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珠子
路過保管室,剛好看見教導員與內(nèi)勤同志從槍柜往外拿槍支子彈,沈沖頓時松了口氣,原來是有行動。
一張公.安部A級通緝令復印件端正地擺在會議桌上,所長同志開始闡述此次會議的主要內(nèi)容。
臨市發(fā)生性質極其惡劣的持槍搶.劫殺人案,犯罪嫌疑人王某兄弟,簡稱“二王”,作案后騎一輛紅色幸福摩托車逃竄,我區(qū)小青山與該市接壤,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藏匿其中,小青山轄區(qū)民警沈沖!
“到!”
沈沖喊了一嗓子向前跨立。
你立即下管區(qū)排查,確定近期是否有可疑人員出入或租住,調(diào)查訪問一定要細致細致再細致,出了差錯唯你是問。
“是!”
沈沖敬禮轉身就往外跑,騎上大摩托車直奔管區(qū)。
兩個小時后,沈沖搜集到了線索,據(jù)村民李二瘸子報告說,半夜兩點多曾聽到有上山的摩托車聲,但當時太黑沒看到人。
有這條信息啥也不用說了,不管是真是假都得上去看看,所長先向分局領導報告,火速帶領全體民警上山搜索。
追捕持槍殺人逃犯是相當危險的,可如果抓到他們或者擊斃他們,那就是天大的功勞,很有可能抵消考試作弊的處罰,所以沈沖混身沖滿了干勁兒,上山速度明顯比其他同志快許多。
小青山面積雖然不大,但天然大樹坑比較多,真要藏倆人還挺難找的,沈沖等人足足繞了三個多小時才排除了絕大部分可疑地點,最后全所七名警察匯集到一起,朝最后那處可能藏匿地點搜查過去。
“砰!砰!”
前后兩聲槍響,七名民警同時臥倒迅速舉槍還擊。
雙方砰砰對射,子彈在頭頂上亂飛。
所長趴在草叢里大喊:“有人員傷亡嗎?”
眾人紛紛回應:“我沒事!”
“媽了巴子的,都小心點,給我崩了這倆小子!”所長擦了把冷汗,象今天這樣的危險情形老家伙也有十多年沒遇見了。
匪徒的槍聲越來越少,到最后只能聽到民警射擊了,兩條強壯的身影突然“嗖”地竄出草叢,兵分兩路往遠處跑去。
民警們彈起身舉槍便射,一條身影應上倒地,在草叢里滾了兩滾不動了,而另外那條身影卻消失了,應該是跑下了小山坡,民警們拔腿便追,跑到犯罪嫌疑人身形消失處,看到那家伙果然順著小山坡往下滾爬。
所長同志人老氣衰,跑在最后面跳腳大喊:“匪徒?jīng)]子彈了,給我抓活的!”
沈沖聞聲立功之心更切,一點沒減速順著下坡狂追不舍,就在雙腿跟不上速度即將摔倒之際,他右腳猛踏整個人借反作用力斜斜飛撲,在空中穿行差不多五秒鐘,落下時竟然神奇地撲到了匪徒的大腿。
“砰!”
巨大的槍聲在同一時刻響起。
沈沖與匪徒死豬般地在地面滾了數(shù)周不動了。
民警們一窩蜂沖上去,發(fā)現(xiàn)躺在不遠出的匪徒雙目圓睜早已斷氣,沈沖側臥胸口微微起伏,右大腿處的褲子破了個大洞,鮮血正“嘩嘩”地往外流淌。
老所長呼哧帶喘地跑過來道:“草,槍走火兒了!”
看著出氣多進氣少的沈沖,民警們?nèi)笛哿耍迷谝焕厦窬?jīng)驗豐富,呆立數(shù)秒便抽出警用腰帶,狠狠纏勒沈沖的大腿根兒,喊上其他民警抬起沈沖就往醫(yī)院跑。
現(xiàn)場只留老所長一人保護,老家伙手里握那把“走火”了的五四手槍,臉上表情極為復雜……
良久,老所長嘆了口氣,掏出手機撥打一個京城的手機號碼。
區(qū)醫(yī)院外科手術室——
鋒利的手術剪刀喀嚓喀嚓作響,一具赤果果地強壯到極點的男性軀體呈現(xiàn)在簡陋的金屬手術床上,青春富有活力的小護士俏臉微紅,但目光卻不肯離開那具因失血過多而變得有些慘白的果體,她深深吸了口氣緊抿紅艷嘴唇又剪斷了患者脖子上的黑珠子項鏈,隨手把它扔在裝有破碎衣褲的托盤內(nèi)。
“子彈貫穿傷,主動脈斷裂,立即化驗血型準備輸血!”身穿白大褂、戴著口罩的外科大夫一邊節(jié)扎腿部主動脈一邊下令。
血型很快化驗完畢,鑒定結果為“O”型,一名護士從血庫取出血袋麻利輸血,大夫熟練的縫合主動脈。
手術很順利,破裂的血管、神經(jīng)縫合完畢,大夫和護士們剛松了口氣,誰料生命監(jiān)測儀突然響起尖銳的爆鳴聲。
“患者體溫上升,腎臟功能衰竭,心臟功能性障礙……”操作監(jiān)測儀的護士驚呼。
做手術的外科大夫周立群是醫(yī)院里有名的“一刀切”,他臨床經(jīng)驗極其豐富,想都未想抓住輸血袋使勁一薅,輸血器具連針帶血“噗”地一聲脫離血管,回手按住呈噴泉狀竄血的針孔,另一只手連連比畫指揮不停:“患者出現(xiàn)急性溶血性輸血反應,你,注射西蘭地強心劑,你,給患者帶上氧氣面罩,重新化驗血型,你,負責靜脈輸液維持患者體內(nèi)酸堿電解質平衡,還有那個實習生,馬上通知患者血緣親屬,叫他們?nèi)縼磲t(yī)院化驗血型!”安排好這一切,周主任大怒質問:“是誰化驗的血型,怎么能出現(xiàn)這么大紕漏?”
涉及到手術責任,那幫盯著沈沖強壯身軀猛看的護士誰都不吭聲,拿藥的拿藥,注射的注射,跑腿兒的跑腿兒,忙得不亦樂乎。
周主任問得很沒營養(yǎng),就是知道也不能明說啊,他只好皺著眉毛推門往外走,抓緊時間找院領導報告推卸責任。
“咣當!”
一個實習護士忙亂中不小心碰翻了盛放沈沖破碎衣褲的托盤,當她彎腰蹲下來撿的時候,卻駭然發(fā)現(xiàn),地面上的碎布蠕動了幾下,緊接著一團黑色煙霧滕然而起,升至與手術臺平齊處竟然打了旋兒,一股腦的鉆進了沈沖的身體。
實習護士愣了下神兒,下意識地環(huán)視,見大家都在忙碌誰也沒注意,她撓了撓腦袋又去撿沈沖的碎衣褲,結果發(fā)現(xiàn),原本漂亮的黑珠項鏈只剩下一條紅繩和細金雕花兒,惟獨中間那顆珠不見了,她又四處找了找,結果一無所獲。這個小丫頭很聰明,她起身把托盤放好,裝做一臉無事的樣子干別的活兒去了。
周主任剛走出去不遠就被沈沖父母按住了:“大夫,我兒子怎么樣了?”
“哦,這個,手術很成功,患者腿部主動脈和神經(jīng)已經(jīng)縫合……”說到這周主任抬頭瞅了老沈一眼繼續(xù)說道:“由于本院條件不足,無法化驗血液的Rh因子,輸血時發(fā)生了急性溶血性輸血反應,但經(jīng)過我們奮力搶救,溶血反應已及時得到抑制……”
老沈瞪眼打斷:“我兒子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
鞏主任有些尷尬:“仍在昏迷中,尚未脫離生命危險,哦,患者血型是O型Rh陰性,再加上槍傷創(chuàng)口較大失血過多,現(xiàn)在就等你們的血型化驗單出來,看是否能和患者的血型相配……”
正說話的時候,一名護士氣喘吁吁地跑來,一邊倒氣一邊愁眉苦臉地搖頭擺手,顯然化驗結果不妙,沈沖的老媽頓時掉眼淚了。
周主任小心翼翼的勸慰:“大哥,現(xiàn)在趕緊通知患者所有的血緣親屬化驗血型,如果都不是Rh陰性血液,就只能靠患者自己硬挺了,鑒于本院的醫(yī)療條件和水平,我建議患者轉到市內(nèi)的大醫(yī)院去。”
老沈心急如焚,連轉院手續(xù)都沒辦,與民警們抬著人就走了。
汽車風馳電掣地開回了市區(qū),沈沖躺在ICU特護病房內(nèi),老沈動用了幾乎所有的關系,尋找和兒子相配的血型。
半個小時后,老沈拖著沉重的步伐憂心忡忡地回到特護病房門口,沈沖的老媽哇哇大哭,老姑、大舅、三姨、四姨、五姨、老姨等親屬全來了,可惜血型化驗結果均不理想。本市和省內(nèi)所有的大型醫(yī)院、血站全部查詢過了,別說沒有O型Rh陰性血液庫存,就連此血型的記錄都未曾有過,這下向來沉穩(wěn)的老沈也蒙了,嘴唇上很快就起了一溜水皰。
市中心醫(yī)院院長和老沈是多年好友,走到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對不住啊老沈,Rh陰性太特殊了,實在找不到相配血液,幸虧這孩子身強體壯,目前看病情還算穩(wěn)定,只要挺過今晚就沒事了。”
老沈緊皺眉頭問:“Rh到底是什么?”
“我簡單跟你說吧,這個Rh陰性血由于極其罕見被世人稱為熊貓血,如果Rh陰性者第一次接受陽性者血液,Rh陰性人體就會受到抗原刺激產(chǎn)生Rh抗體,一般來說這些抗體對機體健康影響不大,但如果再次輸入Rh陽性血液,即可導致溶血性輸血反應,所以在緊急輸血時,Rh陰性的病人可以輸入一次陽性血液做為應急之用,但萬事萬物都沒有絕對,原本就稀少的血型又出現(xiàn)了更加稀少的立即溶血反應特例。”
院長斜眼兒掃了老沈一眼,見他愣愣的沒吱聲,連忙又補充道:“這個血型吧是隱性遺傳,即便你與嫂子都是普通血液也可以出現(xiàn)這種特殊的遺傳案例。”
院長同志也是老油條了,他是怕老沈夫妻二人因孩子血型問題吵架,其實根本沒這個必要,因為沈沖與他老爹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歲月流逝造成了蒼老的差別而已,要說孩子不是老沈的,估計說這話的人也絕不會相信。
老沈悲傷地趴在ICU特護窗口,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卻不知此時沈沖的體內(nèi)正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進入體內(nèi)的那團黑霧此時已分解成億萬道極細黑絲,肆無忌憚地糾纏在血管、經(jīng)脈和神經(jīng)纖維上,如果有人翻開沈沖的眼皮定會驚然發(fā)現(xiàn),兩個瞳孔的周圍不斷有放射狀光弧伸縮、吞吐,而昏迷中沈沖眉關橫鎖,眼球不停的無規(guī)則滾動,豆大的汗珠兒順著額頭滑落,他正在噩夢中苦苦掙扎……
沈沖孤獨一人在龐大的廢墟中前行,至今未找到任何出路,頭頂一輪血紅圓月突然爆發(fā)出強烈的妖異紅色光芒將他徹底淹沒,沈沖只能發(fā)出無聲的、恐懼的撕吼嚎叫!
陡地,沈沖雙手緊握,渾身肌肉蹦緊,只聽“喀”的一聲輕微脆響,仿佛打開了一道亙古存在的封印,竟以他軀體為中心憑空泛起一層層肉眼可見的微小波紋,那些細密的波紋迅速向四周擴散消失,就象一片樹葉輕輕落于水面之上……
沈沖的眉毛舒展開來,表情回歸輕松,嘴角微勾沉沉睡去。
血液是生命的源泉,人體生理活動一刻也離不開它,正常人體內(nèi)的血量相當于體重的百分之八,一個成年人約有四千至五千毫升血液,自肺吸入的氧氣以及由消化道吸收的營養(yǎng)物質,都依靠血液運輸才能到達全身各組織,同時組織代謝產(chǎn)生的二氧化碳與其他廢物也以來血液運輸?shù)椒巍⒛I等處排泄,從而保證身體正常代謝的進行。
大量的失血造成紅細胞數(shù)量驟減,但沈沖那健康頑強的造血器官也開足馬力瘋狂運行著……。
不知過了多久,沈沖終于緩緩睜開眼睛,他首先看到扣在自己塑料面罩和一個窈窕的白衣背影。
沈沖吃了一驚,想掀開令他極度不適的氧氣面罩,更想曲腿坐起身問個究竟,結果只有手指聽指揮地動了動,緊接著一陣強烈的困倦襲來,一句話都沒說得出就又昏睡過去。
他這輕輕一動,生命檢測儀立刻產(chǎn)生連鎖反應,漂亮地小護士興奮地跑出門外大喊:“患者醒了!患者脫離生命危險啦!”
在門外守了整整一夜的老沈夫婦頓時萎倒在地,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在沈沖昏迷期間,市里各級領導紛紛帶著獎狀、獎金探望病情,這一舉動略微撫慰了老沈夫婦險些失去愛子的兩顆受傷心靈。
當沈沖再次睜眼已經(jīng)被轉到高級護理病房,雖然身體極其虛弱但精神還算旺盛,與父母閑聊幾句忽地發(fā)現(xiàn)脖子上空空的,連忙詢問當天穿戴的衣物放哪了。
老媽拉開抽屜,里面只有一條斷裂的紅繩和兩小堆雕花細金,中間固定的黑色珠子不見了。”
這可是小魚的嫁妝啊,沈沖大驚失色,掙扎著就要起身尋找,但老爸回憶說他親自把破碎衣物和手槍打包拎出手術室。
看來珠子只能在區(qū)醫(yī)院了!
“吱呀!”
病房門被推開,市局、分局領導及相關人員手捧著鮮花肩膀抗著攝錄機呼啦呼啦全進來了,領導們挨個與他親切握手,市局局長高度贊揚了沈沖同志不怕流血、不怕犧牲的勇敢戰(zhàn)斗精神,并告知已為他申請一等功,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年輕的沈沖激動不已。
市局局長公務繁忙,照完像就帶著一大幫人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分局局長和刑事科學技術研究所的一個槍彈鑒定高級工程師。
分局局長和藹可親道:“小沈啊,分局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沈沖一聽蒙了,扯蛋,分局有事還用跟我征求意見?
那位一直沒吱聲的高級工程師終于說話了:“沈沖,你所受的槍傷是老所長在跳躍落地時不小心碰到扳機走火造成的!”
狂日!
沈沖咧了下嘴是又怒又后怕,他在學校做過槍彈殺傷力實驗,五四手槍有效殺傷距離為八百米,高速旋轉的7.62毫米口徑的五四子彈在近距離足能穿透一張八毫米厚的鋼板,可以說只要沾身就是非死即殘吶!只是做夢都想不到,難得的一次壯烈竟然是自己人打的!
“小沈啊,榮義春所長不是故意的。”局長接過話茬:“局里已經(jīng)給他記大過處分,希望你能冷靜處理不再計較,這事兒我跟沈老哥商量過,他說讓你醒來自己決定!”
沈沖皺了皺眉毛,想到月初考試作弊的事抿嘴道:“我聽局長您的!”
分局局長的臉立即樂開了花兒,他非常高興地輕拍沈沖肩膀:“好好干,局里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對了,這事兒就不要再與別人提及啦!”
等人都走了沈沖又開始找珠子,經(jīng)過一番折騰,區(qū)醫(yī)院派人送來當日手術室的監(jiān)控錄象帶,老沈從老院長處借來錄象機,陪著兒子查找。
區(qū)醫(yī)院手術室配備的攝錄裝置廣角很大,基本不存在錄制死角,當沈沖全家人看到那團黑色煙霧時都情不自禁地拔直了腰板。
反復觀看數(shù)遍,可以完全確定,根本沒人去偷珠子,思想比較前衛(wèi)的沈沖立即說:“會不會是珠子變成黑色煙霧被我吸收了?”
“小崽子!”身為化學教師的老媽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氣道:“還大學生呢,我以前教你的東西都就飯吃啦?那團黑霧肯定是高錳酸鉀與氯酸鉀的混合粉末制氧劑,跟托盤掉下摔碎了瓶子,地面上那臺小太陽取暖機滿足了化學反應條件生成大量氧氣,由于紫黑色的高錳酸鉀粉末分解生成純黑色的二氧化錳粉末,所以必然呈現(xiàn)出黑色的物理形態(tài),再加上手術室的自動排風系統(tǒng),將氧氣和高錳酸鉀粉末吹動,看著好象是被身體吸收,其實只是氧氣融入空氣粉末落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