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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周逢啟獨(dú)自去幾個了解到的陸湛清較常去的酒吧蹲點(diǎn)找人,而沈枕戈開車先去了一趟姐姐沈意濃家里。
沈枕戈的開車技術(shù)并不好。他的右腿小腿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受過重傷,導(dǎo)致不能用大力,到現(xiàn)在了開車還是有些費(fèi)勁。沿著擁堵的天西山路一路開開停停,直走經(jīng)過起個紅綠燈,拐彎再駛過沿途一片的高樓大廈,盡頭就是一處居民小區(qū)樓。
這一處的房子是沈枕戈用積蓄付了首付買的,但并不常住。他大部分工作時候都沒日沒夜,住在租住的職工宿舍反而方便。所以房子基本都是沈意濃在居住和打理,偶爾沈意濃去他兩三個電話催了,他才想起來回家一趟。
天色昏暗,居民樓燈影幢幢,隱隱傳來一些廣場舞的音樂聲與飯后散步的人們的談笑聲。
沈枕戈從地下車庫出來,坐上電梯,直達(dá)八層。
他靜著面容,按下門鈴,一邊說:“姐,是我。”
很快一陣輕促的腳步聲后,門從內(nèi)打開,沈意濃頭發(fā)微微有些凌亂,臉色也因為疲憊而顯得笑容也很勉強(qiáng)。她溫婉地用手隨意梳了梳頭發(fā),往下拉了拉自己的裙擺,神情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己的弟弟:“枕戈,吃過飯沒有,姐姐給你做。你想吃什么?”
沈枕戈隨眼看過去,客廳的餐桌上放著一桶泡面,才吃了一半,還冒著熱氣。屋子只開了一個小燈,很暗,照舊還是空蕩蕩的,沒什么女孩子都喜歡的家具和其他玩意,也沒什么人氣。甚至溫度都比室外低一些。
沈意濃跟著沈枕戈的視線看向泡面,一邊按開燈,一邊解釋:“今天有點(diǎn)累,所以就想吃點(diǎn)泡面……”
沈枕戈并不接話,他甚至也沒有進(jìn)門,他有個答案急切得到印證,口吻凜冽地直奔主題:“你找到我之前,是怎么活下來的?怎么賺的錢?”
沈意濃一怔,臉色比剛剛更白了幾分,像一下被潑了桶油漆。鹿一樣的眼微微眨了兩下:“枕戈?你怎么了?怎么又說起以前的事情了?”
沈枕戈靜靜凝了沈意濃兩秒,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唐突。
他忽然肩膀微微一塌,放松了警戒和猜疑。他進(jìn)入玄關(guān),“沒什么,隨便問問。想吃什么?我來做吧。”說著,徑直走向冰箱。
打開冰箱門,才發(fā)現(xiàn)里面空蕩蕩的,除了幾個雞蛋,和一沓掛面,其余什么也沒有。沈枕戈拿了兩個雞蛋和一些面條,合上冰箱門。不一會兒,他聽見沈意濃說:“對不起。”
沈枕戈背對著她:“對不起什么?”
沈意濃沒有直接地回答,反而說:“你想吃什么,姐姐去樓下超市里買點(diǎn)。面加個蛋哪里夠你吃。”
“是你吃。我不餓。你別去了。等會我去買。”
“對不起。”
沈枕戈默不作聲地拿了一個都積了一些灰塵的鍋,清洗好后,開始燒水,水開了,把面放進(jìn)去。另一個灶火上,他用平底鍋剪了兩個雞蛋。
等面熟了,撈出,冷水過一遍,隨即用熱油和其他醬料攪拌均勻,再放上兩個雞蛋。簡單的一份拌面做完,沈枕戈把面端出來,放在餐桌上。
從頭至尾沈意濃就站在一個位置上,沒怎么動。等面上來,她輕聲說:“你吃吧,我泡面吃得差不多飽了。”
沈枕戈替沈意濃拉開椅子:“你吃吧。姐。”
沈意濃漆黑又淬亮的瞳孔小心在沈枕戈專注的臉上打了個轉(zhuǎn),就走過去,坐到位置上,開始吃面,一邊細(xì)嚼慢咽地吃,一邊問:“今天怎么忽然過來了?還問起以前的事情?”
“不知道。”
“我最近也總夢見以前,還夢見爸爸。”
“嗯。”
“雖然他們都說他是壞人,但——爸爸是個好人,是吧。”
“嗯。”
“他死得太慘了。”
“嗯。”
“如果他死后我沒弄丟你就好了。”
“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把你弄丟的時候,你才十四歲。你受了很多傷,右腳的傷到現(xiàn)在都好不了。”
“和你沒關(guān)系的。”
沈意濃不說話了。她緊緊地抓著筷子不放手。手都被握得印出了血色,但她依舊不放手,好像這樣才能從中汲取能量似的。
沈枕戈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笆遣皇峭洺运幜耍俊?br />
“我今天自己去復(fù)診過了。還配了新藥。我沒事的。我只是……前兩天有個同事他爸爸忽然之間就得了癌癥死了,心里很難過。”
沈意濃一直在吃抑郁癥的藥,每次復(fù)診沈枕戈不管再忙都會抽出時間陪她一起去。但沈意濃的狀態(tài)總是時好時壞。她知道自己的這個狀態(tài)都是因為心結(jié)。只不過她無法說服自己從這個心結(jié)里走出來。
沈意濃想起沈枕戈最初來找她的初衷,她別著臉,“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忽然來問起從前的事情——找到你之前,什么賺錢我就做什么。因為找到你需要錢。”
沈意濃忽然說。說話的時候,眼眶紅通通的,溢著淚光。
靜了靜。
沈枕戈沒再繼續(xù)問。他等著沈意濃把飯吃完,就起身離開了。
沈意濃看著沈枕戈離開的背影,一把推開那個面碗,頭埋入蜷縮起來的膝蓋里,壓低著聲慟哭出來。
……
大概四五十分鐘后,門鈴再次響起,伴隨著一起的,還有沈枕戈的:“姐,開門。”
沈意濃一怔,反應(yīng)過來,跑去開門。門外的沈枕戈提著大袋小袋的新鮮蔬菜魚肉走了進(jìn)來。他把這些都全部分類好,一一放入冰箱。一看就是熟門熟路,經(jīng)常動手做家務(wù)的人。
沈意濃看著從小一直懂事到大的沈枕戈,忍不住說:“你怎么就這么懂事呢。”
沈枕戈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想起什么:“把藥吃了吧。吃完我就走。”
“今晚不留在家里休息?”
“嗯。還有工作。”
“那好。那你也別太辛苦。”
“姐?”
“嗯?”
“紀(jì)沉舟,這個名字你聽過沒有?”沈枕戈忽然回頭,盯著沈意濃的面部表情。
沈意濃坦然道:“沒有——啊。怎么了?”
沈枕戈瞇著眼:“那周臣呢?”
沈意濃的臉?biāo)⒁幌戮腿琢恕?