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面正午的陽光曬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睛。
    楚漠城坐在靠窗的位置，冷峻線條勾勒出來的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就那樣靜靜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樓雨晴。
    半晌，男人才淡淡地?fù)P了揚(yáng)眉，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面帶著一絲無奈的苦澀，“我從來都沒說過，這是你們秦家人的報應(yīng)。”
    “這只是我和南亭，生為人子的一種嘲弄和報應(yīng)罷了。”
    雨晴微怔，那雙清靈的眸子帶著些許的不解，看著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半晌，才微微地抿了抿唇，“那如果，我們秦家人終究有一天要將楚泉忠送上今天樓小諾所站的那個位置，你會恨我么？”
    楚漠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將雨晴喜歡吃的東西換到了她的面前，“在你心里面，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能明辨是非，還是……”
    后面的話，他沒說，雨晴已經(jīng)明白了。
    她深呼了一口氣，“如果我不是秦家人，你也不是楚家人，該多好。”
    “世界上沒有如果。”
    楚漠城輕輕地將雨晴最喜歡吃的東西放到她的面前，“這頓我請了，當(dāng)做是對……我那三年來的歉意。”
    那三年，是她嫁給他的那三年。
    還是楚太太的時候，雨晴總是想著，等到某一天，樓小諾回來了，自己就自由了，就可以有自己的自由，有自己的人生了。
    那個時候的她，總以為樓小諾回來了之后，她就可以徹徹底底地放下楚漠城，重新過好自己的生活。
    可是到了現(xiàn)在，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又是一個三年過去，她才看清楚，大概自己這輩子，可能都忘不掉這個男人，放不下。
    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想要逃離，總是覺得他的心里面還藏著另外一個女人，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不要犯賤，不要讓這個男人看不起自己。
    但是現(xiàn)在，分開了這么久了，她卻沒有辦法真正地和當(dāng)年自己想象中一樣地，學(xué)會放手。
    相比起來，現(xiàn)在兩個人的這種有緣無分，其實真的比不上三年前的相互折磨有份無緣。
    畢竟那個時候，她不用在乎那么多，至少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屬于彼此的……
    想到這里，雨晴將自己身旁的紅酒打開，倒進(jìn)高腳杯里面，“我敬你。”
    楚漠城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不怕喝醉么？”
    之前她在他面前喝醉的樣子，他現(xiàn)在還歷歷在目。
    她醉酒的時候所說的那些話，還猶在耳畔。
    如果她不說，他真的沒有辦法從這個女人的臉上看到她隱忍了那么久的感情。
    兩年多的牢獄生活，讓這個女人更加地懂得如何收藏好自己的內(nèi)心，如何讓自己變成一個猜不透的人。
    她在監(jiān)獄里面究竟經(jīng)歷了多少痛苦，才會變成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
    男人那雙幽深如古潭的眼眸里面掠過一絲心痛，端起自己面前的高腳杯，“我干了。”
    雨晴點頭，深呼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將自己面前的這杯暗紅色的液體喝進(jìn)去。
    原以為喝進(jìn)肚子里面的液體會是苦澀的，和那天晚上的紅酒一樣。
    可是沒想到，喝進(jìn)去之后，卻是酸甜的。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仔細(xì)地品了一下，原來這根本就不是紅酒！
    “藍(lán)莓汁。”
    楚漠城淡然地笑了笑，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面掠過一絲的戲謔。
    經(jīng)歷過那天晚上她喝醉了之后的樣子，他怎么舍得再讓這個女人喝酒。
    雨晴抿唇，一方面感動于楚漠城對自己的這種體貼，另一方面，又想要極力地排斥這個男人對自己所有的好。
    因為接觸得越多，就會越覺得這個男人的有點多到可以讓自己泥足深陷。
    可是她卻連將自己從喜歡他的這個泥潭里面抽身卻做不到。
    想到這里，她抬起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把心易恒，這才沉下眸子開始將桌子上面的午餐全都消滅掉。
    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認(rèn)真地吃著東西的樣子，楚漠城淡淡地挑唇笑了，自己也低下頭繼續(xù)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
    正午的陽光很大也很足。
    顧北從監(jiān)獄里面的探望室里面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太陽已經(jīng)毒辣地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想到剛剛樓小諾在自己面前聲淚俱下地懺悔的樣子，男人的眼睛里面便涌上了一絲絲的狠絕。
    對于樓小諾這個女人，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
    永遠(yuǎn)都不會原諒。
    但是畢竟是曾經(jīng)在一起玩過鬧過的人，他終究還是狠不下心來。
    之前他有無數(shù)次的機(jī)會可以好好地報復(fù)樓小諾，但是最終他還是都沒有做。
    不是因為不敢，也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她畢竟是楚漠城的妻子，也是楚漠城曾經(jīng)喜歡過的人。
    當(dāng)年的楚南亭，和樓小諾之間也曾經(jīng)有過親密的時刻。
    所以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的他，卻狠不下心來。
    默默地嘆息了一聲，即使是自己狠不下心來，但是看到樓小諾很可能會監(jiān)外執(zhí)行的時候，他的心里面還是很不自在。
    可是今天的庭審，楚漠城和樓雨晴卻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
    他的要求并不高，他吃苦受罪了整整五年，那么樓小諾就用十年來還。
    五年的提心吊膽再加上十年的牢獄生活，足以彌補(bǔ)他收到的創(chuàng)傷了。
    想到這里，他緩步地走出了S市第四女子監(jiān)獄的大門。
    卻在監(jiān)獄的門口，見到了熟人。
    說是熟人，也不算是熟。
    只是見過幾次，幾面之緣而已。
    上午在法庭的時候，似乎也見到了。
    那個男人身形高大，有一雙蔚藍(lán)色的眼睛，走起路來的樣子優(yōu)雅而又淡然，渾身透著一種近乎于神秘的氣息。
    他站在原地，微微地皺了皺眉，忽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瞬卻又全都忘掉了。
    藍(lán)澤來到探望室的時候，樓小諾的情緒剛剛穩(wěn)定下來。
    顧北的到來，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刺激。
    看著樓小諾披頭散發(fā)地坐在玻璃窗戶里面的樣子，藍(lán)澤默默地嘆息了一聲。
    “你以后再也不需要鎮(zhèn)定劑和精神藥物了。”
    她的心理疾病的癥結(jié)就是楚南亭，就是今天的這個案子。
    現(xiàn)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樓小諾受到了該有的懲罰，這對于她來說，就是一種治病的良方。
    五年前的時候，他就建議樓之朗，讓樓小諾伏法認(rèn)罪的話，她的病就會不藥而愈。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心病還得心藥醫(yī)，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藍(lán)澤略微有些生硬的中文口音，讓樓小諾冷聲地笑了起來，“我對你這么好，你最后居然這么對我。”
    “你是在報復(fù)我對不對？報復(fù)我懷上了楚漠城的孩子，剩下了楚漠城的孩子，卻根本不肯和你上床對不對？”
    “我告訴你，你不配，我喜歡的男人，只有楚漠城一個，我只是玩玩你，寂寞了的時候，讓過來陪我消遣一下。”
    “你真的以為，我這種女人，會喜歡你這種開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心理診所的男人么？做夢！”
    樓小諾的話，半真半假，帶著些許瘋癲的神色。
    藍(lán)澤那雙手指修長的大手輕輕地交握著，那雙蔚藍(lán)色的眼睛里面沒有什么情緒，只是默默地看著樓小諾，任由她在玻璃窗戶那邊歇斯底里地喊著些什么，他眼中的光芒依然是淡然的。
    半晌，直到樓小諾說得累了罵得累了，喊得累了。
    他才默默地開口，“我以為你會問我為什么要去作證將你送出來，可是你沒有。”
    “但是即使你不問，我也要告訴你，倩倩不是楚漠城的女兒，是我的。”
    “兩年前那個晚上，你在酒店里面喝多了，去找你的那個人似我，不是楚漠城。”
    “所以倩倩也是我的女兒。”
    藍(lán)澤訕訕地笑了笑，“楚漠城和你離婚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在楚漠城的手里面，但是我還是想要以倩倩的親生父親的身份，將倩倩帶走。”
    藍(lán)澤的話，讓樓小諾猛地等到了眼睛，那雙眼睛里面全都是震驚和恐懼。
    “你說謊！你說謊！”
    她雙手狠狠地抓住自己的腦袋，喃喃著這句話，根本不去看玻璃窗戶外面藍(lán)澤眼里面的悲傷和無奈。
    她用手狠狠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甚至從憂傷抓下來大把的頭發(fā)，“怎么會……”
    “倩倩居然不是楚漠城的孩子……”
    所以她其實早就沒有了在這段婚姻里面和楚漠城平起平坐的條件是不是？
    “你說謊！你說謊！倩倩明明就是漠城的孩子，就是漠城的孩子……”樓小諾喊著，終于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其實，這一年的時間里面，楚漠城對孩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她只是沒有辦法接受而已……
    藍(lán)澤深呼了一口氣，那雙蔚藍(lán)色的眼睛看著坐在玻璃窗戶里面的樓小諾，“我會帶著倩倩好好生活，等十年后你出來了，我娶你。”
    “我們一家團(tuán)聚。”
    男人低沉的聲音似乎無視距離的阻隔，清晰的傳入了玻璃窗戶那邊的樓小諾的耳中。
    她猛地抬起眸子，對上的，是藍(lán)澤那雙讓人安心的蔚藍(lán)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