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小諾的案子結(jié)束了之后，雨晴覺得，自己的生活應(yīng)該在一段時間內(nèi)歸于平靜了。
    五天后就是和緋城服飾的招標(biāo)會了。
    秦緋色不能到場，公司的員工們也不能到場，所以只能夠是雨晴一個人帶著一個新來的小助理，兩個人單槍匹馬面對緋城服飾的那些老狐貍們。
    說不緊張是假的。
    接下來的五天的時間里面，雨晴每天都將自己悶在辦公室里面，修改設(shè)計(jì)圖稿，修改報(bào)告的時候的稿子，練習(xí)，設(shè)想所有能夠出現(xiàn)的問題。
    她這么認(rèn)真的態(tài)度，讓一向喜歡嬉皮笑臉的秦易恒都不好意思繼續(xù)和她開玩笑了。
    當(dāng)然，更不敢在她面前提起秦緋色和顧森之的事情。
    雨晴雖然是他姐姐，但是他畢竟還是摸不清這個女人心里到底想著的是什么，所以只能夠猜想，猜測。
    他猜想，雨晴是因?yàn)楸活櫳颓鼐p色刺激得，才會這么認(rèn)真地工作。
    當(dāng)年秦緋色也是在失去了顧森之之后，忍著巨大的痛苦，開始悶頭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的。
    秦易恒覺得，他們秦家的女人可能都是這種屬性的。
    一言不合就努力工作，一言不合就奮力拼搏。
    不過努力工作畢竟是好事。
    秦緋色也提醒過秦易恒，不要在這個時候影響雨晴。
    所以他這個做弟弟的，只能夠每天給樓雨晴做好后勤工作。
    只是，那個叫做葉錦茹的女人，幾乎每天都會到公司的樓下等著樓雨晴下班。
    雨晴每次都要忙到深夜，甚至常常不回家，連吃飯都點(diǎn)的外賣。
    在等了雨晴整整四天都沒有等到雨晴的人之后，葉錦茹終于忍不住地，在第五天的晚上，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偷偷地上了樓，敲開了雨晴的辦公室的門。
    彼時的雨晴正在給自己第二天的報(bào)告坐著最后的整理和歸納，聽見有人推門進(jìn)來，還以為是秦易恒。
    她頭也不抬地一邊將自己手里面的東西打著批注，一邊輕聲問道，“不是說晚上約了慕青黎么，怎么回來了？”
    話說出口，良久都沒有得到那個站在門口的人的回應(yīng)。
    雨晴這才覺得不對勁，一抬眸，對上的正是葉錦茹那雙凄然的眸子。
    彼時的葉錦茹，依然穿著一身紫色的旗袍，渾身上下透著雍容華貴的感覺。
    她站在燈下，身后是漆黑的走廊，瘦弱的身軀微微地有了一絲迷幻的氣息。
    雨晴微怔。
    “媽……葉阿姨，您怎么來了？”
    她差點(diǎn)忘了，這個女人，早就不是自己的媽媽了。
    她從來沒有把自己當(dāng)成過她的孩子。
    雨晴的一句“葉阿姨”，讓葉錦茹臉上的表情微微地有些僵硬了起來。
    她看著雨晴那張棱角分明地帶著些許冷傲和凌厲的臉，默默地嘆息了一聲，指了指雨晴辦公室角落里面的沙發(fā)，“我可以坐坐么？”
    她已經(jīng)在樓下等了雨晴整整四個小時了，在確定了雨晴還在辦公室里面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躲開了樓下的Jason上了樓。
    其實(shí)Jason應(yīng)該看見她了，大概是覺得她這樣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女人不會有什么威脅性，所以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雨晴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將自己手里面的東西放下，起身開始給葉錦茹倒茶。
    葉錦茹坐在沙發(fā)上面，看著雨晴忙忙碌碌地給她倒茶的樣子，心里面五味陳雜。
    她是她從五歲養(yǎng)到這么大的。
    雖然她一直以來生活的重心都在樓小諾身上，就算是對雨晴好也只是因?yàn)闃切≈Z的原因，但是她對雨晴也并不是沒有感情。
    只不過，沒有親生女兒那么深罷了。
    想到這里，葉錦茹默默地嘆息了一聲，那雙丹鳳眼抬起來，看著面前正在給自己遞茶的樓雨晴，沉沉地嘆了口氣，“你恨我么？”
    彼時的雨晴正在往杯子里面給葉錦茹倒茶。
    聽到葉錦茹的話，她的眉峰微微地皺了皺，臉上并沒有多余的表情。
    將倒好了的熱氣騰騰的茶遞給葉錦茹，雨晴嘆了口氣，“不恨。”
    葉錦茹做的一切雖然傷人，但是也是人之常情。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那么無私，為了所謂的正義而活。
    大多人，還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的親人而活。
    所以葉錦茹的這個做法，她真的不恨。
    只是覺得難過，覺得傷心。
    原來自己在葉錦茹的心里面，居然是這樣的一個存在。
    她在葉錦茹身邊十幾年。
    從五歲去了樓家，到她十九歲嫁給楚漠城。
    整整十四年的時間，葉錦茹雖然心里面從來沒有把她當(dāng)成家人，但是不得不承認(rèn)，葉錦茹對自己，還算是不錯。
    只是不愛，只是沒有感情而已。
    雨晴的話，讓葉靜茹微微地皺了皺眉。
    她以為雨晴會恨她，以為她會不想要看到她，但是實(shí)際上，這個女人遠(yuǎn)遠(yuǎn)要比自己想的要成熟得多，要冷靜得多。
    她嘆息了一聲，將一個信封從衣兜里面掏出來放到雨晴的面前，“這是你喬叔叔老家的地址，你好好地收好。”
    “之前在法庭上面打了你的那一巴掌，其實(shí)我是氣急了，我沒有什么權(quán)利打你。”
    葉錦茹沉沉地嘆了口氣，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沙發(fā)，示意雨晴坐下去，“小諾罪有應(yīng)得，我只是舍不得她。從小被我那么嬌生慣養(yǎng)地養(yǎng)大的孩子，現(xiàn)在要去坐牢了，我真的放心不下……”
    “現(xiàn)在她再次出來要十年后。”
    “有的時候想想，十年后也好，等到十年后出來，可能一切都過去了……她也會有自己的新生活。”
    說到這里，葉錦茹深呼了一口氣，湊到雨晴的身邊，一把拉過雨晴的手，看著她，“你不要埋怨我，你也是懷過孩子的人，你應(yīng)該明白……做媽媽的……有的時候，真的不會想要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
    葉錦茹的手一如既往地帶著她身上的那種溫度。
    雨晴想要掙脫，卻怎么都掙不脫。
    “葉阿姨今天來找我是想要和我說這些的么？”
    她深呼了一口氣，那雙清靈的眸子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自己面前拉著自己的手的葉錦茹，“一定有別的什么事吧？如果我能夠幫得上的，我會幫忙的。”
    畢竟葉錦茹是養(yǎng)育了她十幾年的女人。
    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年過半百的女人的臉上微微地有些泛白。
    葉錦茹微微地瞇了瞇眸子，有些局促地看著雨晴，將自己面前的那封信封拿起來，放到了雨晴的手里面。
    “這是你喬叔叔老家的地址，還有他侄子的聯(lián)系方式。”
    “我最近總覺得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小諾不在，我只能找你了，我知道這樣很無恥……但是我現(xiàn)在只剩下你這一個……親人了。”
    “如果我和你喬叔叔發(fā)生了什么意外的話……請你一定要將我和他，我們兩個人的骨灰，送到他老家屋后面的梧桐樹下葬著。”
    “我養(yǎng)了你一場，我不求你在我有危險(xiǎn)的時候保護(hù)我，我只求你，在我死了之后，讓我入土為安。”
    葉錦茹的話，讓雨晴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和葉錦茹之間似乎從兩年多以前，她入獄的時候開始，就再也沒有什么交集了。
    她出獄之后和葉錦茹見了兩次，一次是在楚家和樓小諾對峙的時候，一次，是在法庭里面，她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雨晴覺得，她和葉錦茹之間的母女之情早就走到終結(jié)了。
    她為了救樓小諾，將她的身世出賣給楚泉忠。
    她為了楚漠城和南亭，將樓小諾再次送到了監(jiān)獄里面。
    她覺得，從幾天前在法庭上面葉錦茹打自己的哪一個巴掌開始，她和葉錦茹之間已經(jīng)不會再有什么交集了，甚至可以說是勢如水火。
    可是就在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葉錦茹居然自己找到了她，告訴她，希望在她死去的時候，雨晴能夠?yàn)樗侠砗笫隆?br/>     雨晴狠狠地皺了皺眉，她有些看不懂葉錦茹這個女人了。
    她抿唇皺眉想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問葉錦茹，“怎么忽然說這些？”
    “人年紀(jì)大了，總會胡思亂想。最近身體感覺也不是很好。”
    葉錦茹沉下眸子，有些局促地笑了笑，“雨晴，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后求你的事情了，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
    雨晴皺眉，將那個小小的信封捏在手心里面。
    兩年半以前，葉錦茹也對自己說過類似的話，也說，這是最后求她的事情。
    上一次，葉錦茹是為了讓樓小諾脫罪。
    可是她實(shí)在是想不出來，這一次，葉錦茹是為了什么。
    但是……
    她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你。”
    如果真的是要在葉錦茹死去的時候給她處理后事，她倒是沒有什么好猶豫的。
    畢竟葉錦茹曾經(jīng)養(yǎng)育過她，這也是一種恩情。
    見雨晴終于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葉錦茹這才如釋重負(fù)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謝謝。”
    “雨晴，你是個好孩子。”
    葉錦茹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挺著大肚子站在自己面前告訴她要讓兩個孩子一起長大的女人。
    溫予，你的女兒的確是和我女兒一起長大的，但是她比我女兒有出息，就像當(dāng)年你永遠(yuǎn)都要比我優(yōu)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