眼睛盯著那狗,忽然往那邊沖了幾步。那狗掉頭飛跑,跑出一小段后回頭看到他并沒追來,又站定繼續(xù)狂叫。肖云再沖,它再跑,如此幾次,那狗這才恍惚知道被這人調戲了,而被人調戲的感覺著實讓它憤怒,它站在一個安全的位置繼續(xù)汪汪汪地大叫,全鎮(zhèn)半數(shù)以上的人都在半夢半醒間被迫聽它悲憤的控訴。
小林看得哈哈大笑,一顆提起的心早就安穩(wěn)的落回原位。他想搞半天原來肖云對財財那么客氣還是看在他這個主人面子上的,要是換成別人家的狗,還真不曉得要被他修理成什么樣子。
等到肖云伸手把他拉上來時,小林更是心情大好,一上來就重重一拍他的肩,“行啊小弟娃!”
肖云燦然一笑,一雙漆黑的眼珠在薄霧晨靄中顯得份外清亮。
“不錯不錯。這回反應夠快。”小林心情很好,也就絲毫不吝于對他的贊美。他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他,邊看邊點頭。
他會這么說,不光是因為肖云打跑了惡犬。肖云這次反應確實很快,許穹一句自言自語他就能立刻意識到有人偷汽油,這份警覺已經(jīng)比他還高了。老實說,一開始他都還沒有意識到是有賊,純粹是因為肖云跳起來了他才條件反射跟著行動的。所以他真的很高興,覺得帶了這徒弟這么久,這一次肖云才算真的是有了上道的感覺。
肖云對于他這么大力的贊揚有點受寵若驚,接著就輕飄飄的,心情一路上揚。說實話他很久都沒試過心情這么好了,自從那次美國名表事件后他心頭就一直憋著一把火,這一次才算是把那口鳥氣吐了個盡。
兩人提了桶往回走,小林越想越覺得肖云這次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饒有興致地問:“哎,你啷個就想到有人偷汽油了哎?”
肖云一時得意忘形,險些說漏了嘴。“這種把戲,我當游擊——”
“嗯?”
“……換位思考噻,林哥。”他心中默默念叨:老子要是早上起來屙尿看到附近停了輛大車,駕駛員又睡死過去,不趁機偷上一票那才是傻B。
沒錯,這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將心比心。肖云同學以他的強盜經(jīng)歷對偷盜者的動機、行為、下手的步驟和方式,都有著充分的了解。不能不說他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幸好他已改邪歸正,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同一時間,許穹的心里也在默默念叨著一句俗語。
生活中并不缺少美,只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
他一向認為此話很滑稽。
他眾多的床伴,都是公認的美人,帶出去絕對是目光之焦點。所以在他看來,美就是美,美是有目共睹的。‘不識子都之驕者,無目也。’可是,這種信念在這個涼沁沁的初冬早晨,產(chǎn)生了輕微的動搖。
黎明時分,明暗交織,它比白天暗,又比深夜亮,在這朦朧的晨光中,乳白色薄霧似輕紗般在田野上緩緩飄蕩。許穹站在路口,心情有些異樣的注視著那兩個人勾肩搭背滿面笑容地從鄉(xiāng)間小路上走過來。
肖云是個美少年,他承認。可是,為什么……那個在他眼中毫無姿色可言的男人這會兒看來仿佛……也并不象一開始他認為的那么丑得驚人呢?
是他的眼睛太亮了嗎?還是笑容坦蕩的緣故?他有點糊涂了。
其實,許穹的想法也就是大多數(shù)認識小林的人的想法。他們總是在第一眼看到他時覺得那疤非常礙眼,不能接受,要等到接觸多了,看啊看的看習慣了,漸漸就對那缺陷視若目睹,然后忽然在某一天某一個契機注意到他的整體面貌,于是非常驚訝的表示:哎呀,小林你其實長得很好看么。更進一步他們會相當惋惜地這樣說:要是沒有這塊疤的話就好了,還真是個帥哥哦。
這種話小時候聽小林會有點得意,也有點自傷自憐,后來大一點懂事了,漸漸就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什么叫要是沒有,這種假設根本就不存在!有了就算不上帥哥了?以貌取人,膚淺!老子的人格魅力是閃亮閃亮滴!
當然,這些話他不會說出來,對那樣的言論他向來只會不吱聲,笑笑。在這個初冬的黎明,他并不知道許穹對他的觀感向好的方向發(fā)生了一點轉移,他大大咧咧帶著勝利者的笑容向這邊走來——也許是晨光,也許是衷心的喜悅,他臉上散發(fā)出一種煥然的光采。在這一刻,許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有一種別樣的魅力,一種與他熟悉的美人、精英與之不同的魅力。那么,要不要因為這種曇花一現(xiàn)的魅力就徹底忽視掉他臉上那塊客觀存在的傷疤,臨走時留下自己的名片呢?一向果敢決斷的許老板在這個問題上躑躅了,矛盾了,舉棋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